只是這一切,從始至終,端木暄都渾然未覺!
“一路上,可安排好了人手,保皇后周全?”說話間,忍不住輕咳一聲,赫連煦的臉色,更加難看了些。
急忙擡手爲赫連煦順着氣,榮昌頷首應聲:“皇上放心,定安候早已將一切安排妥當!”
“嗯,如此便好!”
乾澀的脣瓣,微微一抿,赫連煦笑的極爲苦澀。
見狀,榮昌忍不住出聲問道:“既是皇上還如此記掛娘娘,何以又要讓她離開?”
昨日夜裡,赫連煦便已然轉醒。
知端木暄今日欲要離去,他並未多加阻攔,卻只早早的站在這裡,一臉深情的望着下方的那道倩影!
“現在……還不是時候!”
十分勉強的牽了牽嘴角,赫連煦對榮昌笑了笑:“朕與皇后之間的事情,你不懂……”
……
登上馬車,於衆人揮淚辭別,端木暄將手中信筏徐徐打開。
“前程漫漫,唯願幸福於你常伴,暄兒……你我各自珍重!”信筏上,只如此短短數次,卻讓端木暄的心,瞬間溫暖起來!
“無憂,再見了!”
微揚着頭,將視線遠眺車窗外。
遙望着漸行漸遠的皇城,端木暄眸華淡泊,心緒平靜!
但,這份平靜,並未維持太久!
只因她瞥見了,皇城門樓上那抹孤單落寂的身影……
眸中,水霧漸漸瀰漫,看着那道身影距離自己越來越遠,端木暄的心,劇烈的抽痛起來!
深吸口氣,將痛楚壓下,她毅然轉身,將雙眸緊閉!
有的時候,離別是爲了更好的相聚!
心下,如此告訴自己,端木暄的嘴角,輕輕的,揚起一抹極美的弧度……
……
南陵,仇府門前!
當端木暄所乘坐的馬車,在仇府門前緩緩停駐的時候。
在馬車前,有一錦衣男子,脣角含笑,將車門自外輕輕打開!
擡眸,迎着男子的視線,端木暄的眼底早已蓄滿的淚水,頃刻間洶涌而出!
“哥哥!”
激動的大喊一聲,她撲入男子懷中,竟是埋頭慟哭起來。
打開車門的這名男子,不是別人,正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司徒錦華!
他沒死!
他真的沒死!
看到他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端木暄的心裡雖激動開懷,眼裡的淚水,卻總也止不住的往下流!
如今的他,與以往的仇御風已然大不相同。
他的臉上,雖讓就戴着面具,卻不再是遮去整張臉。
眼前的他,做回了司徒錦華,露出了一半真容,比之以往給人的感覺,更陽光更舒服也更自信!
心中喟然一嘆,任端木暄在自己懷中痛苦,司徒錦華嘴角微翹,忍不住輕拍她的肩頭:“傻丫頭,你我兄妹能夠重聚,是喜事,是大喜事,你哭的如此稀里嘩啦,哪裡還有一丁點的淑女風範?!”
“我本就不是什麼淑女!”
嗡聲哽咽着,端木暄擡手拭去眼角淚水,微噘着脣,不依的看着司徒錦華:“哥哥是大壞人,赫連煦是個大混蛋,你們竟然聯合起來騙我!”
面色一僵,司徒錦華乾笑兩聲:“你那麼聰明,所謂置之死地而後生的道理,早該想到了,如若想不到,勢必是你因情所至,越發變得笨了!”
“哥哥!”
輕捶司徒錦華的一拳,端木暄眉心緊擰!
“好了,別生氣了,爲兄我前兩日裡便接到消息,道是你們昨日便該到了,誰知直等到今日才見你們!”雖然端木暄早已爲人母,但司徒錦華仍舊十分寵溺的揉了揉她的頭髻:“怕不能第一時間接到你,我在這裡一等便是兩日,你也該消氣了!”
聞言,端木暄轉頭看向阿忠!
感情阿忠一早就知道自己的主子還活着,單單一路上就不告訴她!
見端木暄對自己怒目相向,阿忠憨厚的撓了撓腦袋,顧盼左右,就是不看她!
見狀,司徒錦華不禁哈哈大笑!
黛眉微蹙,端木暄轉頭看他,雙眸之中滿是擔憂之色:“哥哥身上九還丹的毒解了,可其他的……”
“這點你放心!”
爽朗一笑,司徒錦華對端木暄眨了眨眼:“白姑娘已然將我身上的毒除去了七七八八,已然沒有大礙!”
話聽至此,端木暄心中大石落地!
暗暗感激於白鳳棠,她對兄長糾正道:“什麼白姑娘,她是赫連煦的妹妹,他哥哥欠我們司徒家的命,合該她出手相救!”
溫潤一笑,扶着她下了馬車,司徒錦華輕聲問道:“一路上舟車勞頓,身子可還吃得消?可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
“一切還好!”
滿心歡喜的看着自家兄長,端木暄的心裡,終有陽光綻放!
輕撫小腹,她銀鈴般笑聲緩緩傾溢:“這小傢伙很皮,興許是知道我這當孃的辛苦,一路上乖的很,不怎麼鬧騰!”
這一路上,她總有害喜的症狀!
也正因如此,她和阿忠的行程纔會放緩!
既是阿忠一路上與他哥哥都有消息往來,她不必多問,便可確定,關於自己有孕一事,司徒錦華定然是知情的!
果然,聽到端木暄的話,司徒錦華的臉上,並未露出一絲驚訝之色!
“宮裡的那些人和事,你能放下,無疑是最好的!”含笑看着端木暄的如花笑靨,司徒錦華眸色微深,輕攬着她的肩頭:“一切磨難都已過去,待你生下孩子後,我們兄妹一起回安陽,爲爹孃燒上一炷香,告訴他們我們還活着,我們活的很好……”
“好!”
鼻息間,酸澀不已!
端木暄深深的吸了吸鼻子!
擡眸之間,瞥見府邸大門上的匾額上燙金閃爍的司徒府三個大字,端木暄脣角含笑,與兄長一起,擡步邁過門檻……
在這一日,端木暄自世間消失了,而司徒珍惜卻於南嶺復生……
……
第二年立夏之夜,天空中彩雲飄散,吉兆顯現,也就是在這一夜,司徒珍惜順利誕下次子。
兩日後,她產子的消息,便已然呈然折上,出現在赫連煦的御案之上!
“恭喜皇上喜得二皇子!”
窺見摺子上的消息,榮昌面露喜色,對赫連煦恭身賀喜。
靜靜的,看着摺子上的消息,眸中喜悅之情洋溢,赫連煦的嘴角,揚起一抹幸福的笑容。
雖不是初爲人父,但他的心裡,卻仍是十分激動的!
但轉念一想,他卻不禁黯然神傷:“皇后爲朕生下了兩位皇兒,可每一次朕都與她遠隔千里,不曾陪在她的身側!”
見狀,榮昌連忙安慰道:“皇上不必如此介懷,以後總會有機會的!”
聞言,赫連煦面色微怔!
眉梢一挑,他看向榮昌,卻見榮昌已然意會自己失言:“奴才又說錯話了!”
“哼!”
哼笑出聲,端木暄將摺子妥善收好,提起硃筆,繼續批閱奏摺!
榮昌說的沒錯,以後總會有機會的!
如今,他的當務之急,便是將天下之事處理穩妥,唯有如此,他纔可今早將天下交給太子,到那時……他便可以去南陵尋找他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
……
斗轉星移,五年轉瞬即過。
終是與南嶽離國聚首後簽下止戰契約,赫連煦的心,頓時輕鬆了大半!
天下大定之時,赫連洛已然七歲,有阮皓然和赫連颺輔佐,他已然可以放心的將帝位傳給他!
這一日,寫下傳位詔書交由榮昌保管,他一身玄色錦衣,出現在安國寺的禪房之內。
耳邊,敲擊木魚的聲音摻雜着細碎的誦經聲咚咚傳來,看着不遠處跪坐於佛像前正虔誠禮佛的太后,他的眼神平靜無波,讓人看不出一絲情緒!
“母后……”
輕輕的,一聲低喚,木魚聲停,太后身形微滯!
眸華中隱隱有着激動之色,太后徐徐轉身,看向站在不遠處的赫連煦。
五年了!
她在這裡已然誦經五年,除了有劉姑姑相陪,從不曾有任何人來探望過她!
可是今日,她的兒子來了!
她等了他五年,等到頭髮全白了,他終於來了!
她做夢都在盼着這一天!
“煦兒,你是來接母后回宮的麼?”身子輕輕的哆嗦着,太后扶着供桌起身,步履艱難的朝着赫連煦走去:“什麼端木暄,什麼司徒珍惜,無論是誰,都不能阻隔你我的母子情分吶!”
過去,她總覺得,自己的兒子,總是年輕氣盛的!
但五年不見,此時此刻站在她面前的赫連煦,已然續起了鬍鬚!
她的兒子,比之以往,成熟內斂了,也越發的清瘦了。
想着自己終於熬出了頭,太后心下激動之餘,腳下一崴,險些摔倒!
“母后!”
急忙伸手,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赫連煦俊眉攏起:“兒子是來與你辭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