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眸,瞥了眼離灝遠手裡的摺子,女子本就勾着的脣角,越發彎起。
輕輕的,她出聲說道:“皇上,喝藥的時辰到了。”
聽到女子的聲音,離灝遠握着急報的手,微微一頓。
此刻,他脣角之上,浮現的笑容,雖十分淺顯,卻出自真心的笑意。
側目,睨了眼女子手裡的湯藥,離灝遠眸華輕擡,迎向女子的如秋水一般的剪眸之中,柔聲說道:“你總是這樣,每日分毫不差,連一時半刻都不想放過朕。”
立於他身側的女子,容貌只算清秀,並算不得傾國傾城。
但……
此刻的他,滿目之中,卻皆是柔情。
“皇上如若不想讓我如此掛心,只趕緊養好了身子便是!”
莞爾一笑,女子將托盤放下。
動作輕盈的,自托盤裡取了湯匙,她輕輕攪動了下銀質器皿中的湯藥。
而後纔將湯藥端起,遞到離灝遠的手中。
擡手,接過女子遞來的湯藥,離灝遠淺啜一口。
面上,並未露出苦澀之意,他脣角輕掀,讚歎的點了點頭,“今日朕的藥裡,你又加了什麼東西?”
“這個……保密!”
頗爲神秘的輕笑了下,女子十分自然的伸過手來,自他的手中接過急報:“讓我來看看,今日到底是何事,讓皇上如此操心!”
寵溺的看了女子一眼,離灝遠一邊喝着藥,一邊輕嘆出聲:“楚國纔剛消停沒幾天,南嶽卻又開始蹦躂了,如今……二十年幾年一過,天下之勢,似是又到了多事之秋!”
在他說話的時候,女子已然不疾不徐的將急報看完。
眉梢輕擡了下,她看向離灝遠:“我們離國在楚國邊境屯兵三十萬,是爲了讓端王回朝,而南嶽此行,只怕是狼子野心!若……我猜的沒錯,就這幾日裡,南嶽派來與我國聯盟的使者,便該到了。”
擡眸,對女子投以一個你又知道了的眼神,離灝遠輕道:“說說你的看法!”
女子輕笑,侃侃而道:“過去的楚國,在赫連颺的掌控下,雖不算鼎盛,卻也足以讓南嶽忌憚,如今的楚國,因內戰之殤,尚在恢復之期,南嶽此時大動,必是想要吃掉楚國,在這期間,爲了不讓我離國有多動作,他方必會差使者前來,要與我國一起瓜分楚國這塊肥肉!”
既是讓她說,離灝遠便早已在心中將整件事情猜透了七七八八。
如今,聽她所言,與自己所想不謀而合。
他眉目低斂着看了女子一眼,繼而十分贊同的點了點頭。
“這一次,你又與朕想到一起去了。”
“即使如此,皇上打算怎麼做?”
女子垂首,見他手裡的藥碗已然見底,隨即接過,後又置於一邊的桌案之上。
微側着頭,離灝遠問:“若你是朕,會如何行事?”
“可問題是……我只是我,並不是離國的皇上啊!”
黛眉微蹙,女子擠眉弄眼的嬌笑一聲。
見狀,離灝遠眸色微慍!
笑看離灝遠一眼,女子輕輕擡手,略撫過鼻尖兒,她點了下藥碗裡剩下的藥渣,而後在桌案上輕輕書下四字小楷。
垂眸,睨着桌案上的四個清秀小字。
離灝遠微微聳眉:“唔……脣亡齒寒!”
“正是脣亡齒寒!”
微微頷首,女子將藥碗置於托盤之上:“二十幾年以前,我離國和楚國之戰,耗盡人力物力無數,自然……大楚也不見的好過,但……南嶽那個時候,並未參戰,是以……在我離國與楚國拼命之事,他卻在韜光養晦,繁衍生機,如今……比之我國也好,楚國也好,唯南嶽國力最盛。皇上是聰明人,自該知道,脣亡齒寒的道理!想來,若楚國被滅之後,南嶽下一個要開刀的對象,便只有離國了……”
女子深知,自己所說的這些,離灝遠心中該早已有數。
“我的話,又多了,若讓太后知道,又該數落我的罪過了!”
伸手,端起托盤,她輕輕的福了福身。
不待離灝遠再說什麼,她已然自行起身,轉身向外走去。
因女子的最後一句話,離灝遠嘴角的笑意,愈發的深了幾許。
目送她離開大殿,他微轉過身,對安以紳道:“到招淓殿,請端陽帝姬前來見駕!”
聞言,安以紳微微一怔!
方纔,皇上在說話的時候,他一直在邊上聽着,不過卻不知怎麼突然之間又跟端陽帝姬扯上關係了!
“奴才這就過去!”
雖不知在這個時候,皇上傳端陽帝姬過來所爲何事,不過安以紳還是恭了恭身子,領命前往招淓殿中……
……
招淓殿中。
經過數日的沉澱,對於離灝凌的心意,端木暄大抵上已然能夠接受。
從迎霜的傳話中,她不難看出。
他,其實是真心待她,更是真心,想要娶她的。
因爲是真心。
所以,他心中所想的,所顧慮的,要比她心裡想的,多上許多。
從他的話裡,她不難感受到,他之所以將他們的婚事推遲三年,並非是不愛她。
而是因爲,他根本愛慘了她。
所以,他纔會想着,以三年之期,或是她恢復了記憶,來約束他們之間的婚事。
對於這些,也許初時,端木暄不能理解。
但在過去的這十幾日的時間,她的內心,早已釋然!
他這是,不想讓她後悔!
不過,她想不出,到底有什麼事情,可以讓她後悔嫁給他?!
因明日,便是離灝凌西巡迴歸之日,安以紳抵達招淓殿的時候,端木暄正在與迎霜,正挑選着明日迎接離灝凌時要穿的衣裙!
“奴才參見殿下!”
一進殿,安以紳便恭恭敬敬的對端木暄行了宮禮。
見安以紳到訪,端木暄與迎霜對視一眼。
“安總管還請免禮!”
放下手中挑選了一半的衣裳,她輕笑着上前,緩緩問道:“安總管,今日怎的如此清閒,竟有功夫過來招淓殿中?”
過去,將近半個月的時間裡,離灝凌不在宮中,安以紳便不必每日都送公文來招淓殿與他批閱。
是以,此刻見着她,端木暄纔會如此驚訝!
眸首低垂,安以紳輕道:“啓稟殿下,皇上有旨,請您到夜溪宮見駕!”
聞言,端木暄眉心一顰!
夜溪宮,那可是皇上的寢宮所在。
邊上,迎霜亦出聲問道:“安總管可知皇上傳姐姐過去,所爲何事?”
嘴上,如是說着,安以紳輕笑着搖了搖頭,“君心,素來最難揣度,一個不好,那可是掉腦袋的事情。”
見安以紳說的如此嚴重,端木暄撇了撇嘴。
“姐姐?!”
心下,莫名的生出幾分擔憂,迎霜看向端木暄。
擡眸,見迎霜面露憂色,安以紳忙又道:“明日便該是王爺返京之時,奴才想着,皇上此刻召見帝姬,所說之事,該是十有八九與王爺有關!”
聽他此言,迎霜的心,多少安定了幾分。
再看端木暄,只見她略整衣衫,便準備隨安以紳一起前往夜溪宮。
見狀,迎霜便也不再多說什麼,只命人將衣裳收好,便隨着端木暄一起過去。
是以,大約巳時二刻許,安以紳便帶着端木暄和迎霜兩人,抵達夜溪宮。
駐足,轉身。
對端木暄略恭了恭身,安以紳輕道:“還請殿下稍候,奴才這就去先行通稟了。”
“嗯!”
輕輕的,端木暄對他點了點頭。
只是片刻,安以紳去而復返。
微微的,在端木暄身前恭了恭手,安以紳道:“殿下,皇上傳您進殿!”
脣角輕勾,端木暄擡步便要向裡。
可,她纔剛剛走出兩步,卻聽聞迎霜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安總管,你這是何意?!”
看着橫擋在自己身前的安以紳,迎霜黛眉緊蹙,一臉的不悅之色!
見狀,端木暄腳步輕旋,再次回到迎霜身邊。
側目,她看着安以紳,輕聲問道:“安總管何以不讓迎霜與本宮同行?”
安以紳對端木暄輕笑了下,只是說道:“皇上只傳了殿下一人!”
聞言,迎霜面色微變。
轉身,看向迎霜,安以紳道:“還請迎霜姑娘體諒奴才的難處。”
皇上的旨意,說的明白。
只傳端木暄一人覲見。
既是如此,迎霜便一定不能進去。
若端木暄進殿之後,尚還帶着迎霜,那便是……他的失職了!
過去,迎霜也曾伴駕帝君之側,此時,她自然知道安以紳的難處爲何!
迎霜的心中,雖擔心着端木暄。
但,面對皇上的旨意,她能做的,便只有無奈苦笑了。
伸手,拉起端木暄的纖手,迎霜小心叮囑道:“姐姐,進如大殿,一定要記得,謹言慎行,知道麼?”
“我是你的姐姐,又不是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