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吵醒了皇后!”
惡狠狠的丟下一句,赫連煦快步向外。
方纔他出來的時候,一路上小心翼翼的,唯恐吵醒了端木暄。
但是此刻,若榮昌進去替他取回龍袍的話,端木暄便一定會被吵到。
這,可不是他所樂見啊!
“皇……皇上!”
臉色微露赧然,榮昌左右看了看一邊守夜的幾個小宮女和宮人。
見他們皆都掩嘴偷笑,他不禁乾笑兩聲,面露尷尬之色。
要知道,他可是堂堂的大總管!
可此刻,卻……卻……
回到翌庭宮,赫連煦一邊由着榮昌爲自己更衣,一邊對身邊杜奎吩咐道:“請左相,朕有事要與他相商!”
“是!”
微恭了恭身,杜奎退下。
待到榮昌爲赫連煦整理好龍袍朝冠,便見他看着榮昌,一臉嚴肅的吩咐道:“去請太后!”
聞言,榮昌心下一凜!
先請左相,又請太后,他們之中,一個是前朝的元老,一個是後宮的主宰,看來今日之事,十分重大!
是以,榮昌片刻不敢耽誤,銜命快步而去!
————
端木暄醒來的時候,已是日上三竿時。
稀鬆的陽光,透過窗櫺,灑落在玉榻前的紗帳上,讓玉榻上正睡着的人,備感溫暖。
緩緩的,睜開惺忪睡目。
看着身邊空空如也的牀位,端木暄輕嘆一聲,擡起雙臂,伸了伸胳膊。
“迎霜!翠竹!”
輕喚之間,她已然伸手,將玉榻上的紗帳,向着兩側分開。
“娘娘!”
……
接連應聲,迎霜和翠竹一起來到榻前。
她們兩個,一個挽帳,一個扶着端木暄起身。
側目,看了眼小几上的更漏,見已然到了辰時三刻,端木暄眉心微顰,不悅說道:“今日是本宮立後第一日,需到太后宮裡請安,這都辰時三刻了,怎麼也不見你們喊起?!”
此刻,她之所以不悅,並未是真的在惱着迎霜和翠竹,而是氣自己平日睡的都不好,偏偏昨夜這一覺,卻一睡便到了現在!
以至於誤了要去跟太后請安的時辰!
扶着端木暄起身,迎霜取了件五彩鳳飛織錦裙爲端木暄穿上,期間還不忘笑着安撫她道:“娘娘不必如此着急,今日一早,劉姑姑便打太后宮裡回來了,道是太后一早便去了前朝,直到這會兒都還不曾回來。”
聞言,端木暄黛眉微蹙。
“太后去了前朝?”
“是啊!”
喜笑溢於言表,端着臉盆進來的翠竹點了點頭。
心下略一沉吟,端木暄問道:“劉姑姑可說是爲了何事?”
後宮,從來不得干政!
但此刻,該尚在早朝之中,何以太后卻去了前朝?!
“劉姑姑沒說!”
搖了搖頭,翠竹取了巾帕,邊爲端木暄淨面,便如實回道。
輕點了點頭,端木暄道:“既是如此,你這會兒便過去初霞宮中,何時見太后回來了,便差人稟報本宮,本宮也好過去與她老人家請安!”
“喏!”
微微福身,翠竹接過端木暄遞迴的巾帕,將一切收拾妥當,便離開鳳儀殿,前往翌庭宮中。
洗漱過後,端木暄重新戴上面具,便自寢殿內出來,轉路至花廳用膳。
剛剛落座,還不曾吃了幾口,便見迎霜自門外進來,並朝着她所在的方向而來。
見狀,端木暄放下玉箸,眸華輕擡。
在端木暄面前福下身來,迎霜輕道:“啓稟娘娘,逍遙候在殿外求見!”
“無憂?!”
眉梢輕擡,端木暄對迎霜道:“趕緊請他進來。”
“喏!”
迎霜點頭,再次轉身離去。
須臾,她去而復返,自然,與她一起進殿的,還有一向風~流倜儻的逍遙候——姬無憂!
“暄兒!”
不曾稱端木暄爲皇后,亦不曾行禮,姬無憂在膳桌前站定,一臉溫和笑意,讓人備感溫暖。
儼然一笑,端木暄問着姬無憂:“可用過膳了?”
垂眸,看着滿桌玲琅滿目的美食,姬無憂搖了搖頭。
“那便坐下來一起用膳吧!”
手掌向上,端木暄做了請的動作,而後對迎霜道:“爲侯爺添上一副碗筷!”
迎霜會意,微微頷首。
“侯爺慢用!”
自邊上取了新的碗筷,遞到姬無憂面前,迎霜對他微一頷首,便帶着花廳裡的兩個小丫頭一起離開,獨留他和端木暄相處。
擡手,動作優雅的取了玉箸,姬無憂夾了些素菜,淺嘗兩口,便又將玉箸放了下來。
其實,在進宮之前,他已然用過早膳。
只不過此刻見端木暄一人用膳,難免想要湊個熱鬧。
擡眸,見姬無憂正笑看着自己,端木暄輕問:“這會兒你怎麼想着過來了?”
淡淡一笑,姬無憂語帶蕭瑟:“今日我此行,是來與你辭行的!”
聞言,端木暄眉頭一蹙。
放下玉箸,她輕啓朱脣:“你要去哪裡?又要出去雲遊了麼?”
“這次不是!”
十分瀟灑的搖了搖頭,姬無憂溫和一笑,讓室內的百花盆栽,都跟着黯然失色:“在京多年,我已有很多年不曾回過家裡,這一次,我是要回家的。”
“回家?!”
一個家字,讓端木暄的心裡頓時酸澀難耐。
在京城,姬無憂常住逍遙侯府。
是以,她便以爲,那裡便是他的家。
卻想不到,此刻,他說他要回家。
原來,他還有一個家。
而她,卻是無家可歸!
心下微涼,眸中水霧繚繞,端木暄有些感懷的吸了吸鼻子,嘆聲說道:“能回家……真好!”
感知到端木暄心下的無奈與苦澀,姬無憂莞爾一笑!
輕輕的,他對端木暄輕道:“此一別,就不知再相見,會在何時了。”
聞言,端木暄脣角微揚:
“恭喜你回家!”
“謝謝!”
短短兩字,姬無憂的眸中,有暖光閃過。
巋然一嘆,他由衷的對端木暄道:“希望你在這裡,可以過的開心一些。”
“開心麼?”
澀澀一笑,端木暄看這姬無憂,語氣中,自是感慨良多:“過去,我一直不曾與你說過,我的身世,今日,你既是要走了,我卻想與坦白一次。”
眉心,輕輕一褶,姬無憂面色平和,等着端木暄的後話。
過去,她不想說的,他從不勉強。
是以,關於她的身世,他雖然知道一些,卻也從不過問。
脣角,撫上一抹苦澀的笑,端木暄的思緒,漸漸回到以前:“我的家鄉,就在你我相遇的地方。”
眉心舒展,姬無憂的眸中,閃過一絲釋然。
他知道,她該是安陽生人。
“就在我前往公主府門前求助之前的幾日,在安陽城裡,發生了一起滅門慘案,城裡的第一首富司徒世家,被人一夜之間殺了全家,並一把火燒了個乾乾淨淨!”
隨着端木暄的話,姬無憂的思緒,飄回到幾年以前。
那時,他也在安陽城中。
自然,對那起滅門慘案,也是略有耳聞的。
眸華閃動,其間氤氳頓生,憶起那一夜的火光,端木暄的身子,不禁瑟瑟發抖。
輕嘆一聲,她迎着姬無憂的視線,冷哂說道:“而我,便是司徒家,唯一存活下的來人……司徒珍惜!”
輕輕擡手,覆上端木暄的手,姬無憂勸道:“暄兒莫怕,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聞她此言,端木暄涼颯一笑。
“這一切,於我,從不曾過去!”輕咬脣瓣,她不住的搖着頭:“你可知道,我全家被誅,是因救了當今皇上,而殺了我一家的人,則是現在的齊王……”
握着端木暄的手,不由一頓!
聽了她的話,姬無憂不禁心下一凜!
他從來都知,端木暄過去跟赫連煦之間有一段不爲人知的故事。
卻從不曾想到,這段故事,竟是如此殘酷!
心下,滿滿的,都是對她的心疼,他脣角輕掀,溫柔說道:“暄兒,過去的,都已然過去了,莫要讓自己一直活在痛苦之中,相信阿煦,他一定會替你報仇的。”
“我知道!”
淡淡一笑,垂眸之間,端木暄眼底的淚意,已然洶涌而出。
正在此事,花廳門前,一身明黃色龍袍的赫連煦,雙手揹負,傲然獨立。
擡手,拭去眼角的眼淚,端木暄纖手輕抽,自姬無憂手下,將自己的手抽了回來。
有些心疼的睇了端木暄一眼,他神情冰冷的凝向姬無憂,“此刻,暄兒已然將自己的過去,悉數告知了你,就不知你此刻,是否也會將自己的身世,講於她來聽!”
十九
赫連煦的話,惹得剛剛站起身來的端木暄,神情微微一愣!
姬無憂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