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一思忖,看着他神情微怔的樣子,端木暄似笑非笑的問道:“王爺這是在挽留暄兒麼?”
“你值得本王挽留麼?”早已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見她如此問道,赫連煦視線微轉,不再看她。
他志在皇權,在大事未成之前,他絕對不允許任何事情,破壞他與左相之間的關係。再者,他本就不願讓端木暄坐上後位,即便日後事成,也斷然不會爲她而拿功臣開刀。
他的反應,早已給了端木暄答案。
心裡,酸酸的,端木暄微撇了撇嘴。
微微仰頭,透着幾分倔強,她迎着赫連煦的目光,悽然問道:“我只再問王爺一句,請王爺如實相告。”
視線,重回她的身上,赫連煦靜默以待。
桌下的手,緊緊握起,端木暄囁嚅問道:“若天長地久,於我,王爺可會動情?”
心,不自覺的跳快一拍。
“你開什麼玩笑!”迎向她翹首以待的眼神,赫連煦端起茶杯淺啜一口,有些輕~佻的回道:“本王不是警告過你,莫要愛上本王麼?”
忽然之間,端木暄的心底好像破了一個洞。
她的心,一直沉,一直沉……
“王爺放心,我一定,一定不會愛上你!”輕輕的,她莞爾點頭。
心下微恙,赫連煦冷嘲着:“知道本王不會愛上你,所以你眼下打算毀約了。”
“與王爺的約定,我記在心裡,王爺大可放心,即便拿了休書,該演的戲,我還會陪王爺繼續演下去。”無視他眼裡的嘲諷,端木暄雙眼微眯,眸底藍光閃過:“不同的是,等到事成,我便會離去罷了。”
他曾說過,終有一天會讓她仰視他。
是以,日後她登上帝位之日,便是她離去之時。
此意一定,再不回頭!
聽到她要離去,赫連煦心底驀然一沉,滋生出一種莫名滋味。
眉宇鬱郁成結,他脫口問道:“今日救你的人,該是無憂吧?”
在鳳南樓時,姬無憂曾提及要與他談筆交易,但最終沒能成行。回到王府,此刻端木暄又改變主意,甘願放棄日後母儀天下的機會!
自然而然,他便將二人想到了一起。
不知他爲何忽然將話題扯到姬無憂身上,端木暄柳眉蹙起:“救暄兒的,確實是侯爺!”
對他,她已不再寄予希望。
關於姬無憂的事情,也便不再怕他有所誤會。
“呵……”
冷冷一笑,赫連煦沉着臉站起身來,轉身便向外走去。
“王爺?!”
端木暄扶着桌子起身。
停下腳步,他轉身看向端木暄,“明日一早便進宮去吧,煙兒要見你!”
聞言,端木暄呼吸一窒!
納蘭煙兒要見她?!
爲何見她?
“明日,是她的壽辰,皇上聖旨已下,但凡三品以上官員女眷皆要進宮向皇后朝賀,所以,明日你會見的,不僅是她,母后也會列席!”
“若明日這戲演的好,本王賞你休書一封!”凝着端木暄,赫連煦咬牙一笑:“容你同無憂雙宿雙棲!”
赫連煦的話,讓端木暄有些哭笑不得。
待她反應過來,知他定是誤會了,不過此時,他早已離去。
而她,並不覺得有必要去多做解釋。
想到納蘭煙兒點名要見她。
這一夜,端木暄躺在牀上輾轉反側,卻總是無法入眠。加之半夜的時候,身上的傷口又疼了起來,無奈,卯時未到,她便伴着月色起身,開始準備進宮時要穿戴的東西。
一早,翠竹過來伺候的時候,她早已穿戴妥當。
因迎霜身上有傷,原本,此次進宮她並未打算帶上她,但早膳之時,迎霜過來了,道是一點小傷,對她算不得什麼,且一定要跟她一起進宮。
實在拗不過她。
無奈,她只得帶着迎霜進宮。
上了車輦之後,端木暄才知,此行赫連煦也是要同去的。
今日的他,一身淺色長衫,比平日少了些許棱角,多了幾分溫文。
視線,輕輕掃過剛剛上車的端木暄,他轉頭看向窗外,不曾出聲。
原來,他說她是厚臉皮女人,如今想來,他誤會她要和姬無憂雙宿雙棲,合着該是用水性楊花來形容她的。
心下悻悻然,端木暄默不作聲的坐於車輦一側,望向不同方向。
一別數日再次入宮赴宴,端木暄的心裡不免多出幾分感嘆。
掀起車簾,走馬觀花的看着外面雄偉巍峨的宮殿,她淺笑嫣然。
見狀,赫連煦冷哂着挖苦她:“在這裡待了那麼多年,還沒看夠?!”
話落,端木暄臉上的淺笑僵了下來。
“真不知無憂喜歡你什麼!”低眉瞥了她一眼,赫連煦的手,越過她的頭髻,將車簾放下。
“王爺不覺得那裡不對勁麼?”
雙眼微眯,端木暄的神情有些不自然。
忽然間,她的心底,多出一種不祥的感覺。
“不對勁?”
狐疑着,赫連煦掀起車簾,瞭望四周的紅牆綠瓦。
片刻之後,他的臉色凝重的放下車簾。
“王爺也發現了是不是?”眉心顰起,端木暄詢問道。
白皙修長的手指,一下下的摩挲着手上的扳指,赫連煦思慮重重。
……
不多時,車輦在初霞宮外停駐。
輕笑着,緩緩步下車輦,赫連煦對車內的端木暄微笑着:“暄兒……”
端木暄會意,亦輕笑着,伸手搭在他的手上,然後緩緩下車。
大殿裡。
端木暄太后早已等候多時。
見赫連煦牽着端木暄進來,太后眸光一亮!
“兒臣參見母后!”
“臣妾參見太后!”
相敬如賓的對視一眼,兩人紛紛對太后行禮。
“平身!”慈愛的笑着,太后對端木暄招了招手“暄兒,快些到哀家身邊來。”
“喏!”
微微頷首間,赫連煦已然鬆手,脣角噙笑,端木暄緩緩步上高位,來到太后身邊。
“你這孩子,自嫁給煦兒,便不經常進宮……你可知哀家有多想你!”拉着她的手,太后不滿的絮叨幾句,而後不依說道:“等會兒午宴時,哀家要你作陪!”
“太后……”
輕擡臻首,望進太后眼裡,端木暄抿了抿脣,神色鄭重道:“今日無論何時,請太后寸步不離王爺身側。”
端木暄此言一出,太后神情一僵,面色狐疑,而下站的赫連煦,卻是身形微頓。
昨夜,她還向他討要休書。
合着今日即便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她該想的,該求的,也該是她自己的安危。
可她,卻在爲他籌謀!
“暄兒此話何意?”雙眸微眯着看了眼赫連煦,太后臉上的笑意斂去,神情平淡。“你可是發現了什麼不妥?”
在太后身邊多年,於她的某些習慣,端木暄瞭若指掌。
此刻,太后表現的越是平淡,其心中,便越是波濤洶涌。
“回太后的話,臣妾並無發現什麼不妥!”
輕搖了搖頭,乖巧的蹲下身來,端木暄仰望着太后被風霜渲染的白華,酸溜溜的說道:“皇后有令,自她登上後位,臣妾便不曾覲見,今日定要單獨召見。臣妾所想,無非是去鳳儀殿時,不讓王爺跟隨。”
左右,尚有宮婢數人,她不知這些人中哪些人是皇上的人,所有,即便有些不妥,她也不能言明。
但眼下太后有所疑問,就算舊事重提,赫連煦會不悅,她也只得暫拿他和納蘭煙兒過去的那段情說事兒了。
可嘆,爲他,她還要當回妒婦,在太后面前揹負妒婦之名!
“你這孩子,原來是怕……如今他與煙兒已是叔嫂有別,皇家禮儀清明,即便哀家不在,他也不會有逾規之舉!”語氣頓了頓,輕拍端木暄的手,太后復又轉向赫連煦:“煦兒,母后說的可對?”
“有些人,就是閒來無事,喜歡庸人自擾!”淡淡的嗔了端木暄一眼,赫連煦冷哼道。
他的反應,看在太后眼裡,似是吃不消端木暄的醋意。
寵溺的笑笑,太后扶起端木暄,“最近幾日風和日麗,外面的百花都開豔了,陪哀家到花園裡走走!”
“那……”轉眸,看向赫連煦,端木暄囁嚅問道:“王爺呢?”
不待太后發問,赫連煦蹙眉說道:“昨夜裡沒睡好,本王打算到偏殿小憩片刻。”
他的眼神,雖是透着些許不耐煩,不過聽他此言,端木暄高懸的心,倒稍稍安穩了些。
她知道,在這偌大的皇宮裡,主宰個人生死的權利,不在自己手上。如果真如她所感覺的,今日要發生什麼事情,那……也不是她所能阻止的。
但,無論被他傷的多深,她還是無法控制自己不爲他擔心。
即便她的擔心,在他看來,根本就是杞人憂天!
這,就是女人!
花園裡,百花齊放,奼紫嫣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