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雲軒人手單薄,今日本王妃與榮總管多要兩個得力的人使喚如何?”
欲要離去的身形微頓,悠悠轉身,淡淡的,瞥了榮昌一眼,端木暄斂眉之間,眸中已不見那抹淺藍。
眉頭微皺,榮昌稍一思忖,心中便已釋然。
看着邊上戰戰兢兢的兩名家丁,他臉上堆着笑,拱手回道:“王妃的意思奴才明白。”
“有勞榮總管了。”
輕輕聳眉,投以榮昌一個讚賞的眼神,端木暄轉身離去。
第六章
陌雲軒中。
落櫻繽紛之象盡去,樹下,滿是開敗的花瓣,時日久了,花瓣乾涸,卻仍餘香繞鼻。
自上次煮茶之後,櫻花樹下,一直都擺有桌椅。
此刻,赫連煦一臉閒適,正獨坐樹下。
甫一進入陌雲軒的大門,端木暄便瞥見那抹熟悉的錦藍色身影。
“王妃!”
緊蹙着眉頭,翠竹有些擔心的看着端木暄。
剛剛端木暄纔打了側妃主僕,王爺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不一定是好事,她擔心端木暄又受了委屈。
眉梢微顰了下,迎向翠竹關切的目光,端木暄對翠竹笑笑:“你和迎霜先去取膳吧!今日之事,我賭王爺不會奈何於我!”
她,想跟他開誠佈公的談一次!
“可……”
賭,總歸是有輸有贏的!
緊皺的眉頭並未舒展,張了張嘴,翠竹想再說些什麼,卻見端木暄輕飄飄的掃了迎霜一眼,對她輕搖臻首。
“奴婢告退!”
微愣了愣,翠竹後退一步,和迎霜一起去膳房取膳。
翠竹和迎霜離開之後,端木暄並未立即上前。靜立門扉處,她只是靜靜望着,望着櫻花樹下那個讓她心碎的男人!
入府這麼久,她自認已將知他心中所想,但經今日之事,她才發現,原來,她從未看透過他!
眼神,漸漸染上悽迷之色,腳步一直不曾移動,她只是怔怔站着,直到……赫連煦感覺到她的視線而轉頭望來。
脣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眸中霎那清明,迎着他的視線,端木暄緩步上前。
“王爺果真好興致,這會兒居然還有閒暇在此品茗。”
行至桌前,瞥了眼赫連煦面前熱氣繚繞的茶杯,端木暄從容落座。
她,並未與他行禮。
只因他說過要視她爲真正的合作者,那麼……此刻在沒有外人的情況下,她便也省去了與他行禮這一項。
看着她的動作,雖有些不悅的一皺眉,赫連煦卻並未發作。
擡眸,看了端木暄一眼,他冷道:“依王妃所想,此刻本王應該身在何處,又在忙些什麼?!”
赫連煦的問話,惹得端木暄眉心微皺!
他,明明什麼都知道,卻明知故問。
略一思忖,端木暄不禁莞爾一笑,輕攏裙袖,她提壺給自己斟了杯茶。
“明人面前不說暗話。”將茶杯送到脣邊淺啜,她有些不以爲意的道:“今日我罰了側妃身邊的丫頭,連累的她也受了傷,關於這些……王爺明明都看在眼裡的!”
此刻,他應該身在何處,又在忙些什麼?!
虧他問的出口!
他不是最寵阮寒兒麼?
即便是作戲,此刻也該身在梅寒閣對阮寒兒輕言軟語,將戲作的真些。
“今日之事,本王看的真切,你要罰的是柳兒,寒兒之所以受傷,是她自己替柳兒擋了杖責,這怨不得你!”仰頭,將手裡的茶水喝了一大口,赫連煦彎脣而笑。
看着他脣角的笑意,端木暄的心竟微微有些泛着冷意。
即便過去幾年他對阮寒兒的寵愛是做給別人看的,但人與人相處久了,難道就沒有一絲感情麼?
可,阮寒兒傷着了,他居然還能笑的如此自然!
姬無憂說她是薄情女子時,她笑了。
可如今看來,堪堪薄情二字,更適合眼前這位王爺!
第七章
等了半晌兒,不見端木暄出聲,赫連煦有些疑惑擡起頭來,正對上她細細打量着自己的雙眸。
“聽王爺的意思,感情今兒我還得承王爺的情呢!”
輕輕一笑,將心中思緒斂的滴水不漏,不疾不徐的將目光移開,端木暄淡淡說道:“不管怎麼說,側妃都是王爺最‘寵愛’的女人,今日我傷了她,王爺不但未曾替她出頭,,還能如此明白事理……在此,暄兒謝過王爺了。”
有意在寵愛兩字上加重了語氣,語落之時,她的目光不偏不倚,再次望進他含笑的眸中。
她,雖與阮寒兒不睦,卻仍舊未能忍住想要挖苦他的衝動。
凝着她片刻,並未因她的言語而有絲毫不悅,赫連煦只輕挑眉梢,毫不客氣的輕點了點頭。
淡然,無畏。
沒有了深夜夢魘時的脆弱無助,天亮之後,她再次恢復到以往的那種狀態了。
想起昨夜她痛苦的樣子,赫連煦輕笑道:“有人的地方就會有勾心鬥角,更別說是在這王府之中,本王曾說過,會視你爲合作者,今日既是你要立威,我這個合夥人,又豈有與你拆臺的道理。”
今日,她當着衆人的面,冷聲沉呵誰敢動側妃一根汗毛,仔細他們的皮……有這句話在前,縱然他想怪罪於她,結果也只能是如以往一般,最後鬧得不歡而散。
更何況,今日之事錯不在她,身爲王妃,她有權利處置王府裡的下人,此事說到底,他本就沒打算要與她追究什麼。
“暄兒承情!”
如赫連煦般輕笑着,將他面前的茶杯斟滿,端木暄輕盈起身,將茶杯呈上。
“如此最好!”脣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涼涼出聲,赫連煦伸手接過她手上的茶杯。
低眸,重新落座,端木暄心下冷哂!
若今日在河道邊上,她不曾看到他,他若如此說話,如此行事,她或許真的會有所動容。
但此刻,聽了他的話,她的心境,卻沒有太大變化。
原來,有時候,一樣的話,說的時間不同,感覺也是大不一樣的……
輕輕一嘆,她半晌兒無語,低頭煮茶。
吃茶間,赫連煦一直上下打量着她,片刻之後,將茶杯放下,他閒閒的問道:“今日無憂過府所爲何事?”
提着茶壺的手微頓,端木暄思忖着他此問的用意。
沉默了好一會兒,她纔看向赫連煦。
脣畔,掛着輕嘲,她緩緩問道:“王爺與侯爺相交多年,以你對他的瞭解,他過府該是所爲何事?”
於她來說,赫連煦並無感情可言,她自然不會天真的以爲此刻他是在吃姬無憂的醋。只是……今日柳兒一事起因便是姬無憂過府一事,此刻,此事自他嘴裡問出,她多少有些敏感和抗拒!
“現如今,你是本王的王妃,日後大事得成,你將是一國之後。”沒有錯過她脣畔的輕嘲,赫連煦眸色漸冷:“所以,與無憂之間,你最好保持好距離。”
“呵……”
冷笑着,端木暄輕嘆搖頭。
見她如此,赫連煦的俊臉黑了黑:“你這是什麼態度?!”
“王爺想讓暄兒是什麼態度?”
脣角的笑,泛着冷意,端木暄凝望着赫連煦,語帶蕭瑟。
早前,柳兒想在她和姬無憂之間做文章也就罷了,她沒想不到,這會兒竟連赫連煦都如此言語。
她與姬無憂之間,本就沒有什麼,可如今聽他話裡的意思,明明就是認爲她們之間有什麼……他既都如此說了,她還能是什麼態度?他又指望她什麼態度?
現下,她並不覺自己的態度有何不妥!
他若果真嫌她態度不好,那不好意思,此刻姑娘她心情不爽,只能是這個態度了!
因她說話的語氣,剛剛還算融洽的氣氛,頃刻間颯然變冷。
“你這個女人……”睇着她脣畔的那抹冷笑,赫連煦握着茶杯的手更緊幾分。“你還真是一點都不把本王放在眼裡!”
在他看來,端木暄如此態度,根本就是對他的警告嗤之以鼻。
換言之,也就是,即便他如此說了,日後她還是會繼續跟姬無憂牽扯不清!
“王爺如此覺得麼?”
好笑的擡眼睨了赫連煦一眼,端木暄有些玩味的將茶壺擱在竈上。
“本王說的不對麼?”冷哼一聲,頓時覺得眼前的茶都沒了味道,赫連煦看着端木暄,臉上難掩不悅之色。
“我做的有這麼明顯麼?”
擡手,端木暄故意輕撫自己白皙的面頰,不出意料的,她在赫連煦眸子看到了惱意。
心下暗笑,頓時舒服不少,不待他發火,她率先開口,語氣鄭重的道:“暄兒有一事想與王爺問個清楚!”
臉上的不悅更加明顯,赫連煦冷冷開口:“在這世間有什麼是你不敢問的?”
“方纔王爺說若大事得成,我將是一國之後……”對他的不悅,視而不見,迎着他黝黑的瞳眸,端木暄不怕死的問道:“敢問王爺,若真有你所說的那一日,那一國之後的位子,真的會給暄兒來坐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