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氣頓了頓,端木暄的雙眸中,沒有任何情緒的道:“那把火,是長公主放的……這一切,是長公主的因果報應!”
此刻,縱然心中再如何憤恨,她都沒有指責赫連煦的不是。
因爲她知道,她要她的哥哥活,則赫連煦一定要對他有內疚之心!
端木暄的話,說完之後,赫連煦半晌兒不曾出聲。
他只是,直直的凝望着端木暄。
至此,殿內的氣氛,僵滯到了極點!
見狀,仇婉若上前,再次恭身:“皇上,當年司徒家族,救過皇上的命,卻落得一家人悽慘滅門的下場,哥哥如此行事,嬪妾並不覺得有何不妥……嬪妾懇請皇上,看在司徒家獨留一脈的份兒上,留嬪妾兄長一條性命!”
對仇婉若的話,置若罔聞!
赫連煦目光平和,仍舊死死注視着端木暄。
輕輕一嘆,端木暄也跟着福下身來,“哥哥不殺長公主,臣妾遲早也會動手,若皇上一定要爲駙馬的死,討個說法,便直接治了臣妾的死罪,還請皇上饒臣妾兄長一命!”
“你的意思,朕明白了,此事等到齊王之事解決了,朕自會議處……起來吧!”
顯然,赫連煦在這個話題上,並不想再多言。
是以,只如是應了端木暄一聲,他便對仇婉若輕道:“朕累了,想歇息了,你且自己宮裡吧!”
“嬪妾遵旨!”
行禮,起身,仇婉若離開曌慶宮。
眸華微擡,赫連煦深情款款的凝視着端木暄。
迎着他的視線,端木暄輕聲說道:“皇上既是累了,便早些歇了,臣妾帶着太子,在偏殿裡玩耍便是!”
明顯可以感覺到她的刻意疏遠,赫連煦在心底暗暗一嘆,面色疲憊的說道:“折騰了整整一日,合着你也該累了,早些用過晚膳,便也過來歇了吧!”
“是!”
端木暄點頭應聲!
眉宇緊皺,卻不知該說些什麼,赫連煦暗暗一嘆,擡步向着寢殿方向行去。
視線,一直膠着在他偉岸欣長的背影上。
直直他沒入寢殿大門,端木暄緊繃了一整天的心絃一鬆,本就單薄的身子,不禁輕晃了下。
“姐姐!”
急忙伸手,迎霜將她扶住。
“我沒事!”
輕輕搖頭,端木暄喃喃道:“安排好人,待皇城之危一解,便差其前往離國,將王太醫接來!”
“好!”
輕應一聲,迎霜滿臉擔憂之色。
眸華上移,端木暄輕輕擡手,摩挲着迎霜臉上的面具:“這面具,用不着了,做回你的葉迎霜吧!”
……
是夜,月色薄涼!
用過晚膳,哄睡了赫連洛以後,端木暄一動不動的,在寢殿外站了許久。
“皇上一直在等着皇后娘娘呢!”邊上,見她一直不曾踏進寢殿,榮昌不禁面色平和的恭身勸道:“皇后娘娘,若是累了,便早些時候就寢吧!”
不曾作聲,端木暄靜靜擡眸,瞥了榮昌一眼。
知自己話多,榮昌乾笑一聲,便求救似的看了眼迎霜。
迎霜見狀,忙出聲附和道:“今日姐姐確實累了,便早些休息吧!”
“我想出去走走!”
淡淡的,丟下這句話,端木暄轉身向外。
憶起今日在龍輦中與赫連煦的對話,端木暄今真的不想,與他同榻而眠!
“迎霜姑姑……”
對榮昌搖了搖頭,迎霜示意他稍安勿躁,便擡步追了出去。
盛夏將過,後花園裡的花卉,好似預知到花期將過,正奮力綻放着。
擡手,扶着牡丹花枝輕嗅了下,端木暄只覺鼻息之間,香氣怡人!
“姐姐,王爺到了!”
說話間,在端木暄身後站定。
回眸,看着迎霜,端木暄眉心輕擰。
視線,越過迎霜,落在她身後一身白衣的姬無憂身上。
見她看向自己,姬無憂溫潤一笑!
只他一笑間,端木暄的脣角,不禁微微一勾。
“這麼晚了?怎地還不曾歇下?”看着姬無憂行至自己身邊,端木暄擡步輕聲問道。
“自然是有事的!”
啪的一聲!
將手裡的玉骨折扇唰的一聲合上,姬無憂轉身看向自己身後:“出來吧!”
見狀,端木暄眉頭一蹙!
放眼望去,只見姬無憂的身後,又出現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阿忠?!”
待看清了來人,端木暄不禁雙眸微眯。
來人,是阿忠!
只見他幾步上前,在端木暄面前跪下身來:“阿忠參見皇后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側目,睨了姬無憂一眼,端木暄輕輕擡手,虛浮阿忠一把,問道:“你怎會在這裡?”
“爺如初霞宮時,將小的留在了煙華殿,不久前聽小姐說,爺出事了,小的這邊尋了王爺,求他帶小的求見皇后娘娘!”阿忠的語氣,十分低沉,待說完了話,只見他探手自懷裡取出一直印鑑,拱手呈給端木暄:“爺出事之前,便曾有過吩咐,若他入獄,則仇府一切事宜,皆都聽從皇后娘娘的旨意!”
垂眸,緊盯着阿忠手裡的刻着仇御風印字的印鑑,端木暄眸色微暗!
她伸手將印鑑握於手中,繼而深深的嘆息一聲,
這印鑑雖不大,卻重大千鈞!
“阿忠!”
輕輕的,喚着阿忠的名字,見他擡頭看向自己,端木暄苦澀一笑,再次將印鑑遞迴給他:“按照原定計劃,斷了齊王糧草!”
聞言,姬無憂和迎霜皆是臉色一變!
他們都以爲,端木暄拿到印鑑多少會有所猶豫!
卻想不到,她竟是如此乾脆!
“小的遵旨!”
怔怔的,看着端木暄,阿忠再次接過印鑑。
將印鑑收好,他不由出聲問道:“關於爺的事……”
端木暄輕道:“哥哥的事情,我自會再想辦法!”
心下微定,阿忠點了點頭。
“小的先行告退!”
輕點了點頭,端木暄擺了擺手。
目送阿忠離開,姬無憂懶懶喃道:“若你斷了齊王的糧草,則這一戰,阿煦必勝!”
雖然,這個結果,他早已料到。
但真正當端木暄毫不猶豫,說出要斷齊王糧草的話時,他還是忍不住心中酸澀!
看來,爲赫連煦,她還真是,什麼都可以去做!
“即便我不這麼做,他也一定會勝!”涼涼的,諷刺一笑,端木暄下頷微揚。
其實,若是可以,她寧可選擇讓赫連颺登上帝位!
因爲她的哥哥,和齊王早前早有盟約,若是那樣的話,長公主和太后必然不會有好下場!
但,問題的關鍵是,赫連煦知道她手裡有這張牌!
倘若她果真順着自己的想法行事,莫說到時她哥哥身上的毒能不能治,就算是能治,只怕赫連煦也不會容他繼續活着!
不知爲何,她心中就是如此篤定!
篤定赫連煦,會爲了天下,犧牲她們兄妹二人!
念及此,端木暄的脣角,不禁綻放出一縷哂笑……
夜深了,姬無憂並未久留。
但,在他走後,端木暄仍舊沒有回寢殿的意思。
只是,即便是閒庭信步,她也沒什麼心情!
“姐姐還在擔心大哥的事情吧?”
實在忍不住,迎霜停下腳步,
回眸,看着迎霜,端木暄苦笑:“該做了,我已然都做了,此刻,便只剩下擔心了!”
凝視着她一臉的苦澀神情,迎霜的心,微窒了窒!
輕輕一嘆,端木暄仰頭望着空中名月“如今我只盼着,王太醫早些時候到了,並可回天乏術,解了哥哥身上的毒!”
眉頭輕皺,迎霜稍作思忖,輕言道:“也許,我可以試試,去跟他要了九還丹的解藥!”
她口中的他,自然指的是齊王!
“那也得你能出宮再說!”
如今皇城四周,皆都被齊王的人馬圍困着。
九還丹的解藥,她一定要得到。
只是,讓迎霜出面,真的可以麼?
————
一連五日,皇城之危未解,整座皇宮裡,一片黯然!
初霞宮,偏殿之中。
長公主面色沉靜,手中正細細把玩着一隻玉璧。
這玉璧,曾在當年她雖先帝微服私訪之時,被她賞給了一位被人偷去了財物的書生。
可,就在幾日前,這塊玉璧,卻出現在裴慕磬的遺物當中。
原來,他就是那個書生!
而多年前在宮中的那次相見,也並非她們二人第一次見面!
想來,他對她的好感,是源自於這塊玉璧!
但!
他至死都不曾知道。
當年,她會賞他玉璧,並非善心大發,而是先帝授意的!
也直到他死後,她才知道,原來他對自己,竟是如此的用情至深……
……
“緣分,還真是可怕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