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轉過身,瞧了她一眼,仇御風清悠喚道:“惜兒……”
“嗯?!”
黛眉微蹙,端木暄與她四目相交。
“她雖做錯了事情,但終究你一切無恙,過去是我剝奪了她原本的人生,如今我替她相求與你,這件事情,便不要再提起了。”
定定的看着仇御風,端木暄微微頷首:“哥哥的意思,我省的了,鳳儀殿着火之事,我將不再提及。”
溫和一笑,仇御風輕點了點頭。
擡起手來,輕扇兩下,端木暄輕笑着說道:“這大熱的天兒,好不容易有些風了,卻要隔着面具,真真是難受的厲害!”
伸手,輕觸端木暄臉上的面具,半晌兒之後,仇御風訕訕一笑,“這面具,你帶不來多久了,再忍一忍……很快就好!”
聞他此言,端木暄心頭一震!
迎着仇御風幽幽的眸光,她啓脣問道:“哥哥此言何意?”
笑容依舊,仇御風轉身向前,“過幾日太后壽誕時,你便可知曉一切了!”
雖是炎炎夏日,但聽了他的話,端木暄卻覺心底發冷。
心思電轉,想到某種可能,她伸手拉着仇御風的袖擺,不禁追問道:“齊王!是不是齊王要在那日有所動作?”
沒有承認,也不曾否認。
仇御風沉吟片刻,只輕聲說道:“一切有大哥在,你不必操心,更無需插手!”
“此事事關哥哥的性命,我怎能坐到不操心?不插手?!”心情焦躁的抿了抿脣,端木暄搖頭說道:“哥哥……此事若果真如我所料,你便該將所有一切都告知皇上,要報仇……我們兄妹有的是機會,萬不可在此事上一意孤行啊!”
以她的身份,即便齊王重得天下,也定會忌憚她三分。
只這三分,便可保全她想保全的人!
此刻,莫不說齊王能不能成功上位,但仇御風與齊王暗中往來,且與他大筆銀錢充資均被,若此事失敗,倒黴的不只是齊王,還會是他……
“你可知,如今皇上已然將長公主保護於公主府中,想要殺她,太難了……”擡眸瞧着她,仇御風輕聲說道:“如今,只有齊王造反,長公主纔會不顧皇命返回京城!”
再次搖頭,端木暄嘆道:“可以讓長公主回京的辦法,比比皆是,哥哥選的,是下下之策!”
若長公主提前接到齊王要造反的消息,從而不計一切後果,返回京城,繼而被殺。
那麼,待赫連煦平定大勢後,在齊王造反之前,便已然知情的仇御風,便再無能活的道理!
半晌兒,見仇御風不曾言語,端木暄晃動着他的手臂:“哥哥信我,便多等幾日,我保證長公主回京城,至於齊王之事,這一兩日裡,你便要告知皇上!
唯如此,他纔可保全性命!
靜靜地,凝視着端木暄。
仇御風半晌兒無語。
見狀,端木暄又道:“大楚江山日後是洛兒的,你絕對不可以幫着別人,搶了洛兒的東西!”
聞言,仇御風一怔!
許久,他輕笑了笑,這才悠悠一嘆……
此刻,端木暄說話的語氣,倒十分的像過去的司徒珍惜了。
不久後,與端木暄分別,仇御風便登上馬車,準備在宮門落栓之前動身離宮。
但,當他的馬車抵達宮門之時,卻又被人攔了下來。
微微皺眉,他以手中碧玉簫挑起車簾。
“仇公子,皇上有請!”
車窗外,榮昌一臉淺笑,早已宮門處等他多時。
凝睇榮昌片刻,仇御風輕輕一笑,笑容之中,感慨良多……
御風那一夜見到赫連煦之後,與他說了什麼,外人不得而知!
此事,知者甚少,就連端木暄都不知,自曌慶宮離去之後,他去見了赫連煦。
只是,自那日離宮之後,一連幾日,仇御風都不曾再進過宮來。
這一日,四更許,赫連煦去上早朝之後,端木暄便繼續沉沉的睡着。
今日,她總覺得,天亮的,比之以往要晚一些。
迷迷糊糊間,聽到殿外嘩嘩的落雨聲,輾轉過身,端木暄微蹙了蹙眉眉。
恍惚之間,赫連洛響亮的哭聲傳來,她睜了睜惺忪的睡眼,掙扎着起身,赤足行至搖籃前,彎身查看孩子的尿布。
恰在此時,乳母自殿外進來。
見端木暄正取了尿布要給孩子換上,乳母恭身上前,對端木暄福身行禮:“還是奴婢來吧!”
“太子該是餓了,待本宮換好了尿布,你便抱他去喂。”回眸,看了眼乳母,端木暄手下動作未停,動作熟練的爲赫連洛換好了尿布。
將孩子抱起,端木暄輕吻了吻他的額角,見他破涕爲笑,她也不禁滿足的笑着。
轉身,瞥見迎霜端着臉盆進來,她側目看向榻前。
見原本放置更漏之處空空如也,她的眉頭,不禁高高擰起。
見狀,迎霜忙道:“皇上說更漏的聲音,影響姐姐睡眠,便吩咐人將之撤下了。”
“哦……”
輕點了點頭,端木暄問着迎霜:“現在什麼時辰了?”
“辰時已過!”
把孩子遞給奶孃,便往盥洗處走着,端木暄邊問:“外面何時開始落雨的?”
“皇上早朝之時!”將臉盆放下,洗了巾帕,迎霜擡手遞給端木暄。“方纔劉姑姑來過,道是太后身子有恙,想見見姐姐!”
剛剛接過巾帕的手,微微一頓,端木暄眸華擡起。
面色沉靜,迎霜輕道:“劉姑姑臉色不佳,我尋思着該是皇上爲她指給姐姐的那條路,在太后宮裡有所遷怒所致!”
“外面雨大,準備轎輦吧!”
將巾帕覆於臉上,感受着面部傳來的絲絲清涼,端木暄輕笑了下,將之取下。
殿外,大雨瓢潑,嘩嘩雨聲,不絕於耳。
安坐於轎輦之內,看着輦外密密的雨絲,端木暄面色冷凝,內心深處,思緒千轉。
不久,轎輦停駐,輦外傳來小盛子的聲音:“娘娘,啓稟娘娘,初霞宮到了。”
“嗯!”
輕應一聲,端木暄從容起身。
轎輦打開之時,尚不及端木暄下輦,便見劉姑姑撐着雨傘上前,在她面前對端木暄福身了三禮:“奴婢給娘娘請罪!”
“劉姑姑何罪之有?”
心下微哂,想到定是赫連煦說過什麼,端木暄明知故問,伸手扶住迎霜潔白的皓腕,從容步下轎輦。
咂了咂嘴,劉姑姑垂首說道:“奴婢顧慮不周,擅自多嘴,險些害的娘娘被皇上遷怒……”
頭頂上方,雨落得正急。
靜靜的,凝睇劉姑姑片刻,端木暄輕嘆一聲:“你說的只是險些,本宮暫時無憂!”
視線,越過劉姑姑,直落大殿內,端木暄擡步向裡。
“奴婢謝娘娘不罪之恩!”
……
太后寢殿中,幽蘭香,清雅,靜謐,讓人倍覺舒適。
錦榻上,太后髮髻未挽,銀絲披瀉下,原本雍容的臉上,難掩倦容。
在錦榻前,太醫正面色凝重的爲她把脈。
眉心輕顰,端木暄上前施禮:“臣妾參見太后,太后萬福金安!”
擡眸,看着端木暄,太后似是有些牽強的笑了笑:“平身吧!”
“謝太后!”
心下將銀牙咬碎,端木暄下頷微揚,面露憂色的出聲問道:“昨日請安時,太后還一切都好,今日這是怎麼了?是哪裡不舒服?”
慈愛一笑,太后輕招了招手。
端木暄會意,連忙上前。
拉着她坐在榻前,太后氣息沉重的嘆聲說道:“哀家這是老毛病了,沒礙的。”
面色微沉,端木暄一臉關切的看向太醫:“太后風體如何?”
太后恭了恭身,謹慎回道:“回稟娘娘,太后娘娘每每憂思過甚時,都會有這心悸的毛病,微臣這就去開方子,不過……”
“不過什麼?”
眉心一皺,端木暄看着太醫。
微微擡眼,太醫苦笑着說道:“娘娘該是聽過的,心病還須心藥醫!”
聞言,端木暄心下哂然!
過去,她在太后身邊侍候五年。
對太后的作息和身體,再清楚不過了。
說她有心悸的老毛病?
她會信?!
纔怪!
“去開方子吧!”
將太醫屏退,端木暄凝向榻上的太后,黛眉微蹙:“太后若是心裡有事,大可跟臣妾說了,好讓臣妾爲太后分憂……萬不可如此憂思,傷神傷身!”
太后苦笑,動了動身子。
劉姑姑見狀,連忙上前與她身後墊了枕頭。
對劉姑姑輕擺了擺手,太后頗爲無奈的看着端木暄:“哀家的苦悶,來自於與皇帝之間的心結……昨日劉姑姑未經哀家同意,便私自去找了你……依着皇上昨日來時的怒容,想必在你與他提及讓嬡兒回宮一事時,也是落了埋怨的。”
言落,太后又是悲涼一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