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她的視線,半晌兒之後,仇御風纔有些悵然的點了點頭。
記憶,彷彿一直都停留在以前!
但事實,卻殘酷的,從不曾停下自己的腳步!
如今的端木暄,早已不是過去不諳世事的司徒珍惜!
她已然長大!
且,身爲人母!
眸中,隱有淚光閃過,仇御風怔然回神:“兜來轉去,最後該是你的,還是你的,就不知她知道你的真實身份後,會是如何反應!”
“反應麼?”
想到太后過去對自己的所作所爲,端木暄的脣角,不禁微微揚起:“我很期待那一刻的到來呢!”
“呵……啊!”冷笑一聲後,仇御風眸色一黯:“我還有件事情要與你說!”
端木暄淺笑一聲,落座於一側問道:“什麼事情?!”
眉心緊蹙着,凝望盡在近在眼前的笑靨,仇御風的心,窒了窒,後方低聲說道:“齊王最近這些日子,暗地裡交由我經受幾單大的生意,他所併購之物,多爲兵馬糧草……我懷疑,不久之後,齊王府將有大動!”
聞言,端木暄微怔!
普天之下,但凡懂事之人,皆知齊王之所以禪位,並非是不想當皇上,而是迫於天下時局的無奈之舉。
是以,此刻,聽到他要有所動作,端木暄並不覺有多詫異!
側目,看向迎霜。
見她面露苦澀的搖了搖頭,她不禁無奈一嘆!
“此事,倒也不覺意外!”
“是不意外!”
微點了點頭,仇御風側身對端木暄輕道:“若想保全皇位,赫連煦必定也要有所作爲纔是!”
“我知道哥哥的意思,此事你且先留心觀察……我想,皇上對此事,不可能一無所知,他一定另有籌謀!”
心下,思緒微轉。
端木暄轉頭看向仇御風,鄭重叮囑道:“哥哥如今仍假裝受制於齊王,若他造反,勢必連累於你,屆時你千萬記得,無論如何,也要萬無一失的保全自己的性命!”
對於端木暄的叮囑,仇御風並未着重回應。
只見他冷然一笑,啓脣輕道:“就如你想知道太后知你是誰後的反應一般,我的心裡,一直在想着,若齊王兵變,長公主聽了消息會如何反應?!”
他此言一落,只見端木暄眸華一凜!
她知道,她的兄長想要做什麼。
思緒微滯,她凝望仇御風,“有些事情,與其哥哥來做,倒不如我親自動手!”
“惜兒……”
張了張嘴,仇御風剛欲要說些什麼,卻見端木暄喟然輕嘆道:“哥哥是我最親的人,我自然不希望你有任何危險,有洛兒在,即便我做了什麼,他也不會狠心要了我的性命!”
擡眸,看着端木暄,知他說什麼,都是無用,他便什麼都沒有說。
反正,她在深宮之中。
對於齊王府的事情,只要他不說,姬無憂不說,她便不會知情!
————
兩日後。
如赫連煦所言,榮昌差人將翌庭宮御書房裡的摺子,悉數搬至曌慶宮。
而赫連煦,則也堂而皇之的,日夜長宿曌慶宮。
一時間,皇貴妃尊享聖恩獨寵。
加之她已手握協理六宮之權,更是羨煞後宮衆人。
這一日清晨,夏風依依,陽光尚不算熾烈。
如前幾日一般,一早起來,白鳳棠便離開曌慶宮,不知所蹤!
不過,端木暄知道,她定是安全的!
因爲在前一夜,她與白鳳棠一起下棋時,白鳳棠方纔剛剛說過,有事情要去處理,讓她不必擔心她的安危!
懷抱赫連洛,端木暄腳步輕盈,閒庭漫步御花園中。
緩步花叢中,聞花香陣陣,端木暄笑看赫連洛,面龐之上,雖戴着面具,卻仍藏不住滿臉的幸福笑容。
擡眸,見迎霜正看着自己出神,她眉心不禁輕皺:“怎麼?我臉上有髒東西麼?”
迎霜笑笑,輕輕搖頭:“沒有,只是覺得若娘娘摘下面具,必定比這花兒要嬌美數十!”
“當心隔牆有耳!”
淺笑着,輕叱出聲,端木暄親了親赫連洛,擡步向前。
“我聽着呢,周圍不見多餘的耳朵!”輕輕一笑,迎霜擡步跟上:“落霞宮最近幾日,一連招了幾位太醫過去問診,似是華貴妃身子不好!”
“剛醒了沒多久,便又想睡了,這孩子……帶太子回去歇着。”將昏昏欲睡的赫連洛遞給邊上的乳母,端木暄略整衣襟:“她的身子本就不好,經由上次之事,不僅失了協理六宮之權,還失了太后的信任,自然要傷神一陣子!”
瞭然點頭,迎霜垂首撥弄着身側的花枝:“方纔我去看過端木雅,被削奪了封號,打入冷宮,她的日子……過的不太好!”
不以爲然的輕笑了下,端木暄淡淡說道:“人,總要經受些許挫折,才能磨去一些棱角,她自小含着金湯匙出生,一直嬌生慣養,如今也該嚐嚐,這被人厭棄的滋味,到底如何的!”
“嗯!”
輕輕的,迎霜點了點頭。
不遠處,琴聲叮咚,悠揚婉轉。
但,聽悉琴曲,端木暄的脣角,卻不由露出一抹哂然!
循聲,想着琴聲來處望去,迎霜癟了癟嘴:“是惜嬪又在練琴了!”
下頷微擡,目視前往,她輕嚶說道:“在這皇宮裡,用心的女人,比比皆是,遙想當年,在仇府之時,她欲教她此曲,她卻不得專心,可眼下……”
苦笑着,搖頭一嘆,端木暄不曾上前,而是轉身向後,沿來路返回。
跟着轉身,迎霜亦輕嘆一聲:“明明被人當作一件替代品,卻仍舊如此費盡心機的想要博得聖寵,以她的才貌,若放在宮外,必使無數男子爲其傾心,可惜的是,她如今落到了宮裡……仔細想想,這惜嬪,一直被大哥教養成姐姐,不能做回真正的自己,如今更是分不得姐姐半點恩寵……着實也夠可憐的!”
“可憐?!”
憶起鳳儀殿大火的根由,端木暄眉梢聳動,輕聲出聲:“世人不是都說麼?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仇御風告知端木暄鳳儀殿着火的真相之時,迎霜尚不在楚國。
是以,此刻聽端木暄如此言語,她頓時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
一晃又過了幾日。
姬無憂親去調查柳鶯的身世,一直不曾回來。
而齊王方面,則如以往一般,仍舊不見什麼動靜。
一早起來,待送赫連煦去了前朝,端木暄便似是視察後宮一般,帶着迎霜和青梅、青竹几人,一路自曌慶宮,到了初霞宮,最後竟到了端木雅所居的冷宮之中。
冷宮。
冷僻破敗,陰冷潮溼,名副其實!
端木雅所居的院子,除了門是完好的,連房屋都是破破爛爛,四面透風的!
在這裡,不比被圈禁在自己宮裡。
沒人打水,沒人送飯,凡事都要她自己動手。
否則,便有餓肚子的可能!
之餘這些,無論是在宮外時,還是進宮之後,端木雅何曾受過?!
端木暄抵達冷宮的時候,她正以草繩繫着木桶從井裡取水。
“咳咳——”
立於院落半晌兒,見端木雅一直提不上水來,迎霜不禁輕咳了兩聲!
聞聲,端木雅有些狼狽的擡起頭來。
見端木暄竟出現在冷宮之中,她心下一驚,手裡的木桶噗通一聲,便掉進了水井裡。
“嬪……奴婢不知皇貴妃娘娘駕到,請娘娘恕奴婢失儀之罪!”伸手,有些侷促的拂了拂自己凌亂的髮絲,她伏身跪地,對端木暄行叩拜大禮。
“你起來吧!”
淡淡出聲,端木暄眉眼微眯,打量着眼前狼狽至極的端木雅。
眼前的端木雅,與過去那個意氣風發的雲嬪,根本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起身,垂首而立,如今的端木雅,已然沒了以往的跋扈。
身後,迎霜已然搬來了椅子。
翩然落座,端木暄左右觀察着四周環境,不禁悽然一嘆:“這裡環境如此惡劣,你身子金貴,定是住不慣的吧!”
明知故問這四個字,被他詮釋的很好!
眸華依舊低垂,端木雅並未應聲。
見狀,迎霜不禁斥道:“大膽端木雅!沒聽到皇貴妃子在問你話麼?”
沉寂半晌兒,她忽然噗通一聲跪落在地,對着端木暄求道:“皇貴妃明鑑,奴婢是冤枉的,奴婢從未有過要毒害皇貴妃的心思,還請您饒了奴婢吧!”
對她而言!
此刻,她已然生不如死!
再經不起任何折騰了!
眉梢輕擡,端木暄哂然一笑:“感情,你以爲本宮過來,是來給你穿小鞋的?”
身子一顫,端木雅苦笑着道:“世態炎涼……這些時日,奴婢才知自己過去在宮裡到底得罪了多少人!”
“本宮此行,是有話要問你,倒沒想着要落井下石!”輕嘲一笑,端木暄低蔑端木雅:“若你回的話,是實話,說不定本宮還會讓你以後的日子,多少好過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