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許過後,樂聲再起。
聽聞曲調,太后原本含笑的眸色,不禁倏然一凝。
耳邊,伴隨着激昂之意的精悍舞曲徐徐傳來,將太后的反應,毫無遺漏的盡收眼底,端木暄雙眉微蹙。
視線微微一轉,她的目光,隨着白鳳棠手持雙劍乾淨利落的颯爽舞姿,在大殿上來回穿梭!
此刻,她可以確定。
白鳳棠此次大楚之行,該是與太后有關的。
視線,注視着白鳳棠的每個動作。
端木暄明眸微眯,擡手之間,輕攏面上薄紗。
眉目,精光初綻。
白鳳棠手中,飛劍輕旋。
她動作極快,快到,周身上下,皆都被劍花繚繞,讓人目不暇接!
眸華擡起,她對太后悻然一笑!
凝見她的笑靨,太后心中微怔!
腦海中,忽然閃過一絲熟悉之感!
在太后怔愣之時,白鳳棠臉上的笑容,不由更熾了些!
刀光劍影中,她腳下一點,疾步向前,似要御風而行,卻驚得衆人一身冷汗!
只因,她雙劍所向,竟是太后落座之處!
見狀,衆人心驚!
只見太后鳳眸大睜,直直的,凝望着快速逼來的雙劍!
“譁——”
衆目譁然之中,赫連煦眸中精光一閃,甩手將手中喝了一半的酒盞擲出!
嗖的一聲!
輕響過後,白鳳棠雙劍合一,穩穩的,將酒盞置於劍端之上,盞中美酒,一滴不落。
至此,錚錚聲落,白鳳棠一曲舞畢!
席上,衆位妃嬪,皆已站起身來。
唯端木暄,自始至終,一直穩坐位上,從不曾露出半分驚色!
淡淡的,一笑置之。
端木暄對白鳳棠道:“你這丫頭,驚了太后鳳駕,該打!”
睇了眼端木暄,赫連煦星眸半眯,笑看白鳳棠兩眼,他朗聲說道:“此舞英姿颯爽,果真比之以往宮舞,令人耳目一新!”
“奴婢謝皇上誇讚!”
脣畔,淺笑依舊。
白鳳棠擡劍恭身,將劍上酒盞置於赫連煦面前。
擡手,將酒盞端起,仰頭之間,將其中酒水飲盡,赫連煦看向太后:“朕覺得這丫頭該賞,母后覺得呢?”
“既是皇帝都如此說了,這丫頭自然是該賞的!”
心下,驚悸猶在!
滿上,卻一切如常!
對赫連煦微微一笑,太后微微側目,看着端木暄:“皇貴妃身邊,果真是藏龍臥虎,竟連一小小侍婢,竟都如此深藏不露!就不知這丫頭叫什麼?”
“讓太后見笑了!”
莞爾一笑,端木暄眸華輕垂:“此女名喚棠兒!”
此刻,唯從她所在的角度可見。
太后的抱着赫連洛的雙手,竟是在微微顫抖着的。
“棠兒?!”
默唸白鳳棠的名諱,太后微微頷首,對劉姑姑道:“將哀家最近新得的那件首飾取了來,賞給這丫頭!”
聞言,端木暄輕輕一笑。
脣角輕勾,白鳳棠對太后福身道:“奴婢,謝太后賞賜!”
語落,只見端木暄也跟着起身行禮:“棠兒是臣妾身邊的人,這會兒得了太后上次,臣妾在此,亦自當謝過!”
“嗯!”
輕應一聲,見赫連洛不大精神,太后將他遞給邊上的乳母,“到偏殿,哄皇太子入睡!”
“喏!”
接過孩子,乳母恭身退出偏殿。
回眸,望着赫連煦,太后眸子,滿是希冀:“外面日頭太毒,今兒個午後,便讓洛兒在哀家這裡睡下吧!待他醒了,再送回翌庭宮!”
不着痕跡的,瞄了端木暄一眼,赫連煦微微頷首:“就依母后意思便是!”
聞言,太后欣喜,面露笑容。
轉頭,看向衆位妃嬪,她含笑說道:“這天兒熱了,午膳過後,人便也跟着倦怠了……哀家乏了,你們各自都散了吧!”
“是!”
……
殿下,衆人皆都起身應聲!
她們之中,有誰不知,太后雖嘴上說乏了,實則是去陪着皇太子了!
待太后由劉姑姑扶着離開大殿,赫連煦便也帶着衆人步出了大殿。
“皇上……”
一聲輕喚,透着幾分嬌柔,仇婉若自身後前行幾步,於赫連煦身前站定,而後嫣然一笑:“嬪妾最近將勤練《莫懷殤》曲,已初至臻境,皇上可要到嬪妾宮中一賞?”
聞言,赫連煦眉宇輕皺,眸底深處,微瀾淺顯。
在他身後,衆人皆都停下腳步。
雲嬪臉上,更是一臉懊惱。
後悔方纔自己不曾先一步出聲!
“皇上每日爲國事操勞,難得眼下得空,依臣妾看來,此時皇上卻該尋個好去處,不過……不是去聽曲,而是好生小憩片刻!”不待赫連煦出聲,柳鶯便如是開口,意有所指的阻了仇婉若以琴曲留人的如意算盤。
見狀,仇婉若嬌顏微變。
邊上,阮寒兒見狀,輕笑開口:“臣妾的福壽宮中,新到了一批極品毛峰,還請皇上一同品茗。”
“皇上……嬪妾宮中也有……”
隨着雲嬪出聲,端木暄的臉上,不禁露出一抹涼涼的淺笑。
身爲帝王。
在面對宮中妃嬪的時候,有時難免無法做到個個周全!
就如此刻,這幾個女人巴不得將赫連煦給五馬分屍了!
心下,冷嘲一笑,微福下身,她不看赫連煦,只垂眸斂目道:“雖歇了一夜,臣妾仍覺力不從心,身子到底還是乏的……臣妾先行告退!”語落,她徑自起身,旋步向後便要離去。
“等等!”
喚停她的腳步,赫連煦幾步上前,與她並肩而立:“朕今日,到曌慶宮歇晌兒!”
他此言一出。
身後的幾個女人,不知碎了幾顆玻璃心。
不過這些,端木暄並不關心!
脣畔,浮上一抹好看的弧度。
她輕笑了下,與赫連煦一起,行於專屬與他的明黃色華蓋之下……
初霞宮門外,徒留幾個女人……羨慕、嫉妒、恨着!
曌慶宮。
不比殿外炎夏,此處冷香孑然!
今次,是赫連煦第一次進入曌慶宮的寢殿之內。
屏退左右後。
他四下相看,見桌明幾淨,一切連細微之處,都收拾的極好,這才心下微定,看着已然橫臥於貴妃榻上的端木暄,輕聲問道:“今日白鳳棠獻舞之事,乃是你所授意,還是你並不知情?”
早已料到,赫連煦會有此一問。
貴妃榻上,端木暄雙眸微瞌,失笑問道:“若我說,我提前並不知情,皇上可信?”
雖,表面上一切無異。
但今日,在初霞宮時,白鳳棠的雙劍,確實驚着太后了。
太后雖極力佯裝鎮定,不過……赫連煦坐於太后身側,比之任何人,都要清楚!
“朕信你!”
語氣,雖是淡淡的,但此刻,赫連煦的聲音裡,卻滿是肅然:“白鳳棠身份特殊,你與她最好莫要太過交心!”
氣氛,凝滯片刻。
端木暄終是緩緩睜開雙眼。
見狀,赫連煦眸色一柔。
入目,是赫連煦深情款款的樣子,她心下一嘆,復又低斂眼瞼輕聲說道:“皇上也該累了,早些歇着吧!”
赫連煦知道白鳳棠的身份,一點都不奇怪!
今日之事,白鳳棠是所作所爲,亦出乎她的意料!
只是……
他說,他信她!
可她呢?
以前,她亦可以將整顆心就交給他!
可現在,她與太后,於他左右,她怕她若交心,勢必要比以前,死的更慘!
信他!
其實不難!
她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惜兒……”
見她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神情,赫連煦眸色微暗。
沉默良久,端木暄彎脣輕嘆:“我依稀記得,以前的時候,皇上還是王爺,在王府之中,你我於衆人之前演戲,背地裡,卻要在陌雲軒爭牀而睡。”
而此時此刻,她卻早早的,將牀榻與他讓了出來!
凝睇她許久,終是將視線調轉到牀榻之上,赫連煦不禁長嘆一聲!
人都說,物是人非!
今次,他與她,亦是!
此刻,他心中苦悶。
唯有,他自己最是清楚!
夏日午後,最是睏乏。
不知過了多久,端木暄便沉沉睡去。
立身與貴妃榻前,赫連煦十分寵溺的俯視着熟睡中端木暄。
緩緩的,蹲下身來。
他輕輕擡手,以食指撫摸過她柔嫩的面龐。
脣角,微微彎起。
他苦澀輕喃:“惜兒,我到底……該怎麼做,才能消弭橫在你我之間的隔閡?”
語落,他明顯感覺到,端木暄的眼睫,微微輕顫了下。
見狀,他心下一怔!
張口之間,他剛要再多說些話,卻聽聞榮昌的聲音,自寢殿外響起——“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