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天氣極冷。
還落着漫天大雪。
宮人們,皆都在殿內伺候,整個翌庭宮門前,只有納蘭煙兒和她跟迎霜。
女子,皆爲悅己者容!
對女子而言,容貌和貞潔,同樣重要。
ωwш¤ttКan¤¢○ 就像沒人會以自己的貞潔陷害別人一般,世上,沒有哪個女子,會捨得毀了自己嬌美的容顏。
是以,即便赫連煦知她並非妒婦,即便有迎霜在場,若納蘭煙兒真的傷了自己的臉,她就算有理,也是說不清的。
因此,她纔會不假思索的出手阻止。
可她,在情急之下卻忽略了,眼下自己的自身情況,還有周遭的環境。
空中,白雪飄落。
耳際,迎霜的驚呼聲清晰傳來。
心驚之餘,冰冰涼涼的雪花,落在臉上,讓端木暄的心,也跟着驟冷。
她的孩子……
整個身子失去平衡之際,出於本能的,她雙手護住肚子,將全身的力氣,都積於後背,想要籍此減輕落在地上的衝撞力!
但,預期中的與地面親密接觸,並未來臨。
她只覺背後一暖,隨即雙腳離地,被人攔腰抱起。
眸中,驚惶不定。
倏然擡眸,對上赫連煦那雙明亮,卻佈滿陰鬱的眸子,端木暄來不及思索他眸中過多的情緒,只是膽顫心驚的輕拍着胸口。
方纔,真是嚇死她了!
她不敢想像,若赫連煦不出現,自己會是什麼下場。
不過想到這些,她便又想起了邊上的納蘭煙兒。
那個狠毒的女人……
側目,端木暄剛想去看納蘭煙兒,卻不期望進赫連煦深邃的眸海之中。
眉心緊皺着,狠狠的,嗔了端木暄一眼。
赫連煦接過榮昌遞來的輕裘,輕輕覆在她的身上,而後才微微擡眸,看着不遠處,被凍得如蒲柳一般瑟瑟發抖的絕色女子。
“王……王爺……”
納蘭煙兒震驚的站在一旁,在她白皙的手上,仍握着想要刺傷自己的那支碧玉簪子。
望着赫連煦冰冷的眸子,納蘭煙兒哆嗦着脣瓣,想要解釋什麼,卻又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你可是要說,你手裡的簪子,是暄兒的,她要用那簪子,毀了你的臉?”
今日的她,穿着他最喜歡的淡紫色。
所做的事情,卻讓他越發厭惡。
眉宇中,黑霧隱現,赫連煦的聲音,比之此刻的天氣都要冷冽幾分。
即便,他的懷裡是暖的。
但是,被他抱在懷中的端木暄,還是覺得周邊,被他身上的冷意,凍得掉了一地冰碴子。
側目,睨了赫連煦一眼,迎霜不忿說道:“王爺!王妃與世無爭,此事明擺着是齊王妃要陷害於她的。”
“迎霜!”
輕輕啓脣,端木暄對她搖了搖頭。
赫連煦何時來的,她不清楚,但她知道,方纔納蘭煙兒自殘的真相,他該是看在眼裡的。
“王爺……”
他冰冷慍怒的眸子,讓納蘭煙兒如墜冰窟。
緊咬着脣瓣,納蘭煙兒輕搖臻首。
她不知,赫連煦已然來了多久,更不知,他將方纔的事情經過看去了多少。
她做夢都沒有想到,再見他時,竟是這般情景!
想來,若她再依着自己原來的打算,只會自取其辱!
“榮昌!”
冷冷的,赫連煦對身邊的榮昌沉聲吩咐道:“送齊王妃回去!”
“喏!”
恭謹的低了低頭,榮昌上前,來到納蘭煙兒身前:“請王妃移步!”
“王爺,你一點都不念過去與煙兒之間的情分麼?!”此話出口,驕傲如納蘭煙兒,都不禁也淚溼了雙眼。
眼淚,一顆顆無聲滾落。
一抹碧色,自她手中滑落,無聲無息的沒入皚皚白雪之中。
她的身子,有些輕晃的向前飄了飄,最終噗通一下,跌坐在雪地上。
赫連煦的周身,因她的話,瞬間浮上一層冰冷刺骨的冰魄。
此刻,跌落於雪中的納蘭煙兒,明明楚楚可憐。
可他,看着她的眼神,卻漸漸變得陌生而疏離!
過去,他曾以爲,在她那雙漂亮的雙眸之中,看到了那抹讓他心悸的清澈慧潔。
但今日,再看她的眸,他卻再也尋不到以往那抹讓他心動的狡黠,反倒多出一層謀算權勢的貪婪。
“情分?!若本王不顧念你我過去的情分,就你在鳳儀殿中陷害本王一事,此時便不該安立於此。”語氣裡,盡是生疏與冷漠,赫連煦冷哼着對她道:“縱有再多的情分,也經不住你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揮霍!”
語落,眸華低落,他望進端木暄的眸底。
心下一沉,端木暄嘴角輕抽!
這話,他是說給納蘭煙兒的,同時,也是在警告她!
縱然,她救過他的性命,他也不會一再容忍她任性而爲!
“王爺,煙兒是有苦衷的!”
仍不死心,納蘭煙兒掙扎着自雪地上起身,伸手拉住赫連煦身上的披風。
如今,江山易主。
她的父兄,皆被削去兵權,幽禁家中。
過了今日,她便會隨赫連颺一起搬離皇宮。
今夜,她之所以來此。
是爲了她的家族,更是爲了她自己。
對於過去的感情,她雖然有怨,卻從來不曾忘懷。
但,家族使命,又像是一座大山,壓的她喘不過氣來。
是以,無奈之下,她只得遵循父命,竭力去討赫連颺的歡心。
時間輪轉,到如今,世事多變,他得了天下。
她希冀着,那段被她親手埋葬的感情,可以重新發芽滋長!
她希望……
真的希望……
回首之間,入目,是納蘭煙兒泫之若泣的嬌弱模樣。
眉腳輕跳,他微顰着眉心,看着她因用力攥着披風而微微泛白的手,心下思緒難明。
見他如此,端木暄的視線,輕輕的掃過納蘭煙兒的頭頂。
脣角,輕輕勾起一抹若隱若現的淺笑,她不禁在心底暗暗一嘆!
男人啊!
無論英雄與否,永遠都過不了美人關!
不過,想到方纔納蘭煙兒算計自己時的猙獰嘴臉,端木暄又不禁心下冷哼一聲!
那個女人,眼高於頂。
一直都不曾拿正眼瞧過她!
且,剛剛還想陷害她!
她,果真是把她當成軟柿子,任她揉捏麼?
“阿煦……”
輕輕的,險些咬掉自己的舌頭,端木暄黛眉微蹙。
眉心輕皺,赫連煦看向端木暄。
見他再次將視線投向自己,端木暄心下一橫!
只見她緊咬脣瓣,面露痛楚之色,本就捂着肚子的手,越發用力了些:“肚子……我的肚子痛!好痛!”
聞言,赫連煦劍眉一皺,眸中閃過一絲促色!
“榮昌!”心神一斂,掙開納蘭煙兒的手,赫連煦抱着端木暄大步向着殿內走去:“傳太醫!”
“喏!”
急忙應聲,榮昌顧不得理會猶自坐在雪裡的納蘭煙兒,轉身飛奔離去。
只須臾之間,翌庭宮的宮門前,便只剩下納蘭煙兒一人!
身子,在瑟瑟的抖着。
想起赫連煦方纔絕然而去的背影,她心底一顫。
過去,她做夢都不曾想到。
有朝一日,在她,和平凡無奇的端木暄之間,赫連煦……竟會不選她……
往事,一幕幕在腦海中迴盪。
過去的青梅竹馬,已然不復存在。
所謂兩小無猜,也早已分拆兩畔……
漸漸的,她的眸中,狠辣之色浮現。
渾身忍不住的瑟瑟發抖起來,她緊咬着脣瓣,堅強的不讓自己哭泣,卻終是沒能止住簌簌落下的淚珠。
風雪之中,一抹玄黑緩緩走近。
伸臂,他用手中的油紙傘,擋去了納蘭煙兒頭頂的風雪。
納蘭煙兒眸色一怔!
緩緩擡頭,對上赫連颺琥珀色的雙眼。
此刻,他的眼神,十分平靜。
靜到,如死水一般,不見一絲波瀾。
“走吧!”
輕啓薄脣,赫連颺微彎着身,扶住納蘭煙兒的手臂。
哂然一笑,側目仰首,納蘭煙兒梨花帶雨的問着他:“我此刻,給你丟了臉面,你一點都不恨我麼?”
“恨?”
脣角,輕輕一勾,難得的,赫連颺臉上露出一抹真心的笑容:“我恨你作何?”
聞言,納蘭煙兒眸華微斂。
即便她嫁了他,做了他的女人,可卻始終,不知他心裡,在想着些什麼。
“今日他纔剛回宮中,要做的第一件事,自然是與你我興師問罪。今日他不殺你我,便是個不錯的結果……彆氣餒,一切來日方長!”
說話的語氣,與端木暄初入王府時一般無二。
在納蘭煙兒皺眉思忖之際,赫連颺手勁兒一提,把她從雪地上給拉了起來。
“一切,來日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