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們三人見到飛落琅琊峰的非是金無敵而是芳天仙之時,面色都有着片刻的僵硬,而在笑眯眯的戚長征親切的一聲“芳姨”叫出口,芳天仙笑意盈盈的應下之時,三人面色不由變得古怪。
修元界重道禮,身爲主人的戚長征與芳天仙見過禮,爾後便是袁鸞天、姜黎天、顏王與芳天仙見禮,再之後才輪到袁紫衣與姜九黎對芳天仙施禮。
隨在芳天仙身側的金戈也依次對袁鸞天三人行禮,至於跟隨前來的二蛋等人卻是早一步離開了芳天仙隨身空間法寶。這個層面的接觸,二蛋他們還差了一些,不能參與其中。包括曲巖姜黎袁霸三人,也都差些分量。
“你就是紫衣吧,早有耳聞卻是初次見到,紫衣仙子的名號果然是名不虛傳。”姜九黎對芳天仙施禮,芳天仙只是微微點頭示意,而在紫衫女子施禮之時,芳天仙卻是主動牽起她的手,面含微笑,頗爲親切的說道:“長征與你結爲道侶真是他千百年修來的福分吶。”緊接着又是語重心長的對戚長征說:“長征啊,你可要珍惜紫衣啊!”
戚長征微笑應對,接觸到對方別有深意的目光,心下不免爲芳天仙的態度感到古怪。瞥了眼金戈,金戈眼觀鼻鼻觀心沒有迴應。戚長征更加感到古怪。
這個層面的交流,不可能會去聊些無聊的話題。在袁鸞天、姜黎天與顏王相繼到來之時,戚長征該與他們說的已經說過。
眼下他們四人,袁鸞天見過姜黎天與芳天仙,與姜黎天會稍微熟悉一些。姜黎天見過袁鸞天,也曾親自爲了顏如玉與姜九黎結爲道侶之事去往特爾元門見過顏王,遭到顏王拒絕。芳天仙只與袁鸞天接觸過。而顏王也只見過姜黎天。
相互之間都算不上熟悉,客套一番,袁鸞天與姜黎天、顏王便告辭離開,姜九黎也隨之離去。四人便進入待客室落座。
談及封仙通道這等隱秘之事,沒有外人在場,戚長征親自泡茶,不時瞥一眼金戈。一本正經的金戈繼續眼觀鼻鼻觀心。戚長征狠狠瞪了他一眼,也沒有得到迴應。
芳天仙倒是熱情,頗有幾分反客爲主的架勢,與紫衫女子相連而坐,言語間竟然是些家長裡短的話,多是芳天仙在說,偶爾紫衫女子也會迴應一兩句。
氣氛貌似融洽,戚長征卻是越發覺得怪異,着實忍不住悄悄傳音金戈:“你老孃搞什麼鬼?”
四人圍坐,相互之間距離不過二三尺,神識傳音的波動瞞不過其他人。
兩女都瞥了他一眼,戚長征倒是不好再私下傳音,撇了撇嘴專心泡製功夫茶。
“紫衣,如今人類與鮫人開戰,我有個問題想問問你。”芳天仙喝了杯茶,忽然說道。
“芳……姨請說。”
戚長征頭一偏,一口茶水噴出,連連乾咳,“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喝太快嗆到……呃……你們繼續。”
芳天仙莫名其妙看他一眼。紫衫女子俏臉微紅,其實她也不打算叫“姨”的,只不過扮演這個角色,戚長征叫了“芳姨”,她也感到無奈,頗爲羞惱的瞪了眼乾咳的男子。
“別理他。”芳天仙說,“紫衣啊,我想問你對金戈與蜜樂爾的事情怎麼看?”
“這個……”紫衣女子不好作答,心裡還是感到怪異的。
在她還未隕落於修元界修煉的那個時期,修元界男女修之間的事情可說是極爲隱秘的,結爲道侶的雙方也只有親近之人方纔知曉。
融合袁紫衣的記憶之後,雖對她瞭解當下的修元界有着幫助,但袁紫衣本身就是一位身份尊貴之人,也少有接觸其他的修士。加上戚長征這位在袁紫衣記憶中不按常理出牌且很是無賴的男修,導致她難以適應芳天仙突如其來的這一問。
對於金戈與蜜樂爾之事,她通過袁紫衣記憶倒是知曉,但袁紫衣也只是聽戚長征順嘴提過。以戚長征不論人非的性子自也不會多聊,所以她只知金戈與身爲鮫人的蜜樂爾有情,卻不知感情深淺。自也不知曉蜜樂爾大多時候都是身在芳天仙封閉的隨身空間法寶之內,形同囚禁。
金戈顯然也沒有料到當孃的竟然會突然在袁紫衣面前提及他與蜜樂爾之事,頓時顯得尷尬起來。
戚長征先前覺得芳天仙有古怪,原以爲金戈多少能給些提示,沒想金戈眼觀鼻鼻觀心置身事外,他覺得金戈不夠朋友,小心眼的他嘿嘿笑了笑,說道:“芳姨問紫衣這個問題不合適,紫衣對金戈與蜜樂爾的關係不瞭解,應當問我才恰當。”
芳天仙玩味的看了他一眼,輕笑道:“那你是如何看待的呢?”
戚長征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的道:“蜜樂爾是我帶出的魔界,按理來講,我也知曉她與金戈的感情,成人之美嘛,何況蜜樂爾靈魂獻祭金戈着實令人感動……”
戚長征瞥了金戈一眼,喝了口茶,慢條斯理的道:“不過呢,金戈終究是人類,啊,是吧……在一起倒也無所謂,就是將來生娃有些……那什麼,有些頭疼。”
金戈保持沉默,喝了口茶,不知想到了什麼,摸了摸鼻子低下頭去。
芳天仙似笑非笑的道:“有關後代的事我倒不甚掛懷,道侶嘛,金戈也不是隻能有一位,這點我這個做孃的還是很開明的。長征吶,你說的也對,畢竟人魔有別,你的意見我會斟酌。
無敵呢,曾說過金戈入五行便由他自主,我也是贊同的,他也爭氣,短短几年時間便已晉升五行境,我們做父母的需言而有信,蜜樂爾與他之間便由他們自己決定。”
芳天仙說到這裡,看了袁紫衣一眼,笑了笑,接着說道:“本不應在此時說與你知,不過,你既然說出人魔有別的話來,他們三人的命運也就註定,左右都是個死,那我也就沒什麼顧慮的了。正好紫衣也在,反倒是在此時將他們三人交給你較爲合適,你若下不去手,紫衣也能代勞。”
“娘……”金戈欲言又止,有着勸誡之意。
芳天仙笑容不見,目光看向大兒,清冷的道:“即已給你自主權,如何決定在你。長征有此心,你也應當仔細考慮蜜樂爾去留。”說着回望戚長征,“連日趕路有些睏乏,芳姨先走一步,明日再與你細談仙陣之事。”
“呃……好的,紫衣,送芳姨去住處。”越發感到不對勁的戚長征短暫的錯愕,連忙站起身來說道。
“無需如此,我去見見憶兒。”芳天仙對紫衫女子微微一笑,“長征心軟,你得幫着他決定。”說着目光看向大兒。
金戈苦笑,解開隨身空間法寶禁制,蜜樂爾當先出現。
“還有呢?”已是往門外走去的芳天仙頭也不回的說道。
無奈的金戈只能召出三位鮫人。
芳天仙便也消失不見。
“蜜蠟……”
“戚……長征。”
叫蜜蠟的是霍曼,叫戚長征的是拉瑪牙,鮫人女子乍見戚長征已是淚眼朦朧。
霍曼看着近在咫尺的戚長征,雖是早已有了心理準備,當真在修元界見到曾經的蜜蠟兄弟依舊紅了雙眼。
曾幾何時,眼前這位“蜜蠟兄弟”給予他魔界從未喝過的美酒,從未抽過的菸草,教會他使用儲物袋……那一個個日夜相伴,仗義的“蜜蠟兄弟”救過他的命,他也爲了救兄弟險些被聖魔湖魔龍吞噬。
過命交情的兄弟啊,此時就在眼前,卻已是人魔有別,卻已是身在修元界,一聲蜜蠟叫出口,“兄弟”二字卻是怎麼也叫不出口,紅着雙眼有淚水滾落,臉上卻是被最信任兄弟欺騙的憤怒。
拉瑪牙相對理智,也曾在聖魔湖不要命的想去搭救戚長征,也曾在龍魂嶺受過對方的恩惠,但眼下的戚長征是個人類,早已知道的,真實站在眼前也是有着悲傷與憤怒的情緒。
濃眉大眼的鮫人女子,曾是將戚長征當成對手看待,聖魔湖畔那座山峰,山峰內的那顆過百萬年魔樹被對方竊取,從而起了殺心,數度想要致對方死地,誰也未曾料到,再度的接觸中竟然會喜歡上了對方。
許是魔界崇尚強者的心態吧!
然而喜歡就是喜歡上了,想要成爲對方的魔侶,對方卻說喜歡不是愛。於是,握着對方的手在自己心口捅了一刀,又捅了對方心口一刀,那是在傳遞魔樹之魂。對於她來說,就是血液的、心靈的交流傳遞。
這算不算愛呢?
她不知道,但臨分別的那一刻,對方說:“……我只是喜歡和你在一起,把你當成我的兄弟對待,卻不愛你,將來也不會愛上你……”
她知道對方不愛她,但她愛啊,很愛很愛啊,她只想着能再見一面,因爲對方說過,有再見面那日,會帶着她去修元界遊玩。
她只想着見對方,想讓對方愛上她……哪怕已是知曉對方是個人類,她沒有動搖,她依舊只想讓對方愛上她!
淚水早已在見到對方的剎那間流了滿面,卻依舊睜大着雙眼,一眨不眨的看着對方,很擔心眨眼之間,對方又會消失不見。她纔不去管對方是蜜蠟還是戚長征,是鮫人還是人類,她只要對方愛上她。其他的人她看不見,她只看見了對方。
於是,滿臉是淚的她一步步走向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