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州城皇城根,一騎快馬踏雪而至,呈上明黃卷軸,皇城護衛手捧卷軸入城門,快步奔跑至內城,由內城護衛接過卷軸拾級而上交給尉遲戰。
內城塔樓,年逾五十的宇文燁面貌與前些年相比變化不大,許是皇極玄功脫胎於道門養氣功法的緣故,看上去依舊如三十許,只是更顯沉穩,更顯威嚴。
此時的他卻是不見威嚴,帶着幾許追憶,幾許傷感,擡頭看看飄揚大雪,又將目光放在手中捲菸,“海公公,朕這些日子總會夢見妲己,夢見她說想父皇,想皇兄,還說想那小子,就是不說想朕,朕心裡這個氣啊,也得由着她。
小時候就愛坐在朕的肩膀上玩耍,愛捉弄你,最愛的還是這飛揚的雪花,每當下雪天,朕的苦日子就來了,堆個雪人要朕一動不動站着,冰天雪地啊,真受不了,這還沒完,裹了雪球往後背塞,那滋味真是苦不堪言。
長大了,心裡有人了,也不怎麼理會朕,跟着那小子跑了,真擔心啊,就怕她再也不回來,等啊盼啊,回來了,過不了幾年跑去陪那小子了,也好,至少還在眼前,偶爾也還能見上一面。誰想那小子走了回,回了又走,妲己也走,一走就是到了現在。
修道有什麼好?去了泰上元門做什麼聖女,那小子也不能陪着她,聖女哪有公主快活,可不是自己孤孤單單。好在皇兄皇嫂也去了,她能有個伴,朕心裡好受些。
可這段時間不知怎的,朕這心裡啊七上八下的,總覺得我的妲己過得不好,夢中見到她也是沒個好臉色,有時候還見到她流淚,都說夢是相反的,海公公,你說妲己會不會真遇到什麼事了?”
站在宇文燁身後的海公公眉眼低垂,一貫的慢腔慢調:“修道路漫漫,入道孤獨伴,修道路艱辛,命已交由天,公主吉人天相,九鳳命數,縱是受些磨難,亦有鳳舞九天之時。”
宇文燁笑笑,將手中捲菸扔給大步走來的尉遲戰,“定於何時遷都?”
尉遲戰道:“皇宮重建已畢,公主府新建完成,青州城民衆匯聚過百萬,距離五年期限還有半年餘,謹慎起見,微臣建議遷都一事暫定來年雪化時。”
宇文燁擡頭看着漫天雪花,微微一笑,道:“來年朕要在公主府賞初雪。”
尉遲戰眉心微蹙,正要開口勸誡,海公公雙眼驀然睜開,閃身站在宇文燁身前,舉目望向遠空。
兩道人影由遠而近,疾飛塔樓,海公公又自低垂雙眉退到一側,宇文燁面露驚詫,隨即大喜,尉遲戰恭聲施禮,口稱:“微臣拜見宕王,王妃。”
來人正是宇文宕與達達木二人。
“戚長征呢?琅琊元門在哪裡?”宇文宕方落地就急衝衝問道。
宇文燁面色頓時一變,急問:“可是妲己有難?”
“有什麼難,妲己在泰上元門不知道多快活。”宇文宕露出笑容,對海公公施禮,“師尊,琅琊元門方位可知曉?”
海公公睜眼看他,輕聲道:“知曉!”
宇文宕嘿嘿一笑,拿了個蘋果啃着,邊啃邊對宇文燁道:“別擔心,妲己處在破境邊緣,我匆忙回來就是打算找戚長征要幾顆聖元果,這就走了。”
海公公帶着宇文宕與達達木離去,宇文燁微笑相送,笑容漸漸消失不見,目光望向東方,久久不語。
宇文宕離開皇城面色就陰沉了下來,沒有等海公公開口問,直接將宇文妲己面臨的困境告之,只是懇求海公公不要將此消息泄露給宇文燁知曉,海公公沒說什麼,心裡在嘆氣,衆多的皇子皇孫只剩下兩兄弟,誰還不瞭解誰?
海公公也沒有去過琅琊元門,大致的位置卻是知道的,帶着宇文宕與達達木找到那兩座如門戶般的山峰,便有一修士一元士現身。
如今的琅琊元門今非昔比,弟子人數已是過千,能安置在法陣覆蓋範圍之內的都屬於元門高層以及不多的內門弟子,其他外門弟子卻是沒有這個待遇,只能在紫竹林外圍修煉。負責接待來客的卻依舊是內門弟子,道門一位,佛門一位,代表着琅琊元門立門宗旨——道佛一家。
來者是道門中人,問明來路,方由道門弟子帶入琅琊元門,還需經過道門當值長老確認身份方能進入法陣之內,佛門來客亦是如此。
李想便是今日的當值長老,他還記得初到琅琊元門那日就遇見了元門大戰,當時他們一行七人,是跟隨李青雲前來投靠他們大師姐莊小蝶的,誰也沒有想到,初來乍到竟是遇見大能之戰,
當時的他們還都是聚元境修士,數年過去,琅琊元門豐厚的修煉資源,加上他們滯留元氣境時間長久,根基無比紮實,興許是厚積薄發,竟是在短短數年時間紛紛化嬰,他們的大師兄已是閉關突破化嬰境。
李想見到來訪的一行三人皆是肉身飛行而來,不敢怠慢,大師姐說過元門長老代表着元門形象,要有氣度,他當先施禮,正待開口詢問,卻是見那位道裝打扮的中年男修開口便是問元主去向,不由心生警惕。
元主離開元門他們都知曉,但是去往何處他們卻是不知,來人語氣一絲恭敬的意味也沒有,莫不是又出現前來挑釁的其他元門大能修士?
前段時間就有許多的大能修士前來挑釁,當時二蛋元老不在,其他幾位元老皆是敗多勝少,元門聲望一落千丈,他們也是着急萬分,卻是苦於境界過低,有心無力。
等到二蛋元老歸來,斬殺了幾位挑釁大能修士,又在明珠城琅琊盟十戰十勝,元門聲望一飛沖天,再也不見有其他元門大能修士前來挑釁。
只是後來三家元門聯合來犯,當時李想七人都是身在土峰,都想着能與大師姐並肩作戰,依舊是因爲境界太低的緣故,被代元主李青雲制止外出。法陣之外發生的大戰他們誰也未曾看見,肆虐元力波動擊打在防禦法陣之上他們卻是感同身受,充滿無奈。
數位元老在那場戰鬥中身受重傷,二蛋元老更是重傷將隕,到了如今依舊未曾清醒過來。若是這幾人又是打着挑戰的名頭來挑釁,能出戰的大能修士又是隻剩下赤科爾秦煌宙幽這三位元老。
李想想到這裡,臉色就不好看了,冷淡的道:“你們是哪家元門修士?”
宇文宕情急見戚長征,哪裡有耐心與眼前的小修士廢話,直接了當的說道:“快帶我們去見戚長征,我是他大舅子。”李想一聽當即惱了,心想元主道侶他就見過兩位,一位就是大師姐,大師姐的身世他可是知曉,哪裡還有兄弟存在。還有一位便是頂尖元門聖女,如今的紫衣仙子。
若真是紫衣仙子的兄長到來,可不就是來自頂尖元門天火元門。琅琊元門法陣都是天火元門有着霸主之稱的袁霸與紫衣仙子佈置,哪裡還需要從此地進入元門,大可以直接進入法陣。
李想正打算示警,靈光一閃,忽然想起元主還有一位從未見過的道侶,再看爲首這位身穿皇室服飾的長者不由得謹慎問道:“可是宇文皇室中人?”
宇文宕已是瞪大了雙眼,“知道宇文家來人,還不快些帶我們進入。”
李想不敢怠慢,連忙帶着三人進入法陣,踏劍直飛土峰。
一路飛去,達達木都在東張西望,見到大雪壓彎紫竹的景緻還有興致穿過竹林,蕩起一片落雪。對於她而言,宇文妲己被囚禁,她並未感到如何,出身冰極原摩基斯愛人種族,本就不重親情,反倒是她與宇文宕被驅逐泰上元門心裡不痛快。
她理解不了宇文宕心急如焚的心情,一路離開泰上元門二人之間沒少發生爭執,此時見了紫竹林獨特雪景,還想着招呼宇文宕陪她賞雪,確實是個不省心的女修。
宇文宕見到莊小蝶,也見到莊小蝶懷中抱着的嬰兒,心裡不舒服了,想着他的妹妹在泰山元門受苦,戚長征可倒好,美貌道姑莊小蝶是他另一位道侶,連孩子都有了。心裡頗爲自家妹妹不平,瞥了眼站在莊小蝶身後的秦煌宙幽二人,冷着臉問:“戚長征呢?叫他來見我。”
莊小蝶沒有見過宇文宕,但她認得海公公,在湯口鎮與宇文妲己一同陪伴戚長征那幾年,海公公曾與宇文燁前去看望過宇文妲己。
她與宇文妲己感情最好,要比讓她存有着敬畏心的袁紫衣要親密許多,也不會去在意宇文宕的態度,微微一笑,道:“長征不在元門,我與妲己情同姐妹,有關妲己之事告之我亦可。”
宇文宕拍着竹椅扶手站起身來,怒道:“妲己身處險境,已是遭姜九黎囚禁,如今生死不知,你們可倒好,放着妲己不聞不問,還有閒情逸致生兒育女,好一個戚長征!好一個元門之主!妲己看上他是瞎了眼!”
莊小蝶面色大變,驚問:“怎會如此?妲己不是聖女嗎?姜黎天不是極爲寵愛她嗎?長征去過泰上元門親眼見的妲己,還曾見到妲己羞辱姜九黎,怎會如此?怎會被姜九黎囚禁?”
宇文宕道:“那都是何年馬月的事情了,姜九黎老早就離開泰上元門,誰也不知他去了哪裡,這次出現已是陰陽境大能,我和達達木就是被他驅逐,指名道姓要戚長征去泰上元門見他,你莫再多問,速速去找戚長征,只有他去了泰上元門才能救出妲己。”
莊小蝶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宇文妲己竟會遭到姜九黎囚禁,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對宇文宕道:“稍等片刻,我去見我師尊。”
宇文宕大怒:“見你師尊有個屁用,你聽不明白嗎?只有戚長征能救得了妲己。”
莊小蝶沒有動怒,只是輕聲說了一句:“長征在西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