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澄落落大方地走上了講臺,爲我們呈現了第二位歷史人物。
“這是一個人才百花爭豔的時代,也是一個儒學最爲繁盛的時代。這個時代裡所涌現出的人才,以堅貞不屈的氣節、禮賢下士的謙恭、計安天下的智謀和風流儒雅的氣度而彪炳史冊。果真是,‘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有一部膾炙人口的佳作,以這個時代的歷史發展爲主線,以這個時代的傑出人物爲核心,演繹了一個又一個生動形象的歷史故事。正是因爲這本書,讓這段歷史、這些人物成爲了老百姓們在街頭巷尾、茶餘飯後最津津樂道的談資。
“東漢滅亡後,天下大亂,有恣意搶奪着地盤的梟雄,自然就會有渴望匡扶天下的英雄。大浪淘沙後,三位英主登上了歷史的舞臺。每位英主的身邊都有一羣智勇超羣的謀士,每個謀士集團裡面都擁有一位首席,他們便是曹魏的荀彧,蜀漢的諸葛亮和東吳的周瑜。
“在《三國演義》中,曹操總是一枝獨秀,獨佔了曹魏集團的風光。相比料事如神的諸葛亮和膽略兼人的周瑜,王佐之才的荀彧就顯得有些黯淡了。然而,荀彧可是曹魏集團裡當之無愧的二號人物,不僅是一個德能服衆、才冠羣英的通儒大賢,更是一個坐席後留香三日的風雅君子。鍾繇稱讚他,‘顏回之後,能備九德,不貳其過,唯荀彧然。’曹植盛讚他,‘如冰之清,如玉之潔,法而不威,和而不褻。’司馬懿也稱讚他,‘吾自耳目所從聞見,逮百數十年間,賢才未有及荀令君者也。’。
“荀彧棄袁紹投奔曹操時,曹操還只是一個在亂世之中掙扎自立的小軍閥。在講究門閥的三國時代,曹操因出身宦官家庭而不被士族所看重,而出身潁川荀氏的士林領袖荀彧加盟曹魏集團後,使曹操的人氣開始急劇攀升。荀彧不僅爲曹操帶來了平定北方的大計,而且給他推薦了荀攸、戲志才、郭嘉、鍾繇、司馬懿等一系列優秀人才,一手組建了曹魏集團的軍師聯盟。這位曹操眼中的吾之子房,不僅爲曹操承擔了張良的工作,更肩負起了蕭何的重任,在曹魏集團的創業和發展中做出了舉足輕重的貢獻,奠基了曹操的成功之路。正史記錄了荀彧的幾件事情,能讓我們領略到三國第一戰略大師的風采。”
第一件事 高瞻遠矚,未雨綢繆
“永漢元年(公元189年),二十六歲的荀彧被舉爲孝廉,官拜守宮令。因爲董卓之亂,荀彧棄官歸家,並對自己的父老鄉親們說:‘潁川這個地方,處於戰略要地,四面都容易發生兵戈之爭。若天下有變,這裡首當其衝會被戰亂所波及。請大家最好儘快離開這裡。’很多人沒有聽從荀彧的忠告,可荀彧卻帶着自己的家族離開潁川前往到了冀州。後來董卓派遣將領出兵關東,果然來到潁川、陳留一帶燒殺搶掠,留下來的鄉親都慘遭了西涼軍的荼毒。”
第二件事 臨危自若,化解叛亂
“興平元年(公元194年),太祖征討陶謙,任命荀彧留守後方。張邈、陳宮準備在兗州造反,暗中迎奉呂布至兗州。呂布到後,張邈就派劉翊向荀彧來要糧:‘呂將軍來幫助曹使君攻打陶謙,請給他供給軍用物資。’衆人不知所措。荀彧卻猜到了張邈已經反叛,當即整肅軍隊,設置防務,速召東郡太守夏侯惇,但是兗州的其他各縣卻已紛紛投靠了呂布。當時,曹操正率全軍圍攻陶謙,留守的兵力很少,而且很多將領可能已經與張邈、陳宮通謀。夏侯惇來到鄄城,當夜斬殺了數十個謀反的軍士,平息了叛亂的苗頭。豫州刺史郭貢率兵數萬來到城下,有傳言說他是呂布的同謀,令大家惶恐不安。郭貢求見荀彧,荀彧便準備前往。夏侯惇等人勸說:‘您是主心骨,前去必定危險,不能去!’荀彧說:‘郭貢與張邈等人,平素並沒有相互勾結。現在他來得又很急,準是還沒打定主意而前來試探。趁他動搖之際去說服他,即使不能爲我所用,也可以讓他保持中立;如果猜忌而防範他,他必會被激怒而與張邈合謀。’郭貢看到荀彧毫無懼意,認爲鄄城不易攻下,便領兵離去了。荀彧又與程昱計議,讓他去說服範和東阿二縣,最終爲曹操保全了三座城池。”
第三件事 胸懷大局,明晰取捨
“陶謙死時曹操想趁機奪取徐州,回師再平定呂布。荀彧勸他,‘先代漢高祖守關東,光武帝據河內,都是先鞏固基地,再爭奪天下。這樣進可以制勝,退可以固守,所以能經受住困難挫折,最終完成大業。將軍本來是憑兗州起事,平定了山東禍亂,百姓們無不心悅誠服。況且兗州跨黃河、濟水,是天下要衝,現雖城池殘破,但足以能自保。此地兼具地利與人和,正是將軍您的關中、河內,我們應該先穩定住它。現在已擊潰了李封、薛蘭,如果再分兵東擊陳宮,則陳宮必定不敢回擊。我們便趁機組織隊伍收割麥子,儲備穀物,秋後就能一舉打垮掉呂布。然後向南聯合揚州的劉繇共討袁術,以控制淮水、泗水一帶。如果捨棄呂布不打而東攻徐州,多留守兵則攻城不夠,少留守兵就得徵百姓來守城,令他們不能完成夏收。倘若呂布再乘機侵擾殺掠百姓,那我們就無法安定住民心了。如果只剩下鄄城、範、衛三處城池得以保全,而其餘的地方都被呂布佔領,這樣也等於失去了兗州。要是徐州再攻不下,將軍將安身於何處?何況陶謙雖死,徐州也不易被攻破。上次討伐徐州時,我們實行了殘酷的屠殺,徐州子弟爲報父兄被戮之仇,必定會誓死奮戰。即使能攻下徐州,卻還是不能從民心上佔有它。況且鑑於上次的失敗,徐州軍民會因畏懼而更加團結。現在夏收剛過,徐州必會堅壁清野以防將軍。將軍久攻不下,又無法通過搶掠來獲得糧草,不出十天,十萬人馬的糧草就會斷掉供應。天下間的取捨,有以大換小的事情;有以安換危的事情;有權衡形勢而不顧忌根基穩固的事情。現在的這個決定,從三方面看無一有利,希望將軍能再細細考慮一下。’曹操這纔打消了攻徐州的念頭,動員士兵幫助農民收割麥子,然後分兵平定各縣。最終呂布敗走,兗州得到了穩固。”
第四件事 識心辨性,料事如神
“自從曹操迎奉天子後,袁紹一直心中不服。兼併了黃河以北各郡縣後,袁紹更成爲了當時天下最強大的諸侯。於是,袁紹愈加驕橫了起來,寫了封言辭極其無禮的信給曹操,惹得曹操大怒。曹操衆謀士見他出入舉止不同於常,都揣測是因爲之前敗於張繡的緣故。鍾繇就這事詢問荀彧,荀彧說:‘曹公是聰明人,必定不會讓往事縈懷,可能是爲了其他事而憂愁。’於是見曹操而詢問,曹操便將袁紹的信拿給荀彧看,說:‘我現在想討伐此不義之臣,可力量敵不過他,怎麼辦?’荀彧說:‘自古以來,那些真有才能的人,縱然弱小,也必將變得強盛;而那些庸人們,縱然強大,也會變得弱小。劉邦、項羽的存亡,足以證明了這個道理。袁紹這人貌似寬容而內心狹窄,任用人才卻又疑心太重,而您明正通達,不拘小節,唯纔是舉,唯纔是用,這是在度量上勝過袁紹;袁紹遇事遲疑猶豫,少有決斷,往往錯過良機,而您能決斷大事,隨機應變,不拘成規,這是在謀略上勝過袁紹;袁紹軍紀不嚴,法令不能確立,士兵雖多,卻不能善加運用,而您法令嚴明,賞罰必行,士兵雖少,卻都奮戰效死,這是在用兵上勝過袁紹;袁紹憑其名門貴族,裝模作樣,耍小技而博取名譽,所以士人中缺乏才能而喜好虛名者大多歸附於他,而您以仁愛之心待人,推誠相見,不求虛榮,行爲謹嚴克己,在獎勵有功之人時無所吝惜,因此天下忠誠正直、講求實效的士人都願爲您效勞,這是在德行上勝過袁紹。憑藉這四方面的優勢輔佐天子,扶持正義,征伐叛逆,誰敢不從?袁紹的表面強大又有何用呢?’曹操聽後十分高興。荀彧又說:‘但是攻打袁紹之前要先解決了呂布。’太祖說:‘你說得極是。可是我擔心,袁紹侵擾關中引發羌人、胡人作亂,並向南引誘蜀、漢中二郡的劉璋出兵。那樣我將單獨以兗、豫二州抗擊天下兵力的六分之五,又該如何處理呢?’荀彧說:‘關中將帥數以千計,沒有人能統一起來,只有韓遂、馬超最強。他們見崤山以東地區正在爭戰,必定各自擁兵自保。現在如果以恩德招撫他們,派遣使者與他們通好,即使不能長久籠絡,但至少在您平定山東之前,足以不生變動。關西的事情可以託付給鍾繇,這樣您就可以放心出征了。’
“建安三年(公元198年),曹操擊破張繡,東擒呂布,平定徐州,進而與袁紹相抗衡。孔融對荀彧說:‘袁紹地廣兵強,有田豐、許攸等謀臣替他出謀劃策,審配、逢紀等忠臣爲他幹事,顏良、文丑勇冠三軍爲他統領軍隊,恐怕很難戰勝啊!’荀彧說:‘袁紹兵雖衆但不用法令整肅,軍紀渙散,多爲烏合之衆。田豐剛愎而好犯上,許攸貪婪而不檢束,袁紹不會從心底認同他們兩個,也就太會聽取他們的意見。審配專權而無謀,逢紀果決而剛愎自用,這兩人掌管後方時,如果許攸的家人犯了法,他們一定不會寬縱,那麼許攸就必然會叛變。至於顏良、文丑,不過匹夫之勇罷了,可以一戰而擒之!’
“建安五年(公元200年),與袁紹連續交戰。曹操駐守官渡,被袁紹包圍。曹操軍糧將盡,寫信給荀彧,與他商議可否退兵許都以引開袁紹軍隊。荀彧回信說:‘眼下軍糧雖少,還比不上當年楚、漢在滎陽、成皋之間那樣艱難。當時劉、項雙方都不肯先退,先退的一方必定處於被動。您僅以敵人十分之一的兵力,就地堅守,扼住敵人咽喉使其不能前進,已經半年了。敵人的銳氣也已經枯竭,局面必將有所變化,這正是使用奇謀的良機,不可失去啊!’曹操於是留了下來,進而以奇兵偷襲袁紹的其他軍營,斬殺了他的大將淳于瓊等,袁紹退走。審配因爲許攸有不法行爲,收捕其妻兒家人,許攸一怒之下背叛了袁紹;顏良、文丑被陣前斬首;田豐由於勸諫而被殺,一切都正如荀彧戰前所預想的一樣。”
第五件事 知人善任,不拘一格
“荀彧經常居於朝中處理朝政,而曹操卻經常征戰在外,兩人商討軍事大計便很不方便。太祖問荀彧:‘誰能替代您爲我出謀劃策?’荀彧說:“荀攸、鍾繇。”後來,荀彧爲曹操推薦了戲志才,曹操非常喜歡。可惜,戲志才早卒。曹操給荀彧寫信說:‘自志才亡後,我身邊就沒有可以討論的人了。有沒有可以替代他的人呢?’荀彧舉薦了郭嘉。曹操召見郭嘉,兩人討論起了天下大事時有相見恨晚的感覺。曹操對郭嘉說:‘使孤成就一番大業的,就是你啊。’戲志才和郭嘉,兩個聰明絕頂的鬼才,又都有着負俗之譏的個性。荀彧沒有把他們同時推薦給曹操,正是考慮一山難容二虎的緣故。這着實讓我們領教了荀彧高超的用人水平。”
“從以上五件事可以看出,荀彧不僅能運籌帷幄,決勝千里;更能夠思慮恂達,知人善用。曹操按照荀彧制定的戰略計劃,一步步穩紮穩打地平定了整個北方。在這段時間裡,曹操主外征討,荀彧主內經營,使得曹魏集團不斷髮展壯大。曹操稱讚他,‘彧之功業,臣由以濟,用披浮雲,顯光日月。天下之定,彧之功也。’
“然而,正當曹操的事業如日中天的時候,荀彧卻公然站在了曹操的對立面。當曹操漠視了他的反對後,荀彧心中所追求的理想和信念便也轟然塌陷了。錯付了曹操的荀彧,最終鬱郁而亡,十分淒涼。
“很多人認爲荀彧因爲忠誠於漢朝王室,所以纔不能夠接受曹操的僭越。但事實上,荀彧的忠誠並非是給予了一個王朝,而是給予了致萬世之太平的理想。
“荀彧嘗言於太祖曰:‘昔舜分命禹、稷、契、皋陶以揆庶績,教化征伐,並時而用。及高祖之初,金革方殷,猶舉民能善教訓者,叔孫通習禮儀於戎旅之間,世祖有投戈講藝、息馬論道之事,君子無終食之間違仁。今公外定武功,內興文學,使干戈戢睦,大道流行,國難方弭,六禮俱治,此姬旦宰周之所以速平也。既立德立功,而又兼立言,誠仲尼述作之意;顯制度於當時,揚名於後世,豈不盛哉!若須武事畢而後製作,以稽治化,於事未敏。宜天下大才通儒,考論六經,刊定傳記,存古今之學,除其煩重,以一聖真,並隆禮學,漸敦教化,則王道兩濟。’這番話就是荀彧的理想追求——儒學的光復。
“荀彧,儒聖荀子的後人。祖父荀淑,被人尊稱‘神君’,有高才,漢順、桓之時十分出名。有八子,人稱‘八龍’。潁川荀氏不僅傳承着家族的榮耀,更繼承着儒學的發揚。自孔子創建了儒家學派之後,早在先秦儒家就分爲了兩支,孟子學派和荀子學派。漢武帝之後,儒家和宗教結合成爲儒教支撐着國家的治理。
“宗教組織極其講究教階的次序,例如天主教的教階分爲神父階和執事階。神父教階爲:神父、主教、助理主教、教區主教、教區大主教、總主教、樞機主教七品,稱爲“聖品七階”;執事教階爲:初等執事、總執事、助理執事、教區總助理執事、理事執事、總理執事七品,稱爲“助祭七階”。同樣,儒教的教階則是通過官吏制度來體現的。在知識相對落後的時代,教職人員會爲自己加持神性來助力於教化引導。在儒教當中,皇帝尊爲天子,賦予了最高的神性。那麼最接近天子的高階官員,便只能從士族中選拔,低階官員便從庶族中選拔,而平民根本沒有被選拔成爲官員的機會。“士庶之際,實自天隔”,三者之間的通道不能打開,這便是儒教對教職人員進行神性加持的方式。正是因爲過分倚重於宗教教化而漠視了國家的政治治理,到了東漢末年,朝廷疏於法治,社稷綱紀鬆弛,達官各逐私利,權貴驕橫無忌。因此,東漢的民風雖然醇厚,民生卻舉步維艱。荀彧和曹操都是看到了當時弊病的英豪,所以他們攜手平定諸逆,只爲了共闢天下太平。
“與荀彧不同的,是曹操對於儒家的態度,這終究成爲了兩人分道揚鑣的拐點。曹操自幼就遭受門閥制度的欺侮,打心底裡反感這種體制,這在他和袁紹之間的關係中已經充分體現了出來。在社稷崩塌之前,漢帝國的官階制度下,曹操只能處在仰視袁紹的位置。這就是十八路諸侯聯軍討伐董卓時,曹操只能夠唯袁紹馬首是瞻的原因。儘管他知道自己比袁紹有才華,但又能怎樣?這個心病,使得曹操與袁紹在官渡對戰的時候,始終無法克服自己的自卑。儘管有郭嘉、荀彧等人的不斷寬慰安撫,曹操仍舊極其艱難地堅持着這場必勝之戰。同樣地,自卑的心態裡總是潛藏着自負的另一面。打敗袁紹後的曹操,頓感天下無敵。旌麾南指,會獵於吳時,卻最終折戟於赤壁。可惜的是,無論是成功和失敗,曹操都沒有從中進行深刻反思,將自己的人格完善。宦官之後的身份是他心中永遠的痛點,但凡有人敢貶損他,就會加倍觸及到他的痛點。“你們誇讚的袁紹不也也孤的手下敗將嗎?孤的蓋世韜略,不能名垂青史嗎?你們憑什麼一而再,再而三詆譭孤?”這樣的逆反心態,使得曹操根本無法忍受東漢的社會制度和風氣。一生信奉實用主義的曹操,未曾真正理解秩序存在的深刻意義。這讓他成爲了一個堅定的法家擁護者,開始和名儒們進行着針鋒相對的角力。在這場角力當中,運籌演謀、略不世出的曹操近乎於失去理智,使用了相當殘忍蠻橫的手段來對待這些儒士。
“然而,曹操是否獲得了這場角力的最終勝利?曹丕即位後立刻便投入了門閥的懷抱,‘九品中正制’取代了曹操的唯纔是舉。曹魏篡奪了漢朝的江山後,司馬懿亦如法炮製地效仿。制度崩塌後的中原,幾百年間都處於分崩離析的狀態。不知道在九泉之下,曹操見到荀彧會怎麼面對,這是你真正想要的結局嗎?
“漢代的儒學存在古文經學和今文經學之分。孔子之後,儒分爲八,到戰國中後期演變爲兩支。一支始於子夏,講文獻之學,數傳至荀子;一支始於曾參,究義理之學,二傳至孟子。以後,荀子便成爲了漢代經學家所信奉的經傳先師,孟子則成爲了兩宋道學家所尊崇的不祧之祖。古文經學是經學中研究古文經籍的學術流派,古文經是指秦始皇統一中國以前的儒家經書。秦始皇統一中國後爲了進一步統一思想,將民間所藏的儒家經典付之一炬。在這個過程中,很多儒生冒着生命危險把一些古文經書給埋藏起來。漢朝建立之後,這些經書被陸續發現並獻給了西漢政府。今文經則出現在西漢建國後,因先秦時期的儒家經典被焚燬,各地的藏書也還沒有被發現,由漢初的一些老儒根據自己的記憶將儒家經典背誦出來,口耳相傳,再讓弟子用漢初的隸書將經文和解釋記錄下來,從而形成了今文儒家經典,董仲舒便是西漢今文經學的創始人。從表面上看,今古文之爭主要表現在對文字經義的理解、解釋不同,實際上今古文之爭是國家政治的綱領之爭。一般來講,解經時,今文學派注重闡述經文的‘微言大義’,而古文學派則注重文字訓詁。因爲今文學派促成了儒家與宗教的結合,使儒教成爲了國教,所以很多今文經學家便竭力把經書和神學迷信相聯繫。特別在西漢,今文經學家爲迎合統治者,解經時喜歡摻雜當時流行的讖緯迷信,他們把經學和陰陽五行相附會,把經書說的神乎其神。古文學派相對而言,崇尚探尋先秦時期儒家思想的本意,反對講災異讖緯,注重實學。漢代,今文經學一直被朝廷奉爲官學,而古文經學則漸漸地發展成爲了民間的私學。隨着儒家學術的進步,古文經學越發地彰顯出生命力,不斷衝擊着今文經學的統治地位。特別是東漢末年,經學大師鄭玄治學以古文經學爲主,兼採今文經學,他遍注儒家經典,以畢生精力整理古代文化遺產,使經學進入了一個“小統一時代”。這正是作爲私學的古文經學,在東漢末年促成儒學家學化熱潮的原因。針對東漢政治體制的弊病,荀彧認爲,欲振興一個國家,需先振興其思想。荀彧推崇像經學大師鄭玄那樣結合古今之學的治學方式,主張擇選大道至簡的真要,將儒學思想進行統一。這樣既可以實現當世王政,又足以爲萬世立法。
“荀彧重振經學的倡議符合當時儒學和社會發展的需要,務實且有效,符合歷史發展的潮流。從同時期來看,蜀國丞相諸葛亮對蜀國的治理也是堅持了禮法並重的原則,一方面親自制定律法並恪守執行,另一方面則十分重視對國人的思想教化。從歷史的發展來看,魏晉南北朝戰亂結束後的隋唐,仍舊施行着禮法並重的治國方略,對國家進行重建和恢復。
“東漢末年,在黃巾起義和軍閥混戰中,儒家的社會秩序早已經變得脆弱不堪。而曹魏取代漢朝,正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東漢軍閥們出身於世家豪族,深知帝國運作的規則,因此並不敬畏皇帝。但是,在東漢儒教教化下的廣大百姓,他們卻把皇帝視作上天之子,心目中的神明。所以,推翻了劉氏的江山,也等於摧毀了百姓們心中的信仰,這是荀彧極力反對曹操僭越的真正原因。很可惜,在思想政治的領域裡,曹操還未能達到荀彧的視野。
“對荀令公最好的評價莫過於正史中所述,‘彧德行周備,非正道不用心,名重天下,莫不以爲儀表,海內英雋鹹宗焉。’寧折不屈的荀令公,最終用生命捍衛了自己的態度和立場。正是這不願同流合污的冰清玉潔,成爲了我們文人精神中永不磨滅的風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