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者所求是什麼？
修爲提升，長生久視。
那丹修器修呢？
長生之外，大多都會多一份執念那就是自身煉器煉丹修行境界的提升。
何玉虎不在乎剛纔韓牧野將他煉製風華劍的秘訣都透露出來。
別人就是學了這鍛造手段，也不可能比得過他。
他在意的是，韓牧野在玉簡中說的，提升此劍的手段。
這手段要是真的，推衍開來，恐怕就是全品類的提升。
這對他的煉器修行，極爲重要。
“諸位都是煉器師和劍道大修士，若是細想，也能推斷幾分。”韓牧野坐在自己席位上，淡淡說道。
他目光掃向四周。
“百元草可增韌性，若是熔鍊得當，確實能提升此劍品質，萬寒石……”有人低語。
“妙啊，萬寒石之力與百元草相合，能在不消減劍器寒性的時候，增加韌性，同時當劍器催動到極致時候，萬寒之力發動。”坐在韓牧野身旁的一位評劍人轉頭。
下方，那些煉器坊之人，還有到來的劍修，都開始細細盤算。
“二叔，按照此法，可不止這一柄劍器的提升啊……”於青竹看向身邊的二叔於長冠，低聲開口。
於長冠點點頭，面上露出一絲凝重。
“對了，丫頭，你將這韓掌櫃之事稟報老爺子時候，老爺子說什麼沒有？”於長冠覺得，自己恐怕是忽略了重要的訊息。
聽到他的話，於青竹輕聲道：“爺爺本來是要親自上門拜訪的，我勸住了。”
於長冠轉頭看她，於青竹笑着道：“哪有劍爐主人拜訪劍鋪的？”
“這其中拿捏若不把握好，還得了？”
於長冠目光轉向高臺上端坐的韓牧野，又看一眼身側其他的各家劍爐劍坊之人，點點頭。
關心則亂。
此時臺下已經很多人心亂了。
怪不得自家老爺子看重這個侄女，現在看，當真是心性絕佳。
臺上，何玉虎向着韓牧野一拱手，輕聲道：“韓先生，玉虎這就回去重煉此劍，不知其中遇到疑問，可能上門請教？”
韓牧野笑着拱手回禮：“何大師放心，但凡有疑問，儘可來尋我。”
何玉虎點點頭，轉頭看向一旁的徐川河。
“徐兄，你這玉簡可還看？”
韓牧野那玉簡當中記錄詳細至極，還有劍器提升之法，在場所有的評劍人都不可能有誰超過的。
徐川河笑一聲道：“韓掌櫃確實評劍手段非凡，這第一柄劍，徐某甘拜下風。”
他在那玉簡中已經標記比較詳細了，可也不能跟韓牧野比啊。
本以爲大家都是按照規矩來，可誰想遇到個愣頭青。
何玉虎拱拱手，將風華劍握着，轉身就走。
有幾位修行冰霜劍術的劍修忍不住跟着走出會場。
這一柄劍要是提升成功，可就是一柄半法寶。
那等寶物，誰不想要？
在碎星島上，法寶和半法寶的交易，幾乎都把持在無盡海勢力和幾個大宗手中。
若是今日能敲定此劍歸屬，不管是自用還是轉手售賣，都是大賺！
不去管他們離去，徐川河伸手指向前方第二柄劍器。
“諸位，剛纔韓掌櫃的評劍手段不錯，可以借鑑。”
第一柄劍評過，在場數千人都記住了御景劍鋪韓牧野。
雖然說這是韓牧野評劍實力體現，可第一局難免有勝之不武之嫌。
徐川河此時提醒，就是讓幾位評劍人都拿出看家本事，這一局別掉以輕心。
確實，這一局如果不能扳回一城，恐怕今日這評劍會，就是給御景劍鋪揚名了。
那金河劍鋪張大權還是第一個上前。
他細細觀察劍器，沉吟許久，方纔回到自己席位。
這一次，他刻錄玉簡的時間也長了許多。
其他人觀察劍器，刻錄玉簡的時間也比之前長。
下方，不管是各處來的劍修，還是那些劍坊劍爐之人，面上神色，都帶着一絲期盼。
今日這評劍之會，恐怕不一般的精彩。
這等手段盡出的評劍會，是不另外花靈石就能看的？
到韓牧野上前時候，臺上臺下立時寂靜。
韓牧野探查過長劍，回到自己坐席，將玉簡刻錄過，就閉目不語。
徐川河這一次也是多費了些時間。
可以很明顯看出，下方那些人已經不耐了。
徐川河將玉簡刻錄好後，輕咳一聲，看向下方。
沒等他開口，一位身形高壯的煉器師已經幾步登上高臺。
“趙越劍爐，秦趙越。”
煉器師向着四周一拱手，便大步走到木桌前。
下方已經是一陣轟鳴。
趙越劍爐，秦趙越，那是碎星島有名的煉器大師。
第二柄劍，竟是這位大師煉製。
不知這位拿出的劍器，會有怎樣的評價？
秦趙越似乎也迫不及待，直接伸手就將一塊玉簡拿起。
靈光閃動，光幕出現。
“劍名松風，長三尺二寸，重五十八斤九兩，通體以宋元玉髓煉製，摻雜何元鐵八兩，邵陵鋼一斤三錢。”
“此劍以混成鍛造術煉製，保留玉髓最大特性，鍛造時注入靈力保護劍身，篆刻暗紋。”
……
第一塊玉簡上就密密麻麻記錄了許多訊息。
這些訊息大多是研究煉器手段，其後也加上幾句關於此劍適用劍術的推薦。
此玉簡上信息看完，臺上臺下都是靜默。
秦趙越伸手，又是拿起一塊玉簡。
又是一大片訊息。
從劍器長短粗細，持久度各方面都有評價。
而且對於劍器煉製手段，契合劍修，都有介紹評點。
五位評劍人玉簡看過，頓時所有人都覺得沒有什麼看頭了。
看來，拿出真本事，大家都差不多。
本還以爲那位御景劍鋪的韓掌櫃是本領特異，原來並非如此。
除了風林劍爐的於長冠和於青竹依然滿心期待，其他也就朱明申還多些好奇。
徐川河轉過頭，看向韓牧野，面上露出一絲輕笑。
外人根本看不出這些評價與上一柄劍韓牧野評語的區別。
寸毫之間的差距，非是真正精細的評劍人，根本難以察覺。
當其他評劍人都用韓牧野的模式評劍時候，非真正的劍道強者和煉器大師，根本察覺不出其中不同。
以這些評語，一下子就將韓牧野的優勢壓了下去。
前方的秦趙越面無表情，終於拿到第九塊玉簡。
所有人也是都擡頭，看向那玉簡上方半空。
“嗡”
玉簡當中訊息展露。
“空的？”下方有人驚呼。
玉簡之中訊息，一片空白。
臺上臺下，所有人都看向端坐的韓牧野。
這是無法評定劍器，還是，故意爲之，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徐川河皺起眉頭，開口道：“韓掌櫃，若是棄權，你當說清楚，這玉簡中空白，不知是何意思？”
主辦此次評劍會的他，可是要承擔不少責任的。
韓牧野這一字不提的玉簡，是對評劍的不尊重。
臺上其他評劍人也是面色不好看。
第一局被韓牧野偷了一局，第二局，他這空白玉簡是何用意？
“二叔……”下方的於青竹面上閃過茫然，看向一旁的於長冠。
於長冠年色凝重，眉頭蹙起，低聲道：“評劍人玉簡空白，要麼是棄權，要麼，這劍器有問題。”
“今日之事，不管哪般，都不可能輕易善了。”
於長冠目光落在秦趙越身上，壓低聲音：“秦趙越和韓牧野，恐怕有一人要身敗名裂。”
身敗名裂！
會場上一片鬨鬧，過片刻，大多數人都知道玉簡空白意味着什麼，目光在韓牧野和秦趙越身上轉。
“秦兄，今日評劍，所有劍器都是你們親手送來。”徐川河看向秦趙越，然後道：“既然韓掌櫃玉簡留白，不知秦兄可想追究？”
如果不是在臺面上，這劍器評點無人看到，追究不追究，也沒事。
但現在這場面，要是不給個交待，往後誰還去趙越劍爐買劍？
“此劍是以玉髓煉製，篆刻靈紋乃是風選三靈紋，在場該有研究玉髓之道的大修，還有對此靈紋精通的道友。”徐川河看一眼韓牧野。
“不如，我們請幾位大修再觀一場？”
評劍人只是評劍，劍器合不合用，是不是當真如評的那般有價值，還需要使劍人來感受。
聽到徐川河的話，臺下不少人躍躍欲試。
韓牧野沒有開口，只是看向秦趙越。
秦趙越皺着眉頭，沉吟着，忽然開口道：“韓掌櫃，還請名言，以玉髓煉劍，其中還有何關竅。”
什麼意思？
這是，承認自己的劍器有缺陷？
太上，那些評劍人，包括徐川河都是眉頭一皺。
臺下，更是譁然一片。
韓牧野輕輕一笑，搖搖頭道：“秦大師，如果說玉髓煉劍，我是不清楚的，你還是問別人吧。”
拒絕？
還是拿捏？
所有人看着秦趙越。
只見秦趙越面上神色變幻，然後長笑一聲，向着四周拱手道：“諸位道友，是秦某錯了。”
他轉頭看向韓牧野，一躬身。
“趙越劍爐新得一塊宋元玉髓精華，這柄劍是用其外的邊角煉製，煉製成劍後，秦某能感覺劍器當中有弊端，卻一時難以察覺，更不敢以玉髓精華煉劍。”
“今日來此，秦某有試探之意，失了本心，請韓先生還有諸位評劍道友勿怪。”
玉髓。
玉髓精華。
字面上看差不多少，其實價值，天差地別。
一份玉髓精華，能煉製法寶，能讓大修士出面爭奪。
玉髓，雖然珍貴，卻不至於讓大修士心動。
秦趙越話出口，整個場中都是譁然。
“咳咳”
虛空之中，一聲輕咳。
所有聲音都頓住。
“趙越劍爐已經承諾將這玉髓精華的九成售賣給我沐陽館，留下一成，自行煉製。”
“想來，不會有人打這一成玉髓精華的主意。”
虛空中聲音慢慢淡去。
場中本來激動的情緒也被壓制不少。
沐陽館出面，誰還敢去打那一份玉髓精華的主意？
臺上，那些評劍人面上神色複雜，卻也沒有誰開口。
秦趙越用的材料不是玉髓，而是世間難尋的玉髓精華邊角料。
這誰能想到？
用料有差，其他訊息也都不同了。
也就是說，前面八位評劍人那細緻入微的評點訊息，全都是錯的。
不能說多丟人，畢竟此次評劍，秦趙越所送的劍器有些不合規矩，用的是廢料煉劍。
但外行人看熱鬧，對臺上幾人的看法，已經有了。
秦趙越不去看別人，只定定看着韓牧野。
“玉髓精華世間難有巴掌大整塊的，要煉劍，要麼融在其他劍器之中，要麼化爲精華靈液，塑造水脈之劍。”韓牧野輕聲開口。
秦趙越既然已經坦誠自己得了玉髓精華，韓牧野自然不再拿捏。
他說的兩種方法，都是玉髓精華煉劍時候常用。
但這顯然不是秦趙越想要的。
如果將玉髓精華融入其他劍器，或者是化爲靈液，就失去了玉髓精華最重要的特性，萬法無傷。
玉髓精華蘊含道韻，萬法不沾。
正是如此，很難有大塊面成形，都是碎裂成小團。
“不過，秦大師如果精通千機劍煉製之法的話，未嘗不是一個手段。”韓牧野看向秦趙越，輕聲開口。
千機劍。
以固定數量小劍結合，凝成一柄劍器。
這劍可分可合殺傷力極爲強大。
以玉髓精華碎裂的特性，煉製千機劍，避開其中傷損縫隙，還能蘊含萬千道意。
好辦法！
秦趙越面露欣喜，準備開口，忽然虛空中有神念震動。
秦趙越點點頭，向着韓牧野一躬身：“多謝先生指點，我若有疑問，當再上門請教。”
說完，他將那木架上劍器握住，轉身就走。
很明顯，沐陽館之人對玉髓精華煉製千機劍有了興趣，纔會傳音給秦趙越。
直到秦趙越離開，大廳中衆人依然有些失神。
更多人已經在期待，碎星島上有一柄絕強的千機劍出來。
“好手段。”於長冠輕聲低語。
於青竹在一旁輕輕點頭。
本來是兩敗俱傷之局，竟是硬生生扭轉爲雙贏。
不對，是多贏。
韓牧野穩坐釣臺，得了名，秦趙越有了煉製千機劍的路子，得了利。
至於其他評劍人，秦趙越已經道歉，別人也不好再深究。
臺下，無數人擡頭看向韓牧野。
他是真的看透了那劍器，纔會留一塊空白玉簡，還是，本就是一個局？
想到沐陽館出面，不少人心中多了幾分想法。
徐川河輕笑一聲，上前一步：“今日評劍之會，雖然有些曲折，卻當真精彩。”
這話不假，精彩，此等評劍會，真不是不花靈石就能看的。
“御景劍鋪韓掌櫃從碎星島外來，帶來的訊息與手段很是讓老夫震驚。”
徐川河看向四周，輕嘆道：“算一算，老夫到碎星島已經五百餘年，五百年，修行界中許多訊息已經與碎星島不同了。”
他這話，讓臺下修行者大多沉默。
來碎星島的修行者，有的追求暴富，有的來避難，有的是意外到來。
碎星島上百島嶼，總有合適居住逗留的。
大部分外來修行者到碎星島後，就再也沒有離開過。
“好了，下面這一柄劍，乃是顧寧劍爐顧千山大師親手煉製。”
“顧大師的劍器，難得一評，諸位道友，可要好好把握機會。”
徐川河看向身後的一衆評劍人，笑着開口。
顧千山，碎星島有名的煉器師，已經觸摸到煉器宗師之境，跟於家老爺子齊名。
真沒想到，今日會有他所煉製劍器送來。
臺下，一位白衣青年站起身，向着四周拱手。
“在下顧月寧，乃是千山大師嫡孫。”
“今日將老爺子所煉劍器送來，是希望增加我螢火島上煉器一道的交流。”
青年滿身靈氣，面容端正，說話時候也透着正直，讓周圍那些劍修不由頷首。
前方坐着的那些煉器坊劍爐之人，也是回頭，輕笑點頭。
顧月寧目光在於青竹身上多留了一下，點點頭，然後擡頭看向臺上。
“諸位評劍大師，家祖交待，這一柄劍，諸位只管糾其缺點，莫要誇讚。”
“他老人家現在正是鍛造之術提升的關鍵期，不能親自到來，還請諸位前輩見諒。”
顧月寧的話謙和有禮，對於各方都不得罪。
怪不得千山大師會派遣這個顧月寧到來，這傢伙真有幾分氣度。
高臺上，幾位評劍人已經上前，在劍器之前細細評鑑，然後將玉簡刻錄好。
此時，場中最期待的，應該就是御景劍鋪的韓掌櫃出手了。
果然，等韓牧野走上前時候，整個場中瞬間安靜下來。
顧月寧站在臺下，目光緊盯着韓牧野。
韓牧野用絲巾包裹劍柄，然後手握長劍，輕輕拔劍出鞘。
清寒的劍光閃動，靈光透出劍外。
淡淡的劍氣灌注入劍身，有震鳴聲輕響。
韓牧野的腦海之中，閃過一幅幅畫面。
劍器煉製手段，劍器來歷。
青遊界域，顧家嫡子顧千山，家族衰敗，流落碎星島，三千年以來，不得迴歸。
這柄劍器，是顧千山從青遊界域帶來。
青遊界域的劍道昌盛，這劍器之中有許多劍修縱橫的畫面。
透過這劍器，韓牧野領悟了數種青遊界域流傳的劍術。
放下長劍，他回到坐席前，將自己所看的訊息記錄下來。
徐川河同樣記錄之後，顧月寧走上臺，站在木桌前。
他看向臺下，又轉頭將目光投向身後的評劍人。
“諸位前輩，想來最期待看到的就是御景劍鋪韓掌櫃的評語吧？”
他將韓牧野那塊玉簡拿在手上，輕輕掂量一下，輕笑道：“晚輩便直接將所有的玉簡展現出來，大家一起觀閱好了。”
說完，他伸手將所有的玉簡一掃，靈光透過，一道道光幕激發，文字顯現。
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落在韓牧野那塊玉簡上方，面上露出呆滯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