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玉貝,上和寨的孫家丫頭那聘禮……”小舅子嘴裡不自覺嘀咕。
沒等他說完,一旁的曾大牛老丈人一聲高呼:“大牛,玉貝不玉貝的是小事,你也知道,家裡真沒了當家的男人,這日子就沒法過了。”
“小翠是你婆娘,也是我丫頭,我這老骨頭也捨不得看她受苦啊……”
一邊說着,老丈人一邊抹眼淚。
暗地裡,他瞪一眼一旁自己沒用的兒子。
這不是傻了嗎?
還跟曾大牛糾纏一千玉貝,真要找死?
好在他薑是老的辣,眼淚一抹,大牛背後的女兒也跟着抹淚,女兒一哭,兩個娃也哭起來。
曾大牛本來硬着的心腸,立時軟了。
他哼一聲,站起身來,大步走出木屋。
到門外轉一圈,所有的鄰居都有些畏懼的看他。
可惜,沒尋到曹二娃,要不然,打斷他的肋骨。
捏着拳頭的曾大牛回到家時候,被他砸碎的小木桌已經重新拼了起來。
老丈人和他爹坐在桌邊。
兩個孩子隨着婆娘在竈臺邊,鍋竈上熱氣騰騰,已經飄香,讓兩個孩子直流口水。
是自己帶回來的醬肉味道。
島上魚肉不缺,但其他肉食金貴,光這一塊醬肉,就要好幾十玉貝。
“還真是醬肉,老曾啊,上回我吃醬肉,還是十年前魚頭家抱孫子吃席,好不容易搶一片肉……”
老丈人聳着鼻子,有些感慨的低語。
曾大牛的老爹也是一臉唏噓,低聲道:“可不是,好些年沒嘗過了。”
老丈人嘿嘿笑一聲:“小翠,你可燒爛些,我跟你公公都不剩幾顆牙了。”
說着,他壓低聲音:“大牛這是真有出息了吧?”
曾大牛他爹愣了愣,面上露出擔憂之色。
此時,剛好曾大牛走回木屋。
“大牛啊,你現在……”老丈人剛開口,就見曾大牛冷着臉,走到竈臺邊。
他伸手扯一下竈臺邊忙活的婆娘。
婆娘看他,趕緊將鍋鏟放下,在破圍兜上擦一下手,跟着他走到一旁。
兩個小傢伙這時候眼睛都盯着鍋裡,沒跟上來。
桌邊的兩位老人,躲在鍋竈後面的小舅子,還有燒火的曾大牛老孃,都將脖子伸着,悄悄去看。
家裡就這麼大地方,也沒有揹人的地。
曾大牛婆娘有些臉紅。
大牛半個月沒回來,是不是想了?
可這大白天的,家裡又幾多人。
要不,隨他一起去小舢板上?
正糾結呢,就看曾大牛解腰帶。
不是吧?
婆娘忙伸手來攔:“大牛,這還有人呢……”
可曾大牛已經將外衫脫下,露出貼身的衣服。
鍋竈後面蹲着的小舅子有些羨慕。
水寨上過活的人,誰穿兩件衣袍?
何況還是這麼光鮮的新衣衫。
這兩件衣衫恐怕就要上百玉貝了吧?
自家這姐夫,真發財了?
這時候,曾大牛已經脫了小衣,露出一身腱子肉。
本就是健壯的他,這半個月好伙食養着,加上隨邵天一折騰修行,更是強健。
婆娘越發臉紅,雙腿發軟。
正不敢擡頭,就聽“刺啦”一聲。
擡眼去看,曾大牛將小衣的衣角給撕了。
這麼好的衣衫,怎麼能撕?
木屋裡,一片吸氣聲。
“大牛,你這”婆娘不敢責怪他,就是心疼的伸手想要將衣衫拿過來。
可她剛伸手,就見曾大牛從破爛的衣角里,掏出一顆鴿蛋大的玉白珠子。
曾大牛看一眼衆人,咧嘴道:“靈珠。”
他不說,這滿屋子裡沒人認識靈珠。
水寨上生活一輩子,也不可能見過靈珠。
便是靈石,也最多見過,少有摸過的。
“靈,靈,靈珠?”婆娘吃驚的看着那珠子,結巴開口。
屋裡,其他人都是瞪大眼睛,不敢出聲。
當然,竈臺邊偷吃的兩個小傢伙不關注這邊。
曾大牛將珠子塞到自家婆娘手裡:“你摸摸。”
摸,怎麼能摸出有啥特點?
不只是曾大牛婆娘,一大家子都來摸一遍,也摸不出好賴。
小舅子湊在一旁想伸手,卻被曾大牛一眼瞪回去。
“真是靈珠嗎……”小舅子在一旁嘀咕。
“一顆靈珠值千塊靈石,一塊靈石值千枚玉貝,那一顆靈珠就是……”老丈人本想顯露一下本事,卻卡住了,算不出來到底多少玉貝。
婆娘站在桌邊,侷促不安起來。
她不時扭頭去看曾大牛。
大牛怎麼就有了靈珠?
“小翠你把靈珠收起來,明日就去安和鎮,尋一個大宅子住。”
“咱一家往後不住水寨了。”
曾大牛伸手將靈珠抓着,往自家婆娘手裡一塞。
婆娘張張嘴,手中握緊了靈珠。
一旁,老丈人踢一腳自家兒子:“臭小子,往後你姐到哪你都要護着,別讓你姐夫擔心。”
小舅子連忙“哎哎”幾聲,臉上堆出笑來。
鍋裡的肉被兩個小子吃了大半,好在曾大牛帶了一壺酒。
幾個人坐在快要散架的木桌邊,老丈人和小舅子一直給曾大牛敬酒。
曾大牛現在氣度非凡,隨口講幾句在劍鋪中的場面,就能將一家人鎮住。
老爹和老孃合不攏嘴,肉嚼不動,就在那慢慢扁。
老丈人本想給自己的女婿提點幾句,可曾大牛說的事情,他一門不懂。
小舅子兩眼放光,姐夫長姐夫短的,盤問個沒完。
那可是修行者的世界!
曾大牛現在是仙人僕役了!
等碗鉢都空了,一壺酒也喝光時候,門口突然傳來喧鬧。
曾大牛站起身來,跨出門,見曹二娃引着兩個身穿青衣的僕役人物來,後面許多之前看熱鬧的鄰居再次圍來。
“就是他,曾大牛。”
“前些時候離家,這才幾日就發達了。”
“二位大哥,你們看看,你們聞聞,在家都喝酒吃肉了!”
曹二娃往前一跳,伸手指着曾大牛:“你個大牛,老實交代,你從哪”
“啪”
一個巴掌將曹二娃的話打斷。
曾大牛一巴掌甩過,然後又是熟練的一腳踹出去。
曹二娃直接被踹出丈外,翻個跟頭跌坐在地上。
一旁的小舅子嘴角一抽。
那兩個青衣僕役眉頭一皺,剛準備開口,就看見曾大牛慢慢撩起衣角,露出掛在褲腰上的鑰匙。
帶着靈紋的鑰匙,有一絲光暈流轉。
“在下曾大牛,蒙仙長不棄,在城中玉蘭街御景劍鋪做事,不知二位兄弟是哪家仙長門下?”
抱拳,開口,這等風采,哪是漁村水寨裡打漁人能有?
周圍的鄰居都不覺往後退。
那兩個僕役也是面色一變,忙躬身:“原來是曾大哥,我們是安和鎮陶家下人,前段時間我們家丟了一批貨。”
一邊說着,左邊的僕役上前就踹那曹二娃幾腳:“你個夯貨,敢誣陷曾大哥,這是找死不成?”
“曾大哥是仙人僕役,往後要長生的,你也敢攀扯?”
……
下午時候,陶家家主親自來拜訪,本來是邀請曾大牛去陶家赴宴,再住幾天的。
可惜曾大牛要回劍鋪。
陶家家主就在小木屋,在破木桌邊陪着曾大牛吃幾口曾大牛帶回來,準備給兩個娃嚐鮮的果子,感慨仙家寶物,靈氣十足。
吃了東西,自然就是稱兄道弟。
陶老哥邀請曾大牛一家去安和鎮去住,又說等有機會去城裡拜訪曾大牛。
剛好曾大牛也想讓一家人去鎮上,便直接將東西收拾一下,跟着陶家主的大車進鎮。
東西其實沒有什麼,曾大牛到門口,說自家要搬家了,去鎮上,家裡的傢伙事都送了,就是那小舢板,大夥給看着,自己什麼時候還來捉魚。
鄰居都是笑,說他發達了還捉什麼魚。
曾大牛說自己是在打漁時候遇到仙人,這舢板不能丟。
頓時,左右鄰居都連聲說要將舢板供起來。
曾家一大家子走出水寨,身後是滿水寨的人來送。
曾老爹還紅了眼眶,曾大牛說又不是不能回來,這水寨離鎮上又不是多遠。
大車上放着些衣物鍋碗,都是婆娘捨不得丟的。
本來曾大牛跟陶家家主他們一起步行,邊聊些城裡見過的事情。
陶家家主到底世面見的大,能跟曾大牛聊起來,還時不時豎起大拇指說曾大牛是跟對了仙人,劍鋪,那是城裡一等一的好去處。
後來看着離鎮上不遠了,曾大牛藉口給婆娘交待幾句,鑽到車上,又拿幾個小玩具將兩個小傢伙攆出車廂。
不一會,車廂裡叮叮噹噹的鍋碗撞擊聲傳來。
到鎮口,曾大牛從車廂裡鑽出來,衣衫整齊。
他沒進鎮,直接大步奔行,往城裡去。
車廂的車簾拉開,蓬頭紅面的婆娘雙目如水。
曾大牛一口氣就跑到了城裡,城門還沒有關上。
直到看到亮着燈的劍鋪,他才感覺雙腿發軟。
門口,邵天一目光怪異的打量他。
“氣血充盈,文武交融,你這靈氣沒練出來,倒是煉出了氣血了……”
他說的曾大牛不懂。
曾大牛隻知道一頭鑽進鋪子,來到二樓的樓梯前,往地上一跪,“砰砰砰”的磕頭。
沒別的意思,就是想給掌櫃磕頭。
邵天一在一旁不知怎麼回事。
……
第二天下午時候,賈五來鋪子裡尋韓牧野。
“韓掌櫃,那個川河劍鋪的徐川河是不是要考校你?”
賈五有些緊張的問道。
原來,有相熟的店主傳來消息,徐川河要開個評劍會。
這是擺明了要考校韓牧野。
“有把握嗎?”見韓牧野點頭,賈五不放心的開口。
把握?
自然是有的。
韓牧野根本沒將這事情放在心上。
這兩日,他都是在熬煉身軀,提升自身的神魂與肉身契合。
當初錦坤給他的那錦玉果,他已經直接服用。
這果子當真是寶物,服用之後,渾身筋骨與神魂之間的牽扯,多了幾分關聯。
第二日,有川河劍鋪的夥計送了評劍會的帖子來。
評劍到底是小範圍的生意,只有各家劍鋪才做。
評劍會外人也不怎麼關注。
賈五和幾個鄰近的店主倒是很上心。
韓牧野人不錯,能處。
隔一日,本在樓上修行的韓牧野看到面前光陣上的靈光閃動。
走下樓,見賈五和隔壁靈材鋪子的沈富貴店主在櫃檯邊,木架邊上,還有一位身穿黑袍的女修,揹着手,看牆上的字畫。
“賈五叔,沈掌櫃。”
韓牧野拱拱手。
“你就是劍鋪主人?”那邊看字畫的女修轉過頭,看向韓牧野:“這些字畫能便宜點嗎?”
便宜?
這價格已經是很便宜了。
大宗師手筆,名家筆意,你當開玩笑的嗎?
韓牧野搖搖頭。
“韓掌櫃,這位是風林劍爐的於大小姐,你這些字畫能賣的話就賣吧。”沈富貴忙上前,湊到韓牧野身邊,低聲開口。
風林劍爐。
這是整個碎星島都有些名氣的劍器煉製工坊。
風林劍爐專煉劍器,其中有煉器大師,還有宗師人物坐鎮,以無盡海中沉鐵砂爲主料,煉製的劍器堅硬,冰寒,斬鐵如泥。
當初趙御景就想從風林劍爐進貨的,可惜,他這劍鋪,人家看不上,沒有給他合作的折扣。
拿不到折扣,那價格,最終讓趙御景放棄。
“原來是於大小姐。”韓牧野拱拱手,然後笑着道:“既然是於大小姐想買字畫,那容易。”
“就按照風林劍爐給我劍鋪的折扣來算吧。”
“風林劍爐願給我什麼折扣,我便給你什麼折扣。”
聽到他的話,一旁的賈五和沈富貴都是一愣,面上露出急色。
他們知道風林劍爐沒有給御景劍鋪折扣的事情。
對面,於大小姐眉頭一皺,然後面色淡然道:“我風林劍爐的折扣從三成到十成不等,你這劍鋪想要折扣,那要看有沒有本事。”
說着,她轉頭看向沈富貴:“沈掌櫃算是我熟人,以前也打過不少交道。”
“他求我來試試你評劍的本事,順便指點一下。”
“嘩啦”
於大小姐一揮手,數十柄劍器飛舞,靜靜懸在半空。
這些劍器上的靈光閃耀,每一件都不是凡品。
其中劍氣透出,瀰漫在整個劍鋪一層。
但劍氣纔出,周圍字畫上便有金光閃動,將劍氣壓制住。
於大小姐面上閃過一絲訝然,開口道:“能拿到我風林劍爐什麼折扣,要看你有幾分本事。”
又要考校?
韓牧野有些不耐,剛準備開口拒絕,就聽到於大小姐說:“碎星島上能拿九成價格的劍鋪一共十七家,八成的是三家。”
“除了那些大勢力,沒有一家小劍鋪能拿到七成。”
“趙御景我知道,當年在我風林劍爐沒過關,所以你們劍鋪拿不到折扣。”
韓牧野雙目微微眯起。
這是激將。
趙御景明面上怎麼說也是他韓牧野師叔。
現在說趙御景沒過關,那不是在挑釁他?
此時退縮,御景劍鋪也不要開了。
“好,於大小姐跟我來。”
韓牧野伸手指向二樓。
評劍的規矩,寶物屬性自然不能說給外人聽的。
“不用。”於大小姐搖搖頭,淡淡道:“你能評出幾柄劍,這劍就放在你店中售賣。”
“價格,最少九成起。”
這每一柄劍都是靈器。
哪怕之賺一成價,也是上萬靈石。
邵天一想起當年自己殺人生意,一位地境通脈的高手,也只值十顆靈珠。
看來,要大賺,還是要有本事才行啊……
曾大牛有些緊張。
他自然是希望自家掌櫃無所不能。
可老掌櫃都做不到的事情,自家掌櫃成嗎?
在他的下意識裡,自家掌櫃是不可能超過老掌櫃的。
“好。”
韓牧野點點頭。
伸手,將一柄劍握在手中。
靈氣灌注,劍氣閃動,他雙目之中透出晶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