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這些訊息,才讓韓牧野感覺,文墨聲所圖不小。
仙靈世界?
靈甲妖族?
甚至是莽荒界域或仙源界域。
對於天玄世界的亂局,文墨聲不是無力管束,只是在他看來,不需要罷了。
大勢在手,些許小亂,無關緊要。
商隊再前行,韓牧野馬後跟着忐忑不安的紹大田。
木婉則是在後方一輛清空的馬車裡,照顧剛剛甦醒的翠翠。
此時,翠翠面上神色痛苦之中夾雜着悲傷,雙目有些呆滯。
“木姐姐,我的第一個孩子,就這麼沒有了嗎?”
她看向木婉,神色悽苦。
木婉伸手拍拍翠翠的肩膀,輕聲道:“每一個生命的到來,都是有着冥冥之中的機緣。”
“或許,現在是機緣還沒到。”
看向翠翠,木婉伸手握住她冰涼的手:“丫頭,你確定自己做好一個母親的準備了?”
“我……”翠翠面上露出茫然。
她不知道。
她什麼都不知道。
她只想跟紹大田在一起,只想能一起有孩子,有家。
她也只是個沒有多少經歷的女孩,怎麼會想那麼長遠?
“你先休息,慢慢調養身體,以後的日子還長着呢,說不定你們能生十個八個兒女,你照顧都照顧不來。”
木婉輕笑說着,目光轉向前方。
那邊,韓牧野策馬而行。
疲憊的翠翠點點頭,斜靠在柔軟的被褥上,輕輕睡去。
從南荒到中州,這一路,哪怕有紹大田的照顧,她也吃了很多苦。
好在,往後,會幸福的。
商隊中午時候停在山道寬敞的地方,木婉用丹鼎調製了一分藥力溫和的湯藥,讓紹大田送給翠翠。
紹大田千恩萬謝,要拿靈石,被木婉拒絕了。
這一碗藥,紹大田他們的靈石再翻十倍都不夠。
一旁的賈洋麪上全是驚異。
他是修過一些丹道的。
木婉的手段,在他看來,起碼是丹道大師水準。
這麼年輕的丹道大師?
蕭礎在一旁只是輕笑。
這位牧野公子和木婉仙子做什麼事情,他都已經習慣了。
紹大田邊喂翠翠喝藥,邊安慰翠翠。
“翠翠你放心,牧野公子已經答應,我這一路上可以給他做個護衛。”
“這大車你就安心坐。”
“他們是要到皇城的,我們也去皇城好不好?”
“到了皇城,我們就拿所有的靈石,開個小店。”
“你說過,皇城的鋪子貴,我們開小小的,就,就這麼大。”
一手端着碗,紹大田雙手拉開,比劃了個不到三尺的門臉。
“有這麼大的鋪子嗎?”翠翠蒼白的臉上多出一絲血色來,輕笑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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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笑,紹大田面上多出一絲輕鬆。
“翠翠,藥苦嗎?”
翠翠點點頭,又搖搖頭。
“大田,我們的孩子……”
“沒事,往後咱一年生一個,生個一百年。”紹大田準備掰手指的,卻感覺掰不過來。
翠翠只是笑,眼裡,又有了淚花。
紹大田走下馬車時候,聽到不遠處有人滴咕。
大約意思就是帶着翠翠這樣的人同行,佔了大車不說,還不吉利。
見紹大田看向自己這邊,那幾人停住話頭。
紹大田也沒有說話,只是趁着商隊修整時候,往山林裡,獵來一頭百來斤的黃羊。
傍晚,再次停歇的商隊四處瀰漫烤黃羊和羊湯的香氣。
這時,不少人對於紹大田態度好了不少。
等天黑時候,紹大田要給韓牧野守夜,立在他帳篷外。
韓牧野擺手讓他去看護翠翠。
這一晚,紹大田在韓牧野的帳篷外和翠翠的大車前,來回走了很多趟。
帳篷之中,木婉遺憾的將面前丹鼎中的廢丹清理掉。
她擡頭看向身前的韓牧野,輕聲道:“師兄,這以丹藥封存血脈,保護母體的手段,當真可行?”
翠翠的孩子沒有保住,並不全是因爲勞累和驚嚇,其中關鍵是,翠翠的身體受不住血脈力量的凝聚。
如果這個孩子成形,她會氣血枯竭而亡。
在半道上時候,木婉就跟韓牧野商討過封存血脈的法子。
但其中弊端不少。
第一個就是如果這個孩子無法覺醒血脈之力,甚至各方面退化,那可不是好事。
那些大修士還罷了,有不少手段。
翠翠和紹大田這樣的小人物,如果生下的孩子是個怪胎,往後怎麼過?
便是韓牧野掌握的神獸血脈封存之法,也用不到凡人身上。
不過他推衍了幾種丹藥手段,或許能有用。
只是現在韓牧野控制不住自身力量,無法煉丹,只能讓木婉開爐。
木婉的丹道水平也有大師之境,也能煉製出六品丹。
可惜對於推衍的丹方,還是不夠理解,一時間煉製不出。
“慢慢來,到皇城,那裡還有許多丹道的高手,交流一番,說不定就有靈感了。”
看向木婉,韓牧野輕聲安慰。
木婉對丹道的執着,再加上她的天賦,在韓牧野看來,未來成長定然不差。
木婉點點頭,將丹爐收起,看向帳篷之外。
不遠處,紹大田小心的將頭貼在馬車外,似乎是在聽翠翠是不是安睡。
“真羨慕他們啊……”
木婉輕輕低頭,低語道:“凡人的悲喜,雖然難言,卻是真實的。”
難言的悲喜。
做了修行者,踏上修行之路,能掌控的力量越強,越是沒有了悲喜。
“當初還是六哥看的透。”輕笑一聲,木婉看向韓牧野:“脂虎知道師兄你歸來了嗎?”
韓牧野點點頭道:“她知道的。”
“那丫頭在秘境之中經歷了不少殺伐,這對她往後修行成長是好事也是壞事,希望在白鹿山,她能好好養性子。”
其實不止是黃脂虎,劍閣衆人,還有九玄劍門拓跋成等人也都知道韓牧野歸來。
只是這事情瞞着外人罷了。
韓牧野現在想以凡俗紅塵磨礪心性,不想被外界打擾。
轉頭看向外面,韓牧野身上有澹澹的靈光流轉。
商隊,世家子弟,紹大田和翠翠,這些在大修士眼中如螻蟻一般的人,都在盡力的去活着,爭取自己所能看到的幸福。
圍在火堆旁的蕭家子弟,有的在默默計算這一趟交易能得多少利潤,有的拿出書冊,記錄沿途的情況。
不斷學習,或許幾十年後,他們就親自帶隊。
那些護衛和夥計,有的已經睡下,有的在小心警戒。
這是他們的職責,一路奔波,爲了三餐,爲了俸祿。
大修士苦尋的長生,對他們來說,只是夢幻。
人間悲喜,到底不同。
商隊行了三日纔到南源郡郡制所在,南源城。
到底是郡守府所在,這裡的城牆明顯比河澤縣高大許多。
城中街道,商鋪,也多許多。
與河澤縣相比,南源城少了商賈和軍卒,多了不少儒生。
這纔是中州大城該有的樣子。
商隊進城,蕭礎和賈洋忙着置辦貨物,出手一些財貨。
如果純靠從南荒將各種靈材和靈藥拉回皇城,那利潤會小很多。
蕭礎他們這些走老了商隊的,會沿途販賣些利潤不大,但就近能完成交易的貨物。
這般來,沿途的花銷就有着落了。
出去轉一趟,賈洋和蕭礎心情都不錯。
如今中州各處都是興盛,只要願意走商道,都是能賺到靈石的。
他們賣了不少從南荒那邊搜尋的靈藥和靈材,又採買了不少物資。
“我們租了兩艘大船,可以裝載三十萬斤各種物資。”
客棧酒樓上,蕭礎和賈洋一邊陪韓牧野和木婉同席,一邊介紹這一趟的收穫。
順着流玉河而上,途中會路過東山郡。
大船上裝着的那些物資在南源郡不值錢,到東山郡卻能翻倍。
因爲東山郡現在是什麼都缺。
很多宗門是拿着靈石,就等在碼頭。
便是東山郡的郡守府,也是大把撒靈石。
韓牧野知道,東山郡是不缺靈石的,缺的是人。
現在東山郡各種興盛都只是表象,是爲了吸引更多人去。
“請問哪位是蕭家商隊主事?”
包廂門口處,有聲音響起。
一位身穿青袍的中年立在那,拱手施禮。
蕭礎站起身來。
此人身上穿的,是郡守府官員的衣袍。
“在下南源郡郡守府主簿陳盛,請蕭掌櫃往郡守府一趟。”青袍中年向着蕭礎拱手,然後又向韓牧野他們拱拱手。
郡守府。
蕭礎面上神色鄭重,點點頭,跟着走了出去。
大半個時辰後,蕭礎歸來,神色更是凝重。
“郡守府押解往皇城的隊伍,要與我們同行。”
“錢雨農身後,可能牽扯浮沉道宗。”
蕭礎的話讓一旁的賈洋神色一變。
“浮沉道宗?怎麼牽連到這龐然大物了?”
浮沉道宗,乃是中州十九州郡中,勢力分佈東南八郡的大宗。
浮沉道宗天境強者不少,其中頂尖高手,據說能壓一郡。
無數年來,浮沉道宗與皇朝之間並無太多交集,對儒道統治,也算是恭順。
但這等大宗門,除了皇城能鎮壓,其他人可不敢碰。
浮沉道宗對皇朝儒道統治恭順,也不代表就沒有小動作。
起碼賈洋知道的,東南八郡中,就有一兩個州郡與浮沉道宗牽扯不清。
“這等大事,是我們能參與的嗎?”賈洋麪上透出一絲懼色,看向蕭礎。
蕭礎搖搖頭,目光落在韓牧野身上:“牧野公子,這樣,你和木婉仙子與賈掌櫃一起,坐另外一艘大船後走。”
“我領着蕭家商隊,先一日啓程。”
賈洋張張嘴,沒有開口。
“你是覺得這樣就能吸引浮沉道宗的注意?”韓牧野輕輕搖頭,澹澹道:“對於浮沉道宗來說,一艘船還是兩艘船,都會攔截。”
大宗行事,怎麼可能沒有大宗氣魄?
真要出手,便是雷霆萬鈞。
蕭礎神色透出凝重,低聲道:“公子所說我也知道,但我蕭家無法推辭這任務的。”
蕭家是皇朝世家,這樣的押解任務,不能推辭。
享受了皇朝的繁榮昌盛,自然也要承擔其中責任。
韓牧野雙目眯起,看向酒樓之外。
“或許,南源郡正是想將你蕭家拖下水呢?”
拖蕭家下水。
蕭礎點點頭。
這是陽謀。
“明日一起啓程吧,我也好奇浮沉道宗會用什麼樣的手段。”
韓牧野站起身來,搖搖頭,走下酒樓。
賈洋看着韓牧野和木婉背影,低聲道:“蕭兄,這一次咱們的性命,恐怕都要託在這位牧野公子身上了。”
憑他們和商隊力量,怎麼可能去碰浮沉道宗?
這是擺明了讓他們送死,然後引動他們背後力量與浮沉道宗糾纏。
好在外人不知這一趟,他們有韓牧野同行。
“你說,這位牧野公子到底是什麼身份?他的修爲,會是如何?”賈洋看着蕭礎。
蕭礎搖搖頭。
他是真不知道。
好在韓牧野對於浮沉道宗截殺,並未表現出忌憚,這讓他心頭稍稍鬆一口氣。
第二日清早,商隊出城,直往流玉河邊去。
到碼頭,兩艘三十丈長的大船已經停靠。
商隊將貨物搬上大船,然後掛起風帆,兩艘大船逆流而上。
河岸兩邊,此時綠柳如煙,碧浪清波,還有綿延的靈田。
與木婉並肩站在船頭,韓牧野身上氣息收斂,彷佛凡人。
“山連天地碧波里,浮沉只在……”韓牧野口中低吟。
“浮沉只在濁浪中,如何?”身後甲板上,有聲音傳來。
韓牧野回頭,看到一位身穿青袍,腳下掛着鐵鏈的中年,緩步走來。
鐵鎖叮噹作響。
“濁浪中?如此清冽的河水,何來濁?”韓牧野搖搖頭,澹澹道:“不妥的。”
聽到韓牧野的話,那中年長笑一聲,伸手指向四周:“你看這靈田萬頃,又有多少是百姓所食?”
“碧浪清波,當真是清冽如許?”
“塵世間,何來的清澈?”
韓牧野轉頭看他,雙目眯起。
“怪不得。”
搖搖頭,韓牧野面上露出冷意:“原來你是儒道轉修的道門,所以覺得塵世渾濁,要脫塵歸道。”
聽到他的話,那中年面上露出傲然之色。
“儒道腐朽,我已經看透,我錢雨農棄儒入道,他日定能千秋萬載,逍遙長生。”
錢雨農,河澤縣縣令。
勾結浮沉道宗,販賣軍資。
韓牧野目光落在錢雨農臉上。
“其他事情我不關心,我只是好奇,孔朝德也算人才,你爲何要害他一家?”
孔朝德!
錢雨農神色一變,盯住韓牧野。
許久之後,他方纔搖搖頭:“孔容之才,不在我之下,他算的太細,我實在無法容下他。”
這話真不假。
孔朝德能策劃一縣之地,協助大軍糧草運轉,錢雨農想做什麼,真的瞞不過。
“在你眼中,一家生死,就這般輕描澹寫?”
韓牧野低聲開口。
錢雨農看他一眼,轉身就走。
“大勢在我,何必多言?”
“你那詩句我給你續上。”
“山連天地碧波里,浮沉只在濁浪中。有朝一日風雲起,大道扶搖上九霄。”
扶搖九霄?
韓牧野目光之中閃動一絲晶亮光焰。
這浮沉道宗還真敢想,要分中州天道之權柄?
“譁”
水中,一道身影衝出。
“公子,水底好多魚,很多,很大。”手中提着一條近三尺大魚的紹大田低呼開口。
木婉看到那魚,眉頭一皺。
“鳳尾鯉?此時已經過了鳳尾鯉朔源繁殖的季節,爲何這流玉河裡還有鳳尾鯉?”
紹大田搖搖頭,看向手中提着的大魚道:“水下,全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