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花吐了一口黑血之後,掙扎了幾下,身體很快就僵硬了,如同一隻蝦子,終於解脫死了過去。
她竟是早服下了劇毒,抱着必死的決心而來的。
她是對生活的反抗,她以死反抗。
或許年少時,人生就錯過了什麼,再回憶的時候都是痛苦,等到結婚之後,丈夫對自己並不好,一生蹉跎,如同幻夢一樣,到了今日才醒悟過來。
如果我沒有給狗爺帶來那一句話,或許翠花還好好地活着。也能看着朝陽和落日,一天一天地打開院門,站在門口,期待那個敲着竹竿的漢子經過她的門口。
可是,世間從來就沒有什麼假設的?
牛能的責罵漸漸停息了,金小賢鬆開了牛能,把尖刀丟在地上,退到我的身邊。
牛能原地呆了一會,隨即啞然痛哭,蹲在地上,眼睛通紅,嘴裡在動,說的話都沒有聲音,將翠花抱了起來。
很多句子我都沒有聽懂,但是有三個字我還是聽清楚了。
“我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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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了長白山天池,回到了白山市區,天色已經很晚,一路上我想了很多,七七也的確是累了,熟睡了過去。
戲子一聲不吭,顯然還沉浸在悲傷之中。
我找戲子、古秀連去喝酒。
金小賢也跟着我一起。金小賢的語言天賦很好,加上了詞典,已經懂得不少漢語,偶爾還能說兩句。
我告訴金小賢,道:“咱們的長白山緣分到這裡就結束了,我手頭也不是很緊,我給兩千塊錢,你自己去奔生活吧,要是可以就留在中國,找個女人結婚。”
戲子道:“我也沒多少錢,出三千塊錢給你,以你的力氣,養活自己不是什麼難事!”
金小賢不是不通情理之人,他敬了我三碗酒,道:“我欠你一條命,有機會來找我。”
大碗的酒倒進了胃裡,一下子就燒了起來。
不知爲何,我的心燒了起來。
我說道:“你的性子火爆,出手很重,記住了,別人打你臉你也要忍着,千萬別失手把人打死了。”
這是我最擔心的,以金小賢的手段和力量,出手傷人,非死即傷,如果攤上了命案,要留在中國那就沒那麼容易了。
金小賢記住了,他不是一個容易留戀的人,茫茫人生路,誰也不能代替他走下去的。
古秀連也喝了一碗酒,眼神迷離,我問道:“你是不是在想鳳凰了,要是真的想她,那就去找她吧。”
古秀連掩飾道:“沒有,我是修道人,怎麼回去想一個女人呢,我想……我想……土卵到底是什麼蟲子……”
古秀連口是心非,連金小賢都看了出來。
古秀連又要掩飾,道:“沒有,你們別看着我的。”
戲子道:“你還活着,怕什麼,如果真的喜歡上她了,就去告訴她吧,沒什麼大不了的,你說對吧,蕭棋。”
“應該是對的,反正錯不了的。”我說道。
“人生就是一場幻夢,莊子說,我們的一生可能是一隻蝴蝶在做夢,醒了後什麼都沒有的。”古秀連酒入愁腸,一下子就騷氣起來,把老莊都給拉出來了。
喝到半夜,便要離場了。
第二天早上,我給金小賢買了個手機,他不留戀就離開,穿過來往的人羣,如同一滴水落入了大海之中。
七七休息了一晚上,精神頭好了不少。
金小賢走過,我們一行人剩下四人坐大巴去長白山飛機場,很快賣了飛機票,從長白山機場直飛江城武漢。
飛機起飛前的一個小時,來個了人,年紀很輕,相貌俊朗,抱着一隻黑色的小貓。
人我沒見過,小貓我卻見過,正是小雪。小貓跑得很快,從人羣之中鑽動,動作很靈敏,跑得很快。
我轉過身,她就站在我的面前。
我喊道:“小雪,你不要過來,你就站在那裡,咱們就看上一眼,就夠了。”
喵喵地叫了兩聲,聲音依依不捨。
“你好,我是沈皓天的弟弟沈浩志,我哥哥有事情來不了,我來送你。”年輕人很禮貌,溫文爾雅。
我道:“沒事了,小雪能夠自由跑動,我也沒什麼牽掛,你回去吧。”
沈浩志將一個厚厚的檔案袋遞給了我,道:“這是酬勞,由我代交給你的,也是太奶奶的意思,希望你收下。”
我手愣了一下,將檔案袋拿過來,打開一看,應該有不少,道:“很好很好,我已經收下來,你回去吧。告訴他,我的確是爲了錢來的,再見了,沈浩志,再見了,小雪,再見了,長白山,終我一生,我也不回再來了。”
“最後一句話要帶給我哥哥嗎?”沈浩志禮貌問道。
我道:“你看着辦吧!”
千山萬水奔波到這裡,只是爲了一袋子的錢。
上了飛機,幾個小時後,順利到了江城武漢。
古秀連連夜回三清山,我和戲子,去找了建國叔,一起吃了頓飯。
戲子忽然說道:“狗爺還說過一件事情,那個叫着何青眉的姑娘,體內有一隻瓊花蟲的,要把它逼出來的,別害了人家姑娘的。”
我點點頭,倒了一碗烈酒入肚。
建國叔的壽材店又開了起來,並沒有什麼生意,依舊研究着那本《麻衣神相》,建國叔的徒弟高墨,已經結婚,似乎也要生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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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後,我沉浸在江城的夜色裡。
夜色之中,江城武漢霓虹燈和所有的城市一樣,唯一不同的地方,是江城的燈光在我的眼中,能勾起那些痛苦快樂的記憶。
而其他的城市則不能。
我和七七一起,在半夜的時候,去了我的母校走了一走,路燈一隊情侶正在吵架。
“你還愛不愛我?我看到你和別的男生說話了!”男孩子很生氣地問道。
“皓辰,我喜歡你,我的腦和我的心,我身體上下的每一個器官都在說我喜歡你。”女孩子豪氣地說道。
男孩子道:“可是,爲什麼不早點告訴我呢,我爲你失魂落魄,原本可以吃兩碗飯的,可現在一碗飯都吃不下去了。我以爲你愛着別人……”
女孩道:“我錯了,皓辰,從現在開始,讓我們做彼此的天使好不好,以後我只跟你一個人說話。”
“讓我們做彼此的天使吧!”
我和七七掩面走過,忍了許久都沒有才沒有笑出來。
第二天早起,我和七七回到了蕭家村,已經是六月初了,距離我們離開家中,已經過去了一個月了。
剛到門口狗小六和狗小賤飛快地跑出來了,小賤身子瀟灑,直接撲上來,舌頭就往我臉上舔,我哈哈大笑,將小賤給抱了起來,然後把狗小六給抱了起來。
這小狗狗,在母親照顧下,長得很健康,很快就能比小賤要高大威猛了。
這次回來,是我覺得最累的一次,幾乎不想動,什麼都不想。
七七消瘦了不少,母親見了很是心痛,反覆責怪我沒好好照顧七七。
我道:“沒事的,媽,你給好好調理一下的,你可是養生專家。”
白月明居然和蝸牛烏龜玩得很開心,不過白月明經常就把烏龜給翻了過來,烏龜只得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
一到這個時候,狗小賤飛快地跑過來,用一雙腿把小龜給翻過來。白月明就哈哈大笑起來,一個人十分得意的笑着。
蕭天將坐在陰涼處,正看着眼前的白月明,道:“真是調皮蛋啊。”
我責怪道:“好了,你這孩子還不是你給帶壞了。”
蕭天將道:“怎麼了,去了一趟長白山後,你好像變老了許多,你把手給我看一下。”
我低聲道:“不要說出去,我這幾日鬱結難解,又喝了幾回酒,蓋因我咬破了舌頭,留下了內傷。”
蕭天將眼睛毒,一下就看出了我的異樣。
我把手遞給他,他搭住了我的脈搏,生氣地道:“你……你……你……”
蕭天將一連說了三個“你”。
我低聲求道:“不要讓大家都知道了,你告訴我一個人就知道了。”
蕭天將的怒火壓了下來,道:“你實在愚蠢啊,你內傷治不好了,你就要死了!”
我道:“那還有多長時間,29歲我會死,我現在26歲了,還有多長時間呢?”
我想,三年時間,也不錯了。
蕭天將站起來,一言不發,反剪着手,跺着腳,回頭道:“還有一年的時間,你就會死的,你知道嗎,只有一年的時間了。”
“啊……”我驚道。原來只有一年了。
謝靈玉聽到了一切,道:“蕭棋啊,你啊,爲何不愛惜自己呢?”
我剛要說話,就看到七七走來,是晚飯熟了,可以吃飯了。
幽幽的夜晚很快就降臨,風過的夜晚,人生如同幻夢。
那天晚上的夢中,紅漆棺木裡的“我”坐了起來,他道:“蕭棋,你爲何還不來,我等你等了好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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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