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一進去,身後的門很乾脆就關上了。郭壺公到底有多相信我,還是直接把我送進來,死馬當活馬醫,死了就死了。
裡面的寒氣想必外面,更加逼人,準確地說是陰寒的之氣,和黑蛇潭青銅門出來的寒氣應該是一樣,這種來自九幽地府的寒氣,幾乎把人的魂魄都凍傻了。
我握緊黑色蟲尺、藍白的玉尺。現在離子時已經不多了。
其實我現在可以走過去,直接把壺嘴蓋上,但是我不擔保沈皓天會死在我面前,連同郭允兒鳳凰等人都不會有好果子吃。
如果蟲族有黑社會的話,那麼郭氏一脈肯定是蟲族的黑澀會。
所以暫時等一下,四周觀察一下。
我進來之後,看着高臺附近的佈置,快被郭壺公給蠢哭了。
我實在是不知道,他爲什麼要弄個香屍捧着銅壺。
高臺的四周弄上七盞油燈,根本沒有必要。
香屍要是動了,這個銅壺倒在地上,那麼蟲子從裡面出來,那不是白廢了。
而且七星燈一般是鎮住妖物,對蟲子根本就沒有用。
我不得不相信,郭壺公雖然聰明,但是很多東西都沒有掌握精髓。
越靠近平臺,我就越覺得寒冷,我覺得這銅壺的寒氣,導致溫度都降到了零度以下,因爲溫度太低,伴隨着大量熱氣的散失,如果在裡面呆上一個小時,我會活活被凍死的。幸而是蟲尺和玉尺還能傳來一些暖氣,暫時還能抵抗這陰寒之氣。
小雪羊也哆嗦得很,不斷地回頭看着玻璃外面的沈皓天。
我說道:“沒事的,我不會讓你魂飛魄散的。你屬於陰寒的魂魄,銅壺的怪蟲是不會要你的命的。”
小雪羊道:“不是因爲寒冷,我是覺得眼前的屍體好可憐,她手上的銅壺好可怕。”
我點點頭。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在平臺四周看了一會,頭上的鐵柱慢慢地吸收了陽氣,只是陽氣如同小河的河流一下子匯入大海,完全沒有產生多大的效果。
我算準時間,是時候去把塞子蓋住了吧。
我走上前兩步,拿到了塞子。
塞子用一個小盒放在一旁,是一隻半蹲着的猴子,裡面似乎有蟲敏敏的魂魄。
魂魄在猴子裡面,身體被煉成了香屍,真是作孽的郭壺公,這種人就應該送到皇宮前當太監。
我雖然答應幫郭允兒偷猴子,但此刻沒有辦法,只能用這個帶有魂魄的蓋在再一次蓋住壺嘴,到時候把蟲子送回青銅門關着,然後再想解救蟲敏敏的魂魄了。
但郭允兒的擔憂不是沒有的道理,蟲子補陽這麼久後,猴子的魂魄再去鎮壓的話,可能就被打得魂飛魄散。
我覺得對不起郭允兒了,因爲我必選選擇其中一條路。
人生最痛楚的事情,就是人生處在兩難的抉擇的地方,卻只能走一條路,另外一條路卻不可以走。人不可能同時踏入兩條河流。
壺嘴上,很精緻的猴身,一雙眼珠子微微鼓出來。
摸到壺嘴的時候,我還是第一次接觸到壺嘴,上面瑟瑟的寒氣傳了過來,同時傳來的還有奇怪的聲音。
我的心中一震,發現猴身似乎不只有一個魂魄,很多纏繞在一起,很多都是處於不安分不可辨知的狀態,倒是有一個相對完整的魂魄,或許是蟲敏敏的。
我的腦袋轟鳴一聲,一連退了幾步,感覺耳邊轟鳴不斷,眼前忽然跳出了數不清的猴羣,來來回回地跑動,上下跳動,嘰嘰喳喳。
我大喊道:“什麼怪物,給我退下。”可是這些猴子絲毫沒有散開的打算。我確定我是中了魔怔,這個寒冷的地方很容易讓人中魔怔的。
我也想不清楚,爲什麼會有這麼多的猴子。
我好像在哪裡見過一樣。我看着玻璃外面的人,郭允兒嘴巴翕動還在說話,只是隔了這麼厚的玻璃,我完全聽不出他們在說什麼話。
猴子,對,是歸鄉猴。
這些幻化出來的猴子,無一例外,都是歸鄉猴。
這種神奇的猴羣,帶着遠離家鄉流浪人的魂魄,千山萬水風塵僕僕,帶上了主人的魂魄回到了家鄉,因爲漫長的旅途,最後回到家鄉的魂魄多半是不完整,有的三魂七魄,丟失了一魂,只剩下二魂魄,有的只回來一絲魂魄。
葉落歸根,我一定要死在家鄉,我告訴自己。
這些丟失的魂魄最後都放在猴身裡面,成爲一個壺嘴。
我窺見裡面的秘密,轉身對着玻璃外的郭壺公比了一箇中指。
郭壺公已經戴上了一件厚厚的帽子,鳳凰和古秀連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帶了上來。壺公也沒回應,照着古秀連的大腿上開了一槍。
古秀連臉色沒有變化,從嘴脣上面看得出來,古秀連大罵郭壺公,鳳凰將古秀連扶住了。
我心想,郭壺公這小子是瘋掉了。
我重重給自己打了兩巴掌,讓自己清醒一下,怒喝道:“都給我回去,我不管你們魂魄殘缺,這事情跟我沒有關係。”
我喝了兩下,才發現猴羣消失了。
其實不是猴羣出來,而是因爲接觸到壺嘴,讓我的心智不安穩,產生了幻想,我剛纔那一喝,其實是給自己提醒的。
小雪羊道:“好了。”我猶豫了兩下,往前走去。
我現在唯一的想法是壺嘴能夠塞進去。走到石棺旁邊,看到裡面的石棺上面的花紋,屬於濃重的郭氏風格,一股詭異的花就在石棺上面。
而香屍的全身僵硬,捧着銅壺,她本身是殭屍,對於寒氣一類並不抗拒,看不出臉上痛楚的表情。
郭允兒的確和蟲敏敏有些相像,只是郭允兒比蟲敏敏應該要高一些,想必是郭允兒成長環境要好,沒吃那麼多苦。
我想,郭允兒的今天,可能是蟲敏敏的犧牲換來的。世界上的大多數母親,總是懷着犧牲自己的心情爲兒女創造更好的生活,這是不變的規律。
蟲敏敏雖然已經變成了殭屍,但是她對女兒的愛戀,沒有消失,反而會增加。
這也是我恨郭壺公的原因,歸鄉的魂魄放在壺身裡面,母女被拆散,是不能被容忍的。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如果誰把我和我母親分開,這個人一定是我最恨的人。
我幾乎能夠體會到郭允兒的心情。
我深吸了一口氣,小雪羊不敢再看下去。我猛地把壺嘴塞下去,只是事與願違,壺嘴,露出一隻黑色的手指,看不清楚到底是什麼怪物的手指。
就是這一根黑色的手指,就把塞子給頂住。
我用了很大的力氣,都沒能把塞子給塞進去。塞子很小,我是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大拇指三根手指捏着的,另外左手壓在上面,幾乎用盡了吃奶和撒尿的力度,完全壓不上去,而且我感覺我的全身很快就要變成一根冰棍了,被凍成冰一樣的人棍,這真是人世間的悲劇。
我心中大罵,你大爺的,你還真是不聽話,我心中大罵,罵得很兇,蟲子你大爺的,我是你祖宗,你個烏龜王八蛋孫子,老子今天不收了你我就不姓蕭,信不信我找人爆你菊花,老子是南方黑道大哥,手底下上千弟兄都是不要命,你識相的就給我回去。
我心中的大罵最後變成口中的大罵,而且罵得越來越難聽。
如果是個人,早就會毛的。
可是我面對的是一隻蟲子。或許是一隻極度惡毒的蟲子。
我的這些話這些怨念甚至變成它的營養,想明白這個問題之後。
我換了幾句話,說:“你是世上最帥的蟲子,你家人一定很想念的,快回去吧。快回去吧。”壺嘴沒有蓋住,我反而被彈飛了,落在地上,屁股都沒有感覺,估計是因爲屁股也凍麻了。
我從地上一跳而起。小雪羊看着我,喊道:“蕭棋,現在怎麼辦,蓋不住了?這手指很奇怪……會是什麼東西呢……”
我撥浪鼓一樣搖頭:“我也不知道。”
再一次走了過去,唯一的辦法就是把塞子塞進去,因爲我已經想不出第二個辦法了。玻璃上面幾人都瞪上了眼珠子看着。
我想了想,棺木放着的位置應該經過仔細計算的,這樣肯定是塞不住的。如果我把銅壺挪一個位置,跑到一旁話的,破壞了蟲子的補陽的話,不一定蓋不住的。
想到這裡,我速度加快,上前,要將銅壺拿下來。香屍的手緊緊地抱着絲毫拿不下。我心中已經把郭壺公罵到死了,真是鬧騰。
我把玉尺拿出來,一把插進了蟲敏敏的嘴裡面,她的身子動了一下,我乘機把銅壺給拿下來。一沾到銅壺,我就覺得雙手完全被吸在上面,準確地說,是凍在上面了。離開那個方位,我感覺裡面的寒氣似乎停頓了,應該是因爲人陽氣的進去,而沒有被蟲子吸進去,所以暫時緩解了裡面的氣溫。
小雪羊緊張道:“蕭棋,這一次一定要把握時機。”
我微微點點,對着怒道:“我是五行蟲師,你要是識相,別怪我不客氣。”
我咬破了我的手指,將鮮血滴在了蟲尺上面。蕭家人祖輩流傳下來的鮮血慢慢地進入蟲尺裡面,這把黑色的蟲尺似乎多了生命一樣,一時之間我的把握變大了。
銅壺裡面的怪物也變得安分起來,我乘熱打鐵,把壺嘴壓下去,那一隻手指沒有再伸出來,蓋子終於被我蓋上了,完完全全蓋上了。我鬆了一口氣,整個人癱瘓一下坐在地上,剛纔那幾分鐘,是我人生遇到的最艱難的事情之一,不過還好,蓋子被塞住了。
不過,我還是覺得有點擔憂,因爲蟲子不會這麼輕易就放手的。於是我想了一個辦法,從身上撕下一塊白色半條,把蟲尺和銅壺綁在一起了。蟲尺鎮住銅壺裡面,算是加了一個雙保險,直到今日我才完全看明白了,蟲尺厲害的功力,遠遠不是常人可以想象的。
平臺的空氣慢慢地在回升,一切都便安靜了。
我走到了出口的位置,示意要把門打開。
只見郭壺公笑得狡猾,搖搖頭,表示門不會開的。
我的朋友被人踩在地上,我也關在裡面。郭壺公到底是什麼意思,難道是把我關在裡面,等明白的婚禮辦完的意思嗎?
我正想着,石棺那邊傳來了聲音。蟲敏敏站了起來,把玉尺吐掉了,然後從棺材裡面挑了出來,一跳跳了五米,再跳一步就到了我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