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賢道:“我要是知道,我就是鼠王了。”
我忽然想起,狗爺帶的那隻老鼠也叫做蒼青鼠。
難道狗爺幼年掉入陷阱,將他救起的人就是這個蒼青鼠王,那隻笑老鼠也是鼠王送給他的嗎?
想到這裡,我還是有些激動的。
我一直就想尋找蒼青鼠王,如果能夠在瘋人院遇到,那真是諸多不幸之中的萬幸。
反過來想一想戲子爲什麼到這裡來?我想應該和鳳凰琉璃這一對姐妹有關係。
鳳凰琉璃顯然懾與蒼青鼠王的大名,以爲五行蟲師可以比鬥。知道我是五行蟲師,讓我來這裡尋找蒼青鼠王,我沒答應下來,她們就把戲子給趕來了。
可憐的戲子啊。
聽完魏忠賢的話,我感覺世界總是如此奇妙,很多事情就這樣不期而遇。
不管怎麼躲開,最後都會捲進來的。或許燕十三說的那句話“人在江湖,身不由已”用在我身上也可以。
我要想從玄門江湖走出去,除非是我死的那一天。
一如玄門深似海,這句話並不錯。
人生,何不如此?
那些以爲永遠可以躲避的東西,時刻就跟在身邊。
只要還在輪迴中,就永遠不會擺脫。所以孫悟空要“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這真是一種極其難以實現的願望。
魏忠賢告訴我:“四天後子時,一起出去。”
我點點頭。
和魏忠賢的對話後,我的心中漸漸有了底,雖然暫時還沒有古秀連的身影,也沒有發現鼠王的身影。
第三天。
早上醒來的時候,我下了決定,今晚把真相告訴戲子。
戲子揉了揉腦袋,問道:“林大南,你昨天晚上看到鬼沒有,忽然從牆上落下來,直接把我打昏了。嚇死我了。你說鬼會吃人嗎?”
我搖搖頭:“沒有,只看到一隻蜘蛛落下來,把你嚇昏了。”
戲子自言自語地說道:“不會啊,世界上怎麼會有那麼大的蜘蛛呢?比人還要大。”
十點鐘。有護士來找我,把我帶到治療室。
我見到了昨晚的日本醫生。
醫生問道:“林大南,你還好吧?”
我搖搖頭,說:“不好。”
醫生笑道:“瞎說,這不好許多了嘛,你昨天不肯跟我交流,現在肯跟我說話了。說明你的病情好了不少了,看來昨天的藥丸還是有效果的。”
我不高興地說:“跟我鄉下的羊屎一樣,看着就噁心。”
醫生笑道:“羊屎。別胡說。我再幫你檢查一下身子。”
醫生上前,我看着牌子,好像叫做賀茂雄。
幫我檢查的時候,簡直就是一個儒雅的醫生。
賀茂雄讓我坐下來,拿着聽筒在我身上幾個地方放了幾下,一連咦了幾聲,狐疑地看着我。
賀茂雄問我:“昨晚吃完藥之後有什麼反應,老老實實說,不許騙我。”賀茂雄轉身坐回辦公桌,將電腦打開,似乎在調昨晚的錄像資料看。
我心想這牛金花算是完蛋了,估計工作要掉了。
我連忙道:“我肚子痛,找護士要了水喝。”
賀茂雄咚地一聲拍在桌子上面,道:“肥豬耽誤我的大事。”
我心中生氣,我叫她炸金花就很不禮貌,這狗東西居然喊她爲肥豬,實在是沒有教養。賀茂雄見抽屜打開,拿出了一個瓶子,倒出了幾顆黑色的藥丸,就是昨天晚上的那種藥丸。我心說,不是吧,你又來。
我搖搖頭:“我不吃,苦死了,苦死了。”
賀茂雄道:“你是蘑菇人,你不能亂動的。現在你坐在椅子上面,我來給你澆水。”
我道:“蘑菇不需要澆水,下雨就可以了。”
賀茂雄不高興地說:“蘑菇房裡面的蘑菇需要定時喝水的。”
賀茂雄上前,見我掙扎了兩下,眼睛露出兇光,道:“乖乖聽話,不然我就把你燉了。”我聽了這話,不知爲何,心中一慌,反抗的力氣也變弱了,我對這個把我燉了的話發自內心的恐懼。
根據多年的玄門經歷,這可能是賀茂雄昨晚在我意志薄弱時候催眠過,我雖然當時抗拒,但是內心深處似乎接受了這個提示。
他給了我的暗示,深深埋在我的心中了。
我身子呆板,嘴巴慢慢張開,那黑色的藥丸又要慢慢進入我的肚子裡面了。
治療室的門忽然打開了。
只見一個年邁的老者推開門,身上穿着綠色的工作服,手上提着一個桶,桶裡面放着拖把。
老者開門說道:“醫生,打掃衛生的時間到了。我進來拖地的。”
空氣晃盪一下,迎面撲來的涼風,屋裡面的香氣弱了許多,我的心智恢復了不少。
我瞪大眼睛看着賀茂雄:“你是壞人,這是毒藥。”
賀茂雄收起臉上的笑容,道:“老王,你怎麼這個時候進來拖地啊?”老王道:“每天都是這個點的。”
賀茂雄臉上微微有些不高興:“好吧。林大南,你先回去。我晚上再來找你。”
老王把拖把打溼,很熟練拖了起來。
我虎口脫險,心中鬆了一口氣。
護士上前把我帶走了。
賀茂雄還在看攝像頭裡面的情況。看來牛金花要遭罪了,戲子也怕是要吃虧,幸福只是攝像頭,聽不到對話。
回到院中,太陽照耀下來。魏忠賢站在蔭處,看着皇帝。
我時不時看着看着魏忠賢,這小子實在是太陰森,昨晚神不知鬼不覺就進入我的病房,後來出去的時候也是匪夷所思,他在門上拍了一下,直接就把房門給打開了。
這實在是太奇怪了。我倒是想起了人偶師,於是我認爲魏忠賢的手上可能有鐵絲和細線一類的東西,他是用這個辦法打開房門才走出去的。
當然這是我的猜想,或許真實情況並不是這樣子的。
我在花壇蹲了很長時間,回頭看了一眼樓上,窗戶裡面,那個賀茂雄正看着我,那一雙眼睛實在有點可怕,好像一眼就能把我看穿了。
我連忙轉過頭來,把院子裡面的病人看了個清清楚楚。我確定古秀連不在這些病人裡面。
戲子蹲在我的一邊,有些精神力不集中,忍不住打瞌睡,有幾次撞在花壇上。
我已經下定決心,要和戲子攤牌,讓他跟我一起離去。
就算沒找到那個蒼青鼠王的話,也要離開這裡。
大概到了中午的時候。
兩個白衣護士下來,跟着還有幾個男護工上前把戲子給抓走了。
戲子喊道:“你們要幹什麼啊?”
我看了一眼魏忠賢,忽然想起了一件很不好的事情。賀茂雄有攝像頭看到牛金花進來幫我把藥丸吐出來,那豈不是也能夠看到我和魏忠賢在說話。
難道我已經暴露了嗎?
我站了起來,走了兩步,到了魏忠賢身旁,把我的擔憂說了出來。魏忠賢冷笑道,光線黑暗,根本看不到我的身影,那段時間的攝像頭已經失去效果了。
我想,魏忠賢肯定是知道有攝像頭,已經做了手腳的。
可是,整個下午,我都沒有見到戲子。
我心中不安的情緒越來越強烈。戲子昨晚幫我催吐,可能已經被發現了。
到了四點鐘,太陽的光線溫度越來越弱。我環視了四周,確定瘋人院守備如此鬆,除了一堵高牆和一個大鐵門之外,要想跑出去,並不是什麼難事。但,爲什麼讓我如此可怕?甚至魏忠賢要向我求救。
………………………………
忽然,我明白,瘋人院恐怖的地方,我還沒有發現。
這裡面,其實不是看起來那麼簡單。
晚上吃飯的時候,我問了魏忠賢瘋人院的秘密,之前有沒有人跑出去的。
魏忠賢想了很久,說,的確有人跑了出去後,但是沒過多久都自己回來,後來有人說跑出去的人都會死,就沒有人想跑出去的,畢竟苟活着總比死去要好的。
離開瘋人院,就會死,這就是瘋人院的秘密嗎?
吃飯的過程中。我始終沒有看到牛金花的出現,而戲子被帶走,已經過去了十個小時。我覺得不好的事情,終於降臨了。
整個晚上我的身子一直在發抖,去看了一會電視劇。
電視裡面反覆播放着十年前的某一天的新聞聯播,每半個小時重播了一遍,我坐在裡面反反覆覆看了四遍,直到我的身子再也不發抖。
護士要大家回去休息,我才發現電視房最後一排,“小姑娘”臉色蒼白,不斷地發抖,目光無助地看着我,隨即快速轉移到別的地方。
我回到病房裡面,等了很久都不見戲子回來。
我知道賀茂雄通過攝像頭,可以看到我的表情。難道他是故意給我營造這種感覺,讓我一個人品嚐這種失落的感覺。
我一直在等戲子回來,漸漸靠在牀上睡了過去。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從夢中驚醒過來。發現走廊裡面還是暗黃的燈光,外面還是暗黑的天空,夜晚還沒有過去。
那天晚上直到我睡着前,戲子一直都沒有回來,而賀茂雄也沒有找我,逼我吃那種黑色的藥丸。
我陷入在惴惴不安之中,體會到人生最深重的孤獨。也體會這自己的虛弱。
那個夜晚,我把自己所有的脆弱無窮放大,我覺得我要被困死在裡面,精神幾乎奔潰了,整個人似乎一夜之間就衰老了。
我的精神防線在這個晚上幾乎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