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祁氏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這個節骨眼跳到我的肩膀上面。我反手一打,將蘋果接住,猛地丟了出去。
王祁氏森森獰笑:“不乖哦……還我命來……”伸出雙手壓棺木,雙腿更是用力在我的肩膀上,使勁地往下壓。
有擡棺人叫道:“好重。”我心中暗罵,這王祁氏估計是要吃定我,單手壓在棺木上,往下一拉,棺木何止千斤,當場就能壓得我腸子都冒出來。
幾個擡棺人大腿在顫抖,棺木眼看就要滑下來。
老虎不發威,把我當病貓。我肩膀猛抖,將陽氣之火焰抖亮一點。在人的肩膀上點着兩盞燈,是人的陽氣,一般遇鬼抖抖肩膀,能把陽氣抖旺一點。當然有鬼走過來給你吹滅了,那你就完蛋了。
我騰出手,將玉尺拿出來,喝道:“玉尺在此,還不躲開。”王祁氏被玉尺藍光一撞,滾到地上。譚爺從坎上面跳下來,很是恐怖地叫了一聲。大家齊心用力,終於把棺材擡上去。
我急忙去追王祁氏,不見蹤影,又給這狡猾的老太太給跑了。這個時候要是狗小賤在的話,也不容老太太坑我。
陳富貴陰宅選的位置,風水不錯。棺木放進去就下土。咕咕……咕咕,一隻土蛤蟆往前一跳,落入土裡面,很快被埋住。陳富貴再三道謝:“多謝譚爺和蕭先生了。”
我道:“不用謝我。我若是你,就好好對那小女兒。”陳鐵精臉色一白,不再說話。
羣山點點之中,藍光盈盈。不知道山裡面有多少孤魂野鬼。
黑色尺子似乎一直都不安穩。
我在附近一帶找了王祁氏的蹤影,都不見蹤影。譚爺辦完事情,跟了過來,道:“你剛纔看到什麼了?”
我道:“十五年前餓死的老太太。剛纔跳到我肩膀上面。”譚爺右眼四處掃過:“不會吧。”譚爺一定看見了王祁氏,而且是他親手給王祁氏入殮的,爲什麼還要問我?
譚爺忽然問道:“你家裡還好吧。”我更不明白這話的意思。
我看着時間已經是晚上二點鐘,眼皮一連跳了好幾次,覺得似乎有事情發生。
我趕回去,路上想起傻蛋說起來的“有蟲有蟲的……”,還有黑尺不尋常的反應,晚上小賤瘋一樣地亂叫。越發覺得不安。
很遠就聽到了小賤汪汪的叫喊聲,院子似乎籠罩了一股紅煞之氣。我一腳踢開大門,喊道:“爸,媽。”守在大廳之中的小賤黑毛落了一地,左眼的陰陽眼紅色快要轉黑,眼角流出了鮮血。客廳的燈光一閃一閃,母親和父親坐在椅子上,已經昏迷過去,臉上烏青。
小賤的面前有一隻瘦瘦長長的怪蟲子,是水蛇身,全身上下散發着紅煞之氣,頭上頂着三枚怪釘子,嘴巴張開吐着紅色的信子,蛇身上長滿了黑色的小腿,這腿卻是蜈蚣的腿,數了一下,約莫九條腿。
我狠狠地跺腳,罵道:“我操你祖宗。”
我根本找不到名字來稱呼它。應該是屬於蛇蠱一類的蟲子,形體幾乎虛幻。
而且絕對不是修土地廟的人玩得出來。這是更高明的蟲師才能玩出來。華夏大地,幾乎每個角落都有養蟲的習慣,其中以養蠱蟲最爲普遍。以南方更厲害。吳越荊楚都有人養蠱。養蠱之中以雲貴湘西的蠱術最爲鬼神莫測。
其中蛇蠱、犬蠱、螳螂蠱、相思蠱、金蠶蠱最爲普遍。
而蜈蚣、蜘蛛、線蟲更是養蟲之人最爲喜歡。
肯定是挖出罐子裡面,放在油鍋煎熬,而蠱蟲的卵逃過了一命。我是五行蟲師,一般的蠱蟲對我沒辦法。蟲卵便藏起來,等我離開,目的就是對付我那沒有抵抗力的父母。
父母是常人的身體,被紅煞之氣逼迫,已是暈厥過去,皮膚露出來的位子,有一些腐蝕了。若不是百鬼剋星的小賤,怕此刻見到便是一灘血水。
我將衣服一撕開,系在了臉上。我喊道:“小賤,活捉它。讓它帶我找主人。”小賤已是強弩之末,完全憑着叫聲鎮住這九腿蛇蠱蟲。見我出現,多了一股勇氣。
九腿蛇蠱初次有了形體,被一隻黑狗逼迫,已是惱羞成怒。猛地爬動,鑽得很快,就往母親腳下而去,吃準母親抵抗力要弱。我自然不會讓它得逞,跑到母親面前,集中了念力,要控制着這九腿蛇蠱。
我站在母親面前,要和蛇蠱進行交流。
我問道:“是誰養的你?”
蛇蠱的古怪的身子扭動,十分不希望接受我的控制。蠱蟲養成,往往帶有很強的念力,只服從它的主人。蛇蠱的意識裡面十分複雜,好像很多種尖叫的魂魄在裡面。養出蛇蠱的人肯定不簡單。
從屬性上講,這種蛇蠱屬於土性的,被埋在土裡面,用毒蜈蚣餵養而成,而且多年不見陽光,吸進了不少有怨念的魂魄,使得它的意識一團迷糊,我能感覺到的,是它活下去的念力。它被我帶進家門,卻被油鍋煎,感知我一家三口的氣息,它要把我們三人殺光,尤其是對我的殺意最爲濃厚。
猛地,我感覺九腿蛇蠱對我的敵意增加數倍,紅色的信子“嗤嗤”地響着……
九腿蛇蠱不知從哪裡來了一股力氣,拔地而起,在空中躲過我進攻的手臂,最終落在我的頭上面。盤在我烏黑的頭髮上面。
九腿蛇蠱落在我頭髮上面,鑽的很快,應該是找我當目標,要從耳朵鑽進去。我以爲這該死的九腿蛇蠱肯定不肯靠近我,因爲我是五行蟲師,吃下了五蟲。
五行之中木克土。我體內的木性蟲子“青木”可以收拾它。
它對我攻擊,肯定是忽然受了某人指使。而且那人現在就在附近,因爲九腿蛇蠱就是剛纔一瞬間發生了變化。
電光火石之間,我撲通一聲倒在地上。我喊道:“小賤,你假死過去。”小賤過去爲了躲避強悍對手,裝死已經爐火純青,四腿一蹬閉着眼睛就假死過去。
我伸手將蛇蠱死死地抓住。九腿蛇蠱被我死死抓住,咬着手不放我。我倒在地上,假意閉上嘴巴,氣息也慢慢地控制住。
這九腿蛇蠱咬住我的手之後,意識更亂。我的血液裡面,原本就有剋制它的能力。
這虛體的蛇蠱,也失去了直覺,漸漸一命嗚呼。
我手臂也麻掉,倒在地上面一動不動。
我等着催動九腿蛇蠱攻擊我的對手出現。如果沒有猜錯,他應該就是養蟲的蟲師,只是他用一個任何人不會懷疑的身份掩蓋住。
幾乎沒有人能夠懷疑他,我也被他騙了。
我心想,是他嗎?我對他一點威脅都沒有,他爲什麼要置我於死地,而且不放過我父母。
一個輕輕的腳步走來,伴隨着竹竿的敲地的聲音。由遠而近,慢慢地走來。我躺在地上,院門大開,我眯着的眼睛看着前面。
忽然,走出了身着一襲灰色長袍的怪人,腳上面穿着一雙黑色的布鞋,上面沾滿了塵土,顯然是風塵僕僕趕來的。眉毛已經發白,已然是個老者。
我尋思道,怎麼不是譚爺,我本以爲譚爺暗中跟着我,遠遠地催動該死的蛇蠱,要害死我一家人,到時候我們中蠱而死,譚爺可以說我動了土地廟,所以土地老爺下了殺意,讓我寒門蕭府滅門了,好隱藏他不可告人的秘密。
但是走進來這人,風塵僕僕,我從未見過。最奇特的是他身上揹着一個灰色布包,上面露出一個賊溜溜的腦袋,似乎是一隻老鼠。
當然,這還不算他最獨特的地方。
他最獨特的是他的一雙眼睛。準確來說,他沒有眼睛。
右眼被挖掉,還能看到利爪的印跡。而他的左眼此刻帶了一個黑罩子,不知道里面還有沒有眼珠子。
若真是瞎了一隻眼睛,爲何不用罩子罩住瞎掉的那隻。
走江湖,也能號稱自己是獨眼龍。
這可當真是個怪人。應該是行走江湖的,遊走紅塵之外的一類人。
怪人走進院子,鼻子嗅動了兩下,喊道:“不用裝了。我知道你沒死。你這假死逼用蠱人出來這招太弱了,那人早就跑了。”我見自己被識破,手上面的九腿蛇蠱已經奄奄一息,它已經被我毒死。
怪人一拍袋子,老鼠溜下來,將地上九腿蛇給吞了下去。從來蛇吃老鼠,老鼠吃蛇還是第一回見。
我問道:“跑掉的那人是否天殘,只有一隻眼睛。”怪人道:“年輕人。我可沒有眼睛。”
我連忙道歉,雙手一拜:“敢問老先生深夜造訪,有什麼事情?”怪人道:“還是看看你父母先。”
父母二人中了些煞氣,幸好平時身體底子比較好,並無不礙,喝了些薑湯之後,呼吸變正常,沉沉地睡了過去。
我又問道:“老先生怎麼稱呼?”
怪人卻道:“這個釘子是跑掉那人的。”應聲丟了過來。
我接來一看,正是一根棺材釘。我明白之前猜測沒有錯,這一切都是譚爺做的,因爲這種棺材釘只有他纔會有。
怪人鼻子動了一下:“你這裡有條狗。”我道:“對。還在裝死。”狗小賤裝死本事一流,是個很敬業的演員,我沒喊停,它就會一直裝下去,直到肚子餓了。
怪人踉蹌走過去,將眼罩子打開,裡面露出一隻怪眼,轉了一下。
他伸手將小賤給抱了起來,異常激動地說道:“就是它,就是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