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差不多過了半個時辰左右的時間之後,嬴不凡緩緩睜開了雙目,看向眼前這片廢墟的眼神之中有着一道驚訝之色一閃而逝。
“心中執念尚未完全褪去,但卻依舊能夠憑藉着心中對於武道的渴望成功以己身鑄就魔種,並將其完全掌控,你還真是有一顆虔誠的向道之心啊!”
說着說着,一股念力隨之從嬴不凡的泥丸宮之中涌出,朝前方那尚且還籠罩在煙塵之中的廢墟探測而去。
在念力剛一觸碰的那一瞬間,這位大秦親王便彷彿看到了一尊頂天立地的魔軀,正在緩緩地升騰而起,一道道的魔念也順勢在他的元神之中滋生而出,似乎是想將其三魂七魄勾入地獄。
“又是這些可笑的幻象!”
嬴不凡嗤笑了一聲,然後心念一動,轉瞬之間便將這些魔念幻象盡數斬滅,體內功力也隨之外放開來,直接將籠罩在廢墟之上的煙塵蒸騰成了虛無。
在煙塵散去的那一刻,一尊巨大的黑色魔影騰空而起,並在虛空之中隱隱勾勒出了條條黑色的符文紋路,滔天魔氣也隱約從這尊魔影之中散發而出。
身高約有十五丈,背後生有三雙巨大的魔翼,全身上下長滿了烏黑色的魔鱗,在那雙巨大的眼眸之中閃爍着猩紅的殺意。
無論是從哪個角度去看,眼前出現的這道身影都能夠稱得上是一尊蓋世天魔。
這尊魔影不是別人,正是由那被龐斑囚禁在自己體內魔種之中的魔頭,也就是自身心魔所化而出。
但這尊天魔看起來並不穩定,周身的魔氣起起伏伏,那具高大的身軀之上隱約還有着數條鐫刻着黑色陣紋的鎖鏈,將其困在原地不得動彈。
“喚魔已成,不知道接下來你是要重新將其鎖回去,還是直接與其融爲一體,化身天魔呢?”
嬴不凡緩緩站了起來,饒有興致地看着眼前那尊在數條黑色鎖鏈中不斷掙扎着的巨大魔影。
或許在旁人眼裡,那是一尊高達十五丈,看起來青面獠牙的可怕天魔,但在這位大秦親王的天子望氣術之下,任何幻象都只不過是虛妄之物。
在他的眼中,根本就沒有什麼魔影,眼前的那尊拼命掙扎着的蓋世天魔就是魔師龐斑,正在和自己的心魔不斷抗爭的魔師龐斑。
修煉道心種魔大法的關鍵就在於那顆魔種,可以選擇以他人爲爐鼎注入魔種,但也可以選擇以己身爲種,將自己的肉身作爲容納某種的爐鼎。
雖然兩種方法都稱得上是九死一生,但前者會多出一線生機,而後者在功成之後則會更加強大。
作爲一個內心無比驕傲的人,在被這位大秦親王強勢擊敗之後龐斑毅然決然地選擇了後者,選擇了那條更加強大的路。
而此刻,他便是以自己的肉身和三魂七魄爲戰場,在於自己體內那顆魔種所孕育而出的心魔進行生死角逐。
若心魔取勝,從此世間再無龐斑;若龐斑勝,從此功法大成,踏足天人,可享五百年悠久壽元。
但無論是誰取勝,這位蒙古魔師今天都將少不了是一個重傷的結局,因爲人的身體內部終歸是脆弱的,哪怕是他這樣曾經歷經過天人五衰的強大武者,也受不了這種程度的摧殘。
嘭!嘭!嘭!
半跪在地上的龐斑體內不斷傳來悶雷般的聲響,全身上下都看起來像是被一柄鐵錘重擊過一樣,到處都是皮開肉綻,從表面上看起來他已經化作了一個血人。
看這眼前因爲拼命掙扎而全身上下已經變得鮮血淋漓的龐斑,嬴不凡眉頭微微一皺,在稍稍思索了片刻之後不由得輕嘆了一口氣。
“罷了,你能把道心種魔大法修煉到如此程度也實屬不易,看在那顆舍利子的份上,本王今天就幫你這一回,反正落下的這個暗子,日後說不準也能用得上”
在自言自語了一句之後,嬴不凡屈指一彈,一滴泛着淡淡金色的鮮血從其指尖逼出,然後飛入了前方半跪在地上的龐斑體內。
轟隆!
隨着這滴金色鮮血的入體,龐斑雙眸中頓時閃過了一道深邃的黑色,一道如同九天驚雷落下一般的聲音從他體內傳出,其中還隱隱伴隨着陣陣憤怒的吼聲以及道道微小的龍吟聲。
大概過去了數個呼吸左右的時間,那充斥着憤怒的吼聲開始逐漸變弱,逐漸變得有些淒厲,甚至還有着幾分哀求。
與此同時,那微小的龍吟聲也隨之消失,並有一縷耀眼的金光在龐斑那具幾乎壞死的身軀上一閃而逝。
咔嚓!咔嚓!
隨着體內那道憤怒的吼聲漸趨微弱,蒙古魔師那高大的身軀緩緩站了起來,身上那一塊塊已經壞死的皮肉也開始向外脫落了起來。
隨着身上那大片大片黑色的角質不斷掉落在地,那一片片遠比之前更加晶瑩如玉,看起來如同絕色女子一般的肌膚也隨之緩緩露了出來。
而在那黑色角質完全脫落的那一刻,龐斑體內那憤怒的吼聲徹底消失,雙本來有些空洞無神的眼眸之中重新煥發出了耀眼的神采。
唰!
一件被掩埋在廢墟之中的紫紅色華服被其伸手抓出,然後重新穿在了身上。
這個時候的龐斑,周身流轉着的氣息沒有了之前那般略顯詭譎的妖異,相反還多了幾分返璞歸真的意味。
但那雙深邃的眼眸深處,卻時時刻刻都在閃爍着令人感到有幾分心悸的黑色光芒。
“人家都說除惡務盡,可你卻只斬了一半的魔,難道就不怕留下後患嗎?”
嬴不凡看着眼前已經恢復了神智的龐斑,面色微微有些玩味地開口問道。
“這裡面是舍利子,是你這一次出手的報酬”
龐斑沒有答話,只是從懷裡掏出了那個做工極爲精緻的木盒,然後手中勁力一吐,便將其飛速甩了出去。
呯!
嬴不凡眉頭一皺,然後迅速伸手接住了盒子,虛空中也在此刻傳出了一道悶雷般的響聲。
“剛突破就想試探我,你真以爲我殺不了你嗎?”
在確定了盒子裡面的東西無恙之後,這位大秦親王便將其收入了懷中,然後眉宇之間閃爍起了幾分不悅之意。
“過段時日我會去帝踏峰上走一趟,你如果真的想殺我,儘管在那個時候來”
面對着這種威脅之語,龐斑絲毫沒有感到半點畏懼,臉上的神色依舊是那般淡漠和平靜。
“你是爲了言靜庵吧?這麼多年都過去了,你還是對這個女人念念不忘,值得嗎?”
嬴不凡看起來好像是在這一瞬間明白了什麼,臉上的不悅盡數散去,又重新變爲了些許玩味之意。
“斬情之後方能無情,這是爲了武道”
龐斑回答的語氣依舊生硬,但卻隱隱透着幾分對於自身武道的虔誠和那份堅定的向道之心。
“愛一個人是爲了武道,不愛這個人也是爲了武道,你這輩子是不是隻有武道這種東西了呢?真是可悲可嘆啊!”
嬴不凡追求的一向都是自在逍遙,認爲天大地大,都不及自己內心通達來得重要,對於龐斑這種對於武道已經到達了近乎病態境界的追求感到有些難以理解。
“你之前打入我體內的東西,我會找人磨滅掉的,你不要妄想以這種東西來威脅我”
龐斑沒有理會這個問題,而是在探查了一下體內情況之後,面色極爲冷漠地吐出了這樣一句話。
“咱們好歹也算是舊識,剛纔我也好歹算是救了你一命,你就這麼不相信我嗎?”
嬴不凡輕嘆了一口氣,臉上的神色在這一瞬間看起來微微有些許惆悵。
“那些曾經站在對立面,最後選擇相信你的人大半都死了”
龐斑緩緩搖了搖頭,然後便轉身向相反的方向走了過去,不一會兒便消失在了視線之中,只留下一句話還在空中淡淡迴盪着:
“所以,我不信你!”
“有趣,這個世界上有趣的人終究還是太少了,但願你最後真的能夠活下來吧!”
聽到這話之後,嬴不凡並沒有感到惱怒,只是一雙深邃的眼眸微微眯了起來。
“如果你真能神功大成的話,本王會讓你知道,不相信孤,是要付出代價的!”
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他的聲音已經變得微不可察,雙眸之中也隨之閃過了一道幽冷的寒芒。
……………
太湖,燕子塢。
此時已經是與龐斑一戰之後的第二天,嬴不凡在用過早膳之後便坐在了自己的房間之中,開始把玩起了剛剛得到的這枚舍利子。
“據說只有佛法高深,得到整片天地承認的大德高僧纔有可能在死後結出一枚舍利子”
“而蓮花生大師死後這一結就是三枚舍利,他這佛法修爲難不成已經堪比佛祖了嗎?”
想着想着,嬴不凡體內雄渾的功力頓時順着體內經脈快速涌動了起來,那一部分曾經由密宗功法所修煉而出的武道內力也順着右手經脈開始緩緩地注入了那枚舍利子之中。
轟!
隨着內力的不斷注入,一層淡淡的金光開始從這位大秦親王拿着舍利子的那隻手上冒出,並迅速包裹了他的全身。
一道道吟唱着的浩大佛音隱約在虛空之中響起,一尊坐在蓮臺之上的金色佛陀法相也隱隱在其身後緩緩凝聚而出。
在這一刻,嬴不凡看起來已經並不像是一個久居高位的王候,而更像是一尊寶像莊嚴的密宗佛陀。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整個房間之中都充滿了淡金色的佛光,那一陣陣浩大的梵音也響徹了整個屋子,但卻似乎是隱隱受到了某種限制,沒能向外擴散而去。
“呼!”
差不多過去了兩刻鐘左右的工夫,嬴不凡雙眸之中有一道金光流轉而過,身後那尊佛陀虛影也隨之消散在了空中。
“無上瑜伽密乘之法,果然是有幾分玄妙之處,可惜我對於佛門密宗的教義並不瞭解,細細體悟過來總是有幾分滯澀之處”
“看來回了咸陽城之後,得找先密宗典籍過來看看了”
嬴不凡在感覺自己的肉身在不知不覺之中又堅韌了一分之後嘴角掀起了一抹笑意,整個人的身心也隨之愉悅了幾分。
但就在此刻,他的眉頭又不由得爲之一皺,眉宇之間隱隱泛起了幾分冷意。
“又是逍遙派的人嗎?逍遙子都差點死在本王手上,再派人過來又有什麼用呢?”
微微冷哼了一聲之後,嬴不凡身形便微微一晃,眨眼之間便消失在了房間之中。
……………
燕子塢,迎客大廳之前。
一柄散發着淡淡光芒的軟劍握於了慕容秋荻的手中,身旁的郭嘉則是輕輕晃動着手中的那把黑色羽扇,一道道略顯陰森的鬼氣在其周身若隱若現。
而在兩人身後則是站着百餘名黑冰臺的黑甲衛以及慕容世家的那些手持各式兵器的江湖高手,這些人此刻皆是面色嚴肅,一股濃郁的煞氣和殺氣也從他們體內傳出,隱隱在上空勾勒出了些許異象。
而在衆人對面,則站着兩個面容絕美,但彼此之間又幾乎是一模一樣的女子。
其中一人生得冰肌玉骨,乃是名列天下十絕色之一,號稱一人可抵半座江湖的曼陀山莊之主李青蘿之女,王語嫣。
這位江湖上的奇女子此刻面色極爲凝重,雙眸之中雖然沒有半點懼怕之色,但那玲瓏有致的嬌軀卻在這種肅殺的氣氛之中微微有些許顫抖。
站在她身旁的那個女子見狀輕輕拍了拍王語嫣的肩膀,然後輕聲開口說道:“沒事的,有姨婆我在,一定會帶你回去的。”
這個女子的容貌和王語嫣看起來有着七八分的相似,幾乎可以說是一模一樣,要是此時有人從不遠處乍一眼看過去,那這兩人站在一起就如同一對雙胞胎姐妹一般。
但從這個女子口中的話語中得出,王語嫣和她之間足足隔了一輩人,這樣來算的話,這個女子應該是和那位西夏太妃李秋水同一輩的人物,而且絕對和李秋水,王語嫣之間有着很密切的血緣關係。
“李前輩,不請自來,還挾持我燕子塢的貴客,令師逍遙子都沒有您這麼大的膽子啊!”
郭嘉邊說邊喝了一口酒,看向眼前這兩個女子的眼神之中,充斥着道道森冷的寒意。
“這位可是逍遙子的關門弟子,風範自然有不同於常人之處,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也不是不可能嘛”
慕容秋荻正用一塊表面花紋頗爲精緻的手帕擦拭着手中的那柄軟劍,那表面上充滿讚賞之意的言語之中隱隱透着幾分徹骨的寒意。
“慕容家主如此冷嘲熱諷,無非是想在動手之前壞我心境而已,可惜這等手段太過明顯,在下怎麼看也不是會上當的那種人吧?”
那名氣質看起來無比空靈的女子將王語嫣護在了身後,絕美的臉龐上掛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你上不上當,我說不說,這是兩件事情,閣下不要混爲一談”
“另外奉勸你一句,趁早離開這裡,你老師最後都只能鎩羽而歸,你還是不要自取滅亡的好”
慕容秋荻在那清亮如一泓秋水的劍鋒之上輕輕彈了一下,一道鏗鏘有力的劍鳴聲隨之傳出,震得不遠處的王語嫣心頭爲之一顫。
“以如今慕容氏的強大勢力,天下又有什麼武功是找不到的呢?何必要苦苦爲難我這個後輩,不如放她離去如何?”
女子面色微微一沉,將身旁的這個後輩護在了身後,說話的言語之中存有幾分商討試探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