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是當年,現在是現在,不可同日而語”
嬴不凡搖了搖頭,表示拒絕。
但看到眼前這位夏貴妃依舊還保持着半蹲的行禮姿態,他又微微嘆了口氣。
“當年本王的確是有能力保下你們,但現在不行,因爲你哥哥當年做了錯事,需要付出代價”
“更關鍵的是,這咸陽城裡有很多人認爲,他應該爲這件事情付出應有的代價”
“你在後宮呆了那麼多年,應該明白本王說的意思”
夏天聽到這話,終於緩緩擡起了頭,開口問道:“這般絕對,沒有任何迴旋的餘地嗎?”
“也許有,但你幫不了你兄長任何事情,只有他自己的能力夠強,纔有可能破得了這必死之局”
嬴不凡眼中閃過了些許不忍之意,輕嘆着開口說道。
夏天站在原地,沉默了很長時間後,又半蹲了下來,向這位大秦親王行了一個大禮。
隨後,她便提起了裙襬,緩緩向御花園的出口走去。
看着這位貴妃娘娘那帶着些許哀傷和淒涼的背影,嬴不凡眼中閃過了一絲感慨,然後搖了搖頭。
“每個人最好的死亡方式並非是壽終正寢,而是在一個最合適的時間,用自己最喜歡的方式死去”
“至少,你兄長會是戰死的,可本王到了現在,都還推算不出自己究竟會是怎麼死的”
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後,他輕輕拔開了眼前的海棠花枝,將雙手負在了身後,然後緩緩向御花園深處走去。
片刻之後,這大秦親王便出現在了一片靜湖之畔,站在了一排花樹前面。
他閉上了眼睛,然後緩緩伸開了雙臂,感受着周圍傳來的花香和那迎面吹來的徐徐微風。
“如果每天都能像這樣靜靜地看着湖水,感受着自然風光,欣賞着一切自然之美”
“而不是去做那些爾虞我詐,你死我活的事情,那該有多好”
輕嘆了一口氣後,嬴不凡緩緩睜開了雙眼,將目光放在了那片平靜的湖水上。
“可惜本王這輩子,估計也很難過上這樣的生活了”
“畢竟已經成爲了一個滿手血腥的屠夫,又怎麼能輕易放下手中的那把刀呢?”
略帶惆悵的話音緩緩落下,在那徐徐的微風吹拂之下,和沙沙的風聲逐漸融爲了一體。
而這位大秦親王的身形,這早已消失在了這片靜湖之前。
……………
隨着時間的逐漸推移,太陽逐漸落下了西山,這一天很快又進入了最後的一個時刻—夜晚。
夜幕降臨,大街小巷上那來來往往的人羣逐漸散去,家家戶戶也都分別閉上了門窗。
在街道上,也只有打更的更夫還提着兩個大紅燈籠,一邊敲鑼一邊說着每日都要說的話。
在咸陽城最偏僻的角落,也是人煙最稀少的地方,近百名黑衣蒙面人站在了一座府邸前面。
這些人個個都佩帶着刀劍,身上流轉着一股鐵血強大的氣息,很明顯,這羣人無一例外,都是有修爲在身的修行者。
他們面容冷酷而又嚴肅,一動不動地把守着這座府邸。
咔啦!咔啦!咔啦!
一陣車輪的滾動聲由遠及近地傳來,地面上也激起了不少飛揚的煙塵。
一輛。
兩輛。
………
一共有四輛馬車從遠處緩緩駛過了這條街道,然後停在了這座府邸大門前面。
一個黑衣蒙面人快步走到了這四輛馬車前面,然後微微拱手行了一禮。
他抱拳開口說道:“周圍巡查完畢,並且已經佈下陣法,還請幾位大人放心。”
說完,他便向後退了幾步,讓開了位置。
這四輛馬車上那黑色的門簾在同一時間被掀開,然後走出了四個全身上下都用黑袍裹得嚴嚴實實的身影。
這四道身影快步走下了馬車,又將頭上的風帽往下拉了一點,一起低着頭走進了這座府邸裡。
吱!
府邸的大門瞬間關閉,而周圍的黑衣蒙面人也悄然散開,分散在了這個府邸的四周。
這幫人的隱匿之法極爲高明,幾乎是和周圍的黑夜融爲了一體,讓人一眼望去只有一片漆黑,其他的則是什麼也看不到。
而那進入府邸的四道身影則是在進去之後便直接化作了四道鬼魅般的黑色影子,在這座府邸中穿梭着。
這四人分別以不同的方向,選擇了一條不同的道路。
但在不斷的穿廊過殿之後,這四道身影最後則是都來到了一間極爲隱秘的密室之中,圍繞着一張方形的桌子坐了下來。
這間密室看起來非常得陰森恐怖,周圍的牆壁上也只掛着幾盞看起來比較粗陋的油燈。
四周那看起來不怎麼明亮的燈火緩緩搖曳着,更是爲這本就有些令人恐懼的密室,增添了幾分恐怖的氣氛。
“爲何要尋找這樣一個陰森的地方來作爲談話地點?以你們在這咸陽城中的勢力,找一間更好的房子應該不難吧?”
端坐在西面的那道黑影率先開口,聲音聽起來有些陰沉和不滿。
這張桌子上坐着四個人,而這四個人都坐在不同的四個方向。
在西邊那個人開口之後,坐在東面的那一道黑影也馬上做出了迴應。
“若是早個幾十年,哪怕把地點放在皇宮對面也沒什麼問題”
“但今時不同往日,我族的勢力已經大不如前,相信你們昊天道同樣也有這種感受吧!”
“你…”
西邊的那道黑影聽到這話有些動怒,甚至還準備起身做些什麼,但似乎心裡的某些顧忌,最後還是沒有發作。
“注意你的言辭,否則不要怪我與你翻臉”
拋了一句狠話之後,西邊的那個人又重新坐了下來。
“好了,咱們這一次是要將事情商量出一個結果的,大家都把脾氣收斂一下”
看到這個樣子,坐在南邊的那道身影開口說了一句。
“其他的事都可以不管,但那個寧缺必須死,這是底線”
坐在西面的那道人影又開口說道,態度聽起來十分堅決。
“你確定嗎?當年書院死了個柯浩然,夫子一怒之下斬盡了你昊天道西陵神殿的滿山桃花,讓你們從此一蹶不振”
“若是現在他又死了一個徒弟,說不準你們昊天道就會從此自世間消失了”
東面的那道人影聞言哂笑了一下,語氣裡帶着些許玩味。
“這點不勞你費心,我昊天道秉承昊天意志,自然能夠長存於世間”
西面的那道黑影冷哼了一聲,語氣不善地開口說道。
“寧缺可以死,但他只能夠在決鬥中被夏侯殺死”
“否則因爲他身死產生的一系列後果,不是我們可以承受的”
坐在南邊的那道身影微微搖了搖頭,態度同樣堅決地開口說道。
“但是寧缺可是書院二層樓的弟子,而且還拜了神符師顏瑟爲師”
“雖然從表面上看他的修爲不如夏侯,但萬一書院的人給了他什麼底牌,咱們可是防不勝防啊!”
坐在東邊的那道人影這次倒是沒和西面的那個人較勁,而是對南邊這道人影所說的話提出了質疑。
“書院再強也是有極限的,夏侯所修功法已經大成,一隻腳踏入了至強者的行列”
“而寧缺頂多也就是大宗師的級別,除非他能有一把和軒轅劍差不多等級的神兵,否則幾乎沒有可能戰勝夏侯”
南邊的那個人笑了笑,很是自信地開口說道。
“不要忘了,咱們的鎮國武成王可是夫子的師弟,也算是他寧缺的小師叔”
“那位王爺平日裡不怎麼插手朝政,但他出手就從來沒有輸過”
“這一次那位親自給寧缺站隊,我們必須要對此保持警惕”
東面的那道人影想了想,還是堅持了自己的看法。
“你們不要忘了那位武成王那神鬼莫測般的手段,在咱們這羣人裡面,根本沒有人鬥得過那位”
“那位不會親自出手,武安君呆在咸陽這麼長時間還沒離開,就是爲了預防這一點”
“而且當今陛下,也絕對不會允許那位插手這場決鬥”
南面的那道人影開口說道。
“不會親自出手,可不代表着不能出手”
“畢竟武成王的性子是出了名得喜怒無常,誰也不知道他到時候會做出些什麼事情”
東面的那個人還是搖了搖頭,顯然依舊不太贊同。
“以武成王的地位和身份,應該不會做這種自降身段的事情吧?”
雖然南面的那道身影說話依舊是中氣十足,但在語氣裡已經帶上了些許遲疑之意。
“當年同樣也沒有人會想到,區區一個十來歲的少年,能夠在短短半年內解決掉六國復辟的事件”
“並且採用的手段,還是那般的狠辣陰毒”
東邊那個人冷笑了一聲,說話的語氣裡充滿了忌憚之意。
“那咱們就想個辦法讓他不能出手,以防事情有變”
在沉默了一段時間後,西邊坐着的那個人終於又開口說了一句。
此言一出,全場頓時陷入了一片寂靜。
“你們昊天道莫非是瘋了,在咸陽城裡對那位動手,想都不用想,那絕對是自尋死路”
沉默了好一會兒後,東邊的那個人終於開口打破了寂靜。 Wшw✿ тTk ān✿ ¢Ο
“先不說咱們能不能對付得了武成王,光光是對他出手而會引發的後果,就足夠讓我們家破人亡了”
南邊的那個人也同樣微微搖了搖頭,堅決表示了反對之意。
“我的意思是想辦法把他引出咸陽城,至少也讓他不能插手寧缺和夏侯之間的對決”
坐在西面的那個人微微聳了聳肩,有些無語地開口說道。
在咸陽城裡對那位大秦鎮國武成王動手,即便是他們昊天道全盛時期也未必敢這麼做,更不用說現在了。
也不知道這兩個暫時性的戰略盟友,腦子都是怎麼想的?
這個坐在西邊的人心裡立刻把東邊和南邊的兩個人吐槽了一遍。
“如果是這樣的話,倒也可以試一試,但我覺得效果不大”
南邊的那個人搖了搖頭,顯然並不是十分看好。
“第一,我們很難找到辦法把那位引出咸陽城”
“第二,以武成王那近乎天下無敵的實力再加上無距神通,距離對他來說根本不是問題”
“我倒是覺得,這個方法值得試一試”
東面那個人這一次倒是一反常態,給出了一個贊同的態度。
“我族掌握着一個關於武成王的秘密,將他引出咸陽城倒是不難”
“我們昊天道會請一位能和武成王有一戰之力的人過來,至少保證能夠纏住那人一會兒”
這一次,坐在東西兩面的兩個人首次意見達成了一致。
南面的那個人先是有些愕然,隨即面色開始陰晴不定地變化了起來。
至於坐在北邊的那個人,則是從頭到尾都沒有說過一句話。
但從其餘三個人說話的一些細節來看,坐在北邊的這個人才是四人之中地位最高的一個。
“可以,但因爲事情牽涉到了那位,我無法出手相助,只能靠你們自己了”
經過了一段時間的思考之後,南邊的那道人影終於點了點頭,表達了贊同的態度。
然後三人同時將目光看向了坐在北邊的那道人影。
在其餘三人目光注視了很久之後,坐在北邊的那道人影才緩緩站起身來。
“我同意,不過到底能不能夠成功,就只能靠你們自己的實力了”
其餘三個人聽到這話,都相繼讚賞地點了點頭。
隨後四道人影便紛紛起身,從不同的方向走出了這間密室,然後沿着不同的道路來到了這座府邸的門外。
到了大門外之後,這四道人影又相互對視了一眼,然後便各自坐上了各自的馬車,在這昏暗的夜色之下各奔東西。
……………
“那天吩咐你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嗎?”
嬴政坐在龍椅上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趙高,開口問道。
“請陛下放心,這一次一定讓那些人有來無回”
趙高有些陰測測地笑了笑,語氣中充滿了自信。
“希望到時候的結果,會和你今日在這裡承諾得一樣,否則”
話說到這裡,嬴政那原本平靜的目光頓時變得鋒銳如刀,讓趙高有了一種如芒在背的感覺。
“你應該知道朕對於辦事不利的下屬,一向不會太過寬容”
趙高深吸了一口氣,將他本就低着的頭顱埋得更低了。
“奴才明白,即便是拼着性命不要,也一定會讓陛下的計劃圓滿進行”
“朕不會讓你丟掉性命,只要你能把自己手頭上的事情做好,誰也動不了你”
嬴政緩緩站起身來,然後順着臺階走到了大殿中央,一旁的趙高見狀連忙讓開,將路讓了出來。
“讓你找的那幾件東西,如今可有下落了嗎?”
趙高聽到這話之後微微一愣,然後迅速反應了過來,露出了一臉恭敬但又有些爲難的表情。
“陛下,咱們在大元還有大隋的人手都不充足,您說的那些東西又不是普通物件”
“臣無能,到目前爲止沒有拿到一件東西”
說完,趙高又跪了下來,有些誠惶誠恐地向嬴政行了一禮。
“什麼?你居然連一件東西都沒有拿到”
嬴政聽到這話,臉上頓時浮現出了一抹怒意,身上那股自然散發出來的威勢,嚇得趙高險些趴在了地上。
“罷了,或許是時候未到吧”
但他似乎是突然叉想到了什麼過往舊事,在這位一向以鐵血霸道著稱的大秦帝皇眼中,罕見地閃過了落寞之色。
“你先下去吧,把手頭上的事情給朕辦好了”
說完,嬴政便擺了擺手,看起來有些悵然地離開了四海歸一殿。
“奴才,恭送陛下”
趙高直接將頭磕到了地上,一直到嬴政離開了四海歸一殿之後,他才緩緩擡起頭,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站起了身來。
“什麼時候,我也能夠像陛下那樣,生殺予奪呢?”
趙高回頭看向了那張用黃金鑄成的龍椅,眼中閃過了一道驚天的野望。
隨後,他的身形也迅速化作了一道鬼魅般的幻影,消失在了四海歸一殿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