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長老等人還有心思猜測來歷,驚歎這一劍的犀利與強悍,只因爲他們已經手足無力,真氣散盡,生也好,死也罷,都身不由己。
直面這一劍的項央卻不同,殺劍襲來,元神示警,腦海中空空如也,只剩下最原始的戰鬥本能,以及破掉這一劍的無限豪情。
反握卻邪的手臂以一種蜷曲的角度不可思議的反繞回胸前,臂如軟筋,橫刀於腰側。
凝然的雙目在對方發刀的剎那間閉合,風吹過,帶動黑髮飄揚在眼前,長靴前擠,堆出一個小小的雪包。
他的呼吸近乎停止,氣機近乎於無,似乎從天地之間消失,唯獨當劍氣如煙花爆發刺來的時,驀然間吐氣一斬。
這一斬,是極致的速度,因爲也許不僅僅是一斬,而是千千萬萬個一斬融合而成的刀法,超越了時間,跨越了空間,心有多快,刀有多快。
這一斬,是極致的力量,因爲內中沛然的真氣已經發出了海浪般的聲音,一道又一道,疊疊高漲,永無止境,是項央多次脫胎換骨,經歷兩次天蠶變,又多次奇遇的根基顯現。
這一斬,更是速度與力量,刀法與刀意完美融合的一刀。
刀法是完美的,因爲神刀斬一成,天上地下,宇宙之間,已經窮究刀法與變化之道的大成,無刀法能出其右。
刀意,則是涵蓋蒼穹自然,爲古往今來最強大的大神之一蚩尤苦心創出的七大限,真正的神魔之刀。
更難得的是,神魔的刀法,由神兵爲媒介,更由神魔一樣強大的人類使出。
比諸劍光還要刺目的刀光乍現,一圈圈的刀氣如孔雀開屏般綻放,湛藍的刀氣與卻邪外觀一般無二,自項央的身體四面八方擴散蔓延,恰恰與飽含殺機的血晶劍氣碰撞。
叮叮叮的撞擊之聲霎時間響遍大雪嶺內外,交織成一曲高低起伏,頓挫轉折極爲貼合的樂聲,從中聽得到死亡,聽得到自然宇宙,聽得到魔,聽得到神,更聽得到無聲的爭鬥。
死亡的劍,與自然的刀,竟然譜寫了一首凡人窮究心血也不可能悟出的樂理。
而掩藏在天籟之下的,則是一聲聲轟然的炸裂爆鳴聲以及暗處難以直見的心神交鋒。
刀氣劍氣湮然寂滅,無損於雪嶺風貌,然而有殘存的力量迸濺開來,僅僅一絲刀氣,一縷劍氣,便能將萬斤巨石削成石泥。
是削成石泥,而不是炸成石粉,這是比諸後者更加難以想象的力量與境界,至少雪嶺中人已經看不懂這樣的刀氣和劍氣。
而每一次劍氣的湮滅,也會帶動劍身上銘刻的心魔小咒彎扭如蛇朝着項央爆射而去,透過護體真氣,如金剛一樣的肉身,蕩起漣漪,直入泥丸。
這也使得項央的眉心化作一片濃黑霧氣,彷彿孕育了一個了不得的驚世妖魔。
見到這一幕,被兩人這驚世一擊炸的昏昏欲沉,剛剛回神的大長老心中一涼,項央只怕還是遭了算計。
“哈哈哈,項央啊項央,你的確是千古之才,舉世罕見。
我集齊武學聖地大雪嶺以及劍魔一道殺劍之大成,尚且難以奈何你分毫,但心魔之咒,你又要如何破除?”
楚滄瀾被刀劍之氣碰撞的宏偉巨力反震回空中,翻了幾個圈,方纔負着雙手,緩緩飄落在地。
他的右手一直在顫抖,指尖一道長長的劃痕顯露,險些將指骨斷開,卻是沒有血跡流出,因爲內中的血液早已經隨着阿修羅血劍劍氣流乾。
楚滄瀾在大笑,狂笑,瘋了一樣的笑,肉身上的痛苦,完全遮掩不了他心靈上的愉悅與滿足,神清氣爽,簡直有一種羽化登仙之感。
扼殺項央這等潛力無限,足可證道的天驕人物,是何等的令人歡喜無限啊。
他當然可以志得意滿,因爲眼下的他已經穩操勝券。
純以氣勁而論,他是不如項央的,更不可能是神刀卻邪的對手,哪怕他集齊兩道大成,兩人之身,兩世底蘊,仍舊不及項央。
然而在元神一道的應用上,心魔一脈實在是登峰造極,心魔小咒一發,簡直已經超出了武道的範圍,令人防不勝防,防無可防。
項央手腕一轉,身體側傾,卻邪刀尖直指楚滄瀾,表情在笑,淡淡的笑,很矜持,卻又透着濃濃的嘲諷意味。
他的眉心依然飄着一層濃厚的黑霧,內中衝着着各種各樣的負面念頭,七情六慾,私心雜念,好的壞的,乃是世間最毒,最污濁的所在。
然而,他的氣勢卻是越發高漲,每過一息,似乎都在經歷一種楚滄瀾看不懂,辨不明的提升,如此的巨大,如此的微妙,如此的神奇。
到了最後,項央的整個人似乎都在發光,眉心的黑霧隨着這道神聖的光芒,漸漸生出不可思議的變化。
一漲兩縮,七次之後,化成一道滴溜溜的黑色圓種,嵌入項央的眉心之中,元神之內,引發另外的金白兩色。
三色光芒閃爍間,項央呼吸越發微弱,整個人的境界卻又一再攀升。
卻邪刀呼的一聲爆發強大的神鋒之氣,腳下的雪嶺似乎也經受不住強大的力量,開裂,蔓延……
直到偌大的紫雲烽,竟然生生裂開一道十幾米寬的天塹,山峰被一分爲二,碎石滾落,冰雪下涌,崩天裂地,聲勢喧囂。
項央的雙眸時而瘋狂如蓋世魔者,時而冷寂如清修道者,時而慈悲如救世佛者,最後又歸於平淡與樸素。
隨着變化的開端,見到項央嘴角的嘲弄,楚滄瀾心內已經有種不祥的預感,直到對方將心魔小咒聚集的力量消化吞噬,反哺自身,更令得他心驚膽戰。
頭一次產生恐懼,畏怖,害怕的情緒,甚至表露在外,腳下不自禁的倒退幾步。
可怕的人,楚滄瀾想不通對方是如何破掉他的心魔小咒,更直接吞噬爲己用,更想不通對方緣何有這等奪天地造化的神功,不,魔功。
不懂,歸不懂,楚滄瀾並不在意,經過不重要,結果最重要,既然此招偷雞不成蝕把米,他要思考的就是退路。
面前的這個年輕人,已經不是他所能對付的了得,只有完全恢復巔峰狀態,大概可以壓對方一頭。
大概,也許,可能,就代表着變數,不確定,因爲楚滄瀾真的看不透對方的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