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離天山百里的地方,有一個荒蕪的寺廟。寺廟中並沒有人,有的,只是遍地插滿着的香燭。
香燭成千上萬,終年累月,都在散發厚如濃霧的煙香,在這個廟中飄漾,宛如一個生生世世也不會醒過來的夢。
而在這個荒無人煙的寺廟之中,驀地傳出了一聲沉沉的男聲:“黑瞳,你,來了!”
一個白衣男子出現在了廟中。他的左肩之上,穩站着一支罕見的動物--一支白色蝙蝠!
他的整張臉,與他的頭髮,裹在一層繡着“南無”二字白紗之內,使人無法瞧見他的真面目,但他的雙目卻能透過蒙頭的白紗,看見所有人的面目,無論他們的面,是真誠的面孔,抑或是虛僞的假臉。
儘管他蒙上一層白紗,可是誰都能夠一眼看見他眼睛的輪廓他有一雙異常深邃。卻又萬般憂鬱的眼睛。
那種憂鬱,彷彿把他的前世今生憂鬱都加在一起,沉重的令人萬念俱灰,尋常人只要定定看着他一會、恐怕都會心中萌生求死之念。
“媽的!又是‘你來了’這句掉牙的開場白?雪達魔,以你這樣一個出塵的人形物體,怎麼也和那些低等的江湖人一般見識,總在見面時愛說這些故作氣勢的話?”
隨着一聲喝罵聲,一條黑色的婀娜身影,已從遠處踏風而至,那一頭在風中飄揚着的柔長黑髮,儼如黑暗在伸展着它的魔爪!
她不獨有一頭誘人的黑髮,渾身穿着一襲緊身的黑衣,左肩之上,站着一頭黑色蝙蝠,她的脖子,還纏着一條默黑的長絲巾,就連她的上半張臉,也掛着一個形如蝙蝠的黑色金屬面具。下半張臉,卻蒙上一層薄江的黑紗,薄得可以依稀“泄漏”她那藏在黑紗背後的嘴角,所流露的“野性”笑意。
那種野性。彷彿要笑盡天下蒼生,與及天下問所有僞君子,方纔滿足!
她雙手叉着纖巧得無法再纖巧的腰肢,一襲黑色的緊身衣,不獨把她足可顛倒衆生的體態襯托得呼之欲出。還令她整個人驟眼看來,與周遭的黑暗融爲一體,似乎,她就是黑暗的化身!
“歲月悠悠,無數人、事都在改變,黑瞳,你還是和五十年前一樣火烈、偏激、邪惡!”白衣男子聽着黑瞳說的話,似乎早已習以爲常,不急不緩道。
“雪達魔!別他媽的自以爲是,說些自以爲是的佛理。老孃最討厭了!”
黑瞳話一出口,就將自己的形象破壞得一乾二淨,很難相信這樣一個氣勢非凡的女子會說出“他媽的”、“老孃”這等不堪的詞語。
雪達魔並不以爲意,轉而正色道:“黑瞳,既然你已經從獸心鬼手中拿到了達摩之心,就不應該繼續在天下會鬧下去,要知道,天下會的雄霸可不是好惹的角色,而更重要的是,那裡還有着一尊連主人都要退避三舍的存在!”
“哼!雄霸這個匹夫滿以爲自己已經一統江湖。實在太可笑了!他怎麼從來不用他那沒用的豬腦想想,這個人間,還有我們主人這股江湖以外的強大勢力?”黑瞳不屑一顧道。“而他,雄霸。在我黑瞳眼中,也只是只討厭的蟑螂!只要他令我稍有不快,我隨時都會把他一腳踏死!”
“是嗎?我的徒弟居然會這麼弱小,那讓我情何以堪?”隨着一聲嘆息,一個青衣道人出現在了場中,正是玄天機。
他原想着直接去嵩山。卻心下一動,道了聲“黑瞳”,沿着天哭經中所示方向來到了這處隱秘據點,靜靜聽着兩具人形化身的對話。
他本覺得二人談話頗有幾分趣味,不料卻聽到黑瞳將自己的徒弟貶得一文不值的話語,頓時顯露出了身影。
“找死!”
二人對視一眼,齊齊出招,一黑一白兩股詭異的氣息從二人身上散發出來,周圍百丈之內驀然變得漆黑如獄,其中夾雜着凍徹心扉的寒勁!
“哦!這是‘死神之手’和‘達魔雪手’,倒是有幾分威力,只可惜,對我無用!”玄天機站在場中,一動也沒有動,任何術法到了他周圍三丈,皆消失無蹤。
他輕吹一口氣,頓時一股狂風颳來,將黑霧吹的消散,露出了一臉詫異的黑瞳和雪達魔。
“他媽的,老孃跟你拼了!”黑瞳立馬反應了過來,面前的這個道人便是她主人所說的恐怖的存在,索性不去逃走,而是要拼盡全身力氣殺向對方,哪怕是造成一點點傷害,她也心滿意足。
“黑瞳,快走,這裡有我撐着!”雪達魔卻是急叫了一聲,竟比黑瞳的速度還快了一分,一股股奇異冰寒勁向着玄天機蔓延而去。
“真是患難見真情啊!”玄天機一笑,大手一抓,神石到了手中,化作了一個金光盾牌,直接將所有攻擊反彈了回去。
玄天機又是一眼看去,運用起摩訶無量,一股股巨力直接將二人封印住。
“真是越來越像反派了!”玄天機搖搖頭,喃喃道。
“他媽的,要殺就殺,將老孃困住幹什麼!”黑瞳滿目帶着邪氣,恨恨道。
“殺了你們,對於我來說,就如碾死一隻螞蟻,沒什麼意思!”玄天機慢條斯理道,說出了讓黑瞳憤恨不已的話。“只是,若是不理會你們的話,你們老是上跳下竄,如蒼蠅一般,嗡嗡嗡地亂叫,惹人心煩!所以,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將你們封印起來!”
“什麼?”黑瞳聽着此話,再也忍不住大罵了起來。“你這個老怪物,要麼將老孃殺掉,要麼就放老孃出來,封印算什麼!”
出乎意料的,雪達魔卻什麼也沒有說,似乎有些欣喜。
對於他來說,能夠和黑瞳長相廝守,是最幸福的事,比起什麼江湖爭鬥、天下大計來好了很多。
玄天機沒有理會黑瞳的咆哮,繼續道:“十年!我封印你們十年。到時我會解除你們的封印!那就這樣吧!”
“老混蛋!”黑瞳還是喋喋不休地罵着,恨恨道。“老孃還有大仇未報,還有主人的囑託沒有實現,老孃不能被封印……”
她話還沒說完。就驀地停止了說話,因爲她已經被玄天機敲暈了過去。
玄天機看着手中已變成板磚的神石,神情很是奇怪,半晌,他看向了雪達魔。言道:“雪達魔,我知道你喜歡黑瞳,那麼,就在封印中珍惜你們的日子吧!至於你家主人,我會好好跟她談談理想!”
“謝謝!”雪達魔面色複雜,道出了這兩個字。
“不用謝!”玄天機大袖一揮,一陣狂風鋪天蓋地地涌來,將二人吹的消失不見。
玄天機駐足片刻,默默道:“這樣的結局應該算是好的吧!”
他不再多想,身影不斷閃爍。只是幾個呼吸,他就趕到了少寺山上。
魔,盈盈站立,早就等待着玄天機!
她身着一身黑紗羅裙,一頭黑得發亮的髮絲長約一丈,無風自動,儼如一條從最黑的地獄裡伸上人間攝魄的黑練。整個人看來,居然比黑瞳更妖冶,有如無邊黑暗的地獄!
但最人矚目的還不是她渾身置身於黑暗當中,而是“她”的一張臉。豔絕塵寰,足可叫天下女人妒忌,羣雄迷亂!
“你終於來了!”魔看着玄天機,輕輕一笑。緩緩言道。
“你知道我要來?”玄天機打量着這個傾國傾城的“魔”,饒有興趣地問道。
“本座於這百多年來,雖一直蟄伏於此嵩山上的迷宮地獄之內.不過有時也會外遊,而且黑瞳,雪達魔,亦不斷爲我注意神州變化。關於你的情況,自然是知道一些!”魔娓娓道來。“你是天外來人,世間的弒神者,不僅殺掉了無絕狂天,還殺了那個負心負義的神,又將搜神宮直接毀了去,而僧皇也在你到後圓寂,現在終於找上了本座!”
“你知道的倒是挺多!”玄天機微眯起眼睛,道:“莫非你已經做好了準備!”
“你又何必着急,靜靜等我把話說完!”魔淺淺一笑,言道。“若是看不透生死,本座妄稱這個‘魔’字!只是,本座有一件事很是好奇,天外世界究竟是什麼樣的,你們那兒的制度又是什麼樣的,百姓們過得如何?可否有……‘公平民主’?”
魔談到“公平民主”四個字時,身心一振,神情興奮了起來,像是一個小孩在向別人展示自己最心愛的玩具,迫切希望得到他人的認可。
“公平民主!”玄天機唸叨着這四個字,神情有些恍惚,記憶飄向了很遠。半晌,他點點頭,又搖了搖頭,道:“我自小在山中修道,外邊的世界沒去過,可能有,也可能……沒有!不過,它終究是一個……好的理想!”
“什麼?你也贊同我的觀點!”魔神情一震,不想玄天機竟會說出贊同的話來,不過片刻後,她又冷冷道:“既然你也贊成,那爲何你教給你徒弟的,是‘唯吾獨尊’,而不是‘公平民主’?”
“時機未到!”玄天機臉上露出一絲怪異的笑容來,搖搖頭道:“再說你仔細瞧瞧,這個世界,在雄霸的統治下,百姓們難道過得不好?”
“他倒是不錯,在你徒兒的統治下,百姓們的日子比起以往來,好了很多!只是……”魔冷冷一笑,接着道:“可惜一朝明君,難補十代庸主!你又如何保證他的子孫能和他一樣有大才?歸根究底,問題都產生於將衆生的一切問題,交給一個人管治,若要解決這個問題,只有一個方法……”
“就是把所有的田地歸給天下萬民,把所有皇、臣、官、商的統治權力瓦解,就讓一切都沒有最終主宰,並由萬民自己去決定自己的路,以民爲主,不用再受地位崇高的人所支配,身不由已……”
“再者,每人在莊稼手作所得的,亦要拿出來均分,共同分享產業,而世上亦再沒有任何特權存在,人人都一樣平等,這,就是本座自創以民爲主的真正意思!”
“哦,聽起來很不錯,只是人皆有**,得隴望蜀,貪心不足,這個方法實行起來難如登天!”玄天機一眼就看出了這個想法的弱點,除非世間上所有人都是聖人,纔有可能做到這點。
“所以,本座想了兩百年,終於想出了一招,那就是‘魔渡衆生’!”魔眼中精光大作,興奮道。“衆生皆有私慾,而本座沒有,只要本座以自己的無上精神力量在他們的腦海中種下種子,他們最終都會潛移默化,成爲一個個無私的人,本座的理想亦將實現!”
玄天機頓時面色一冷,用這樣的方法實現理想,與直接把所有人變成自己的傀儡不相上下,果然是“魔渡衆生”,霸道詭異!
玄天機幽幽道:“道不同不相爲謀,我不能答應!”
“那就只好動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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