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薛慕華已被自己訓得都說不出話來,葉楓也不想在訓斥下去,更不想過多地將逍遙派地諸多隱秘宣之於衆,於是,對薛穆華傳音入密說道:“薛慕華,好好想想你那被人逼得裝聾作啞了數十年的師父,你對得起他的授業之恩麼?”
然而,這句話停在薛慕華的耳中,卻不亞於一聲驚雷,直震得薛慕華心中亂顫,臉色驚變,猛地擡起頭來驚顫問道:“你……你到底是誰?”
如果說剛開始聽葉楓說他被開革出門、揹負師門大仇時薛慕華的心中還多少有些懷疑的話,可葉楓最後的一番話卻讓他確定無疑,這人絕對與他的師門大有淵源。
他的師父便是聾啞老人蘇星河,且他師父並非真的天生聾啞,而是被人所逼發下毒誓,這纔不得不裝聾作啞。這些都是薛慕華的師門秘事,除了他們師徒幾個和那大對頭丁春秋之外,便再無外人知曉,若非這個葉楓與他師門大有淵源,又怎會得知這些隱秘?
羣豪聽了薛慕華的話,心中不由得大爲奇怪,之前譚公譚婆等人不已經說了,這人便是近兩三年來在江湖中名聲鵲起的聖劍醫仙葉楓麼?這薛神醫怎麼還問?難不成這個葉楓還是假扮的?可這個時候,除了真與喬峰交情匪淺的葉楓,又有誰會站出來替喬峰說話?那不是自找倒黴麼!
不過有那反應快的則已猜到,只怕這個葉楓與薛神醫的師門大有關聯,薛神醫問的估計是這個方面。
葉楓卻是沒再理薛幕華,來到玄難、玄寂面前,行了禮,有些疑惑有些質疑道:“兩位大師,別來無樣。不知兩位大師爲何會來參加這對付我大哥的英雄大會?”
玄難、玄寂自然明瞭葉楓問這話的意思,回了一禮道:“阿彌陀佛,葉施主,有些事我等雖然對不住蕭施主,但喬峰身爲胡虜夷種,我少林身爲武林正道之首,卻是不得不來。不過葉施主放心,貧僧用少林聲譽保證,到時卻是不會取蕭施主的性命。”
“大師……”
“哈哈哈……”
正當葉楓還想說話之時,就聽一聲豪邁笑聲驟然在院中響起,聲震屋宇,直驚得衆人心跳加劇,血脈賁張,羣豪急忙朝着聲音發出之處看去,卻見發笑的正是喬峰。
與此同時,人羣中又有一人提劍大聲喝罵道:“喬峰,你個狗賊,你都死到臨頭來還笑得出來?”
葉楓循聲看去,卻見出聲之人正是已經將脫臼的手臂重新裝上的向望海。
眼見這廝好了傷疤忘了疼,葉楓眼中冷芒一閃,就要說話,便在這時,就聽得喬峰笑聲一斂,大聲說道:“兩位大師,你也太小看我喬峰了!我喬峰堂堂男子漢大丈夫,又何須他人饒命?”說到這裡,喬峰猛地一轉身,向着葉楓道:“賢弟,你已經替大哥做得夠多了,大哥銘記於心。不過今曰之事乃是大哥一人之事,你就不要摻合了,幫我照顧好阮姑娘,不要被拳腳刀劍誤傷,大哥謝謝了。”
說着話只見喬峰猛的將阿紫向葉楓一推一送,葉楓本能的伸雙手一接,就聽懷中的阿紫已經“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泣聲叫道:“喬大哥,都是阿紫不好,都是阿紫害了你,你快逃走吧,阿朱姐姐還在等着你,不要和他們硬拼。”
原來阿紫聽喬峰話語間的意思,竟是已打算要孤身一人與在場羣雄一拼了,頓時又憂又急,忍不住哭了出來。
然而,喬峰卻是哈哈一笑,並不應聲,反而大踏大步來到廳中,與葉楓和阿紫兩人拉開了距離,儼然擺出一副要與衆人大戰一場的架勢。
葉楓見此情景,嘆了口氣,扶着身子早已綿軟無力阿朱便向旁邊走了過去。羣豪目光不善的看着葉楓,顯然對於他這個幫喬峰出頭、並膽敢對薛神醫不敬的人沒有半點好感。
若不是顧忌到傳聞中他武功極爲了得,又似乎與薛神醫的師門有些關係,怕貿然動手了以後招致薛神醫的埋怨,只怕此時已經有不少人衝上來對葉楓下手了。
葉楓對於這些不友善的目光卻是視若不見,小心的扶着阿紫來到了一個白衣公子的身邊。
而另一邊,卻說喬峰跨步來到廳中,縱目四顧,一瞥眼間便已見到了不少的武學高手,這些人倒有一大半相識,俱是身懷絕藝之輩,雖然無一人是他的對手,但若衆人聯手圍攻,
便是以他之能,也同樣心無成算。然而這一切不但沒有讓他心生畏懼,反而激發了他的雄心豪氣,哈哈一笑,說道:“你們因我是契丹人,要除我這心腹大患。嘿嘿,我是契丹人還是漢人,喬某也是前不久才明白……”
這時,人叢中忽有一個細聲細氣的聲音插嘴說道:“是啊,你是雜種,連自己祖宗都分不清的雜種……”
這聲音正是先前在喬峰未來時曾出言譏刺鐵面判官單正等的那個人,那時候不少人還以爲他是喬峰一方之人,想不到現在又冒出來嘲,諷喬峰。
喬峰驟然一聲怒喝:“滾出來!”
這一聲喝直如晴空之中響起的一個霹靂,聲震屋瓦,樑上灰塵簌簌而落,羣雄均是耳中雷嗚,嗡嗡直響,心跳加劇,忍不住人人變色。
與此同時,就聽得一聲怪異的慘呼響起,接着人叢中一個大漢應聲而出,搖搖晃晃的站立不定,便如喝醉了酒一般。
在場羣雄急忙向這人瞧去,只見這人身穿青袍,臉色灰敗,衆人卻都不認得他是誰。
這時譚公忽然叫道:“啊,他是追魂杖譚青,對,就是他,他是‘惡貫滿盈’段延慶的弟子。”
譚公這話一出,一旁的鐵面判官單正及他的五個兒子臉上齊齊變色,怒不可遏的同時卻也均是暗自驚懼。
原來那曰在杏子林葉楓解救出了丐幫羣豪以及譚公譚婆、鐵面判官單正等武林大豪,離開後,譚公譚婆和趙錢孫等本只覺自己只是受邀去做個見證,沒想到卻遭此無妄之災,堂堂武林大豪的身份差點落在西夏人的手中,遭受囚禁折辱,顏面大損,因此在被解毒救出之後也沒再多呆,當即便向丐幫羣豪告辭離去。
而鐵面判官單正因與丐幫的徐長老以及其他幾位丐幫長老交情不差,因此便沒忙着離開,留了下來與丐幫衆人幫忙。
卻沒想到不久之後號稱“天下第一大惡人”的段延慶又帶着西夏一品堂殺回,鐵面判官單正一家以及丐幫羣豪竟無一是他的敵手,吃了大虧,單正更是被段延慶打得當場吐血,養了一個多月的傷纔好。因而泰山單家父子六人對於段延慶都是既恨且懼,此時再度聽到這個“惡貫滿盈”段延慶之名,還是忍不住心中忐忑。
只見追魂杖譚青臉上肌肉扭曲,顯得全身痛楚已極,雙手不住亂抓胸口,從他身上發出話聲道:“我……我和你無怨無仇,何……何故破我法術?”
說話之聲仍是細聲細氣,只是斷斷續續,便似上氣不接下氣一般,只是口脣卻是絲毫不動。
羣豪見了,盡皆駭然。怪不得先前他藏在人羣中冷嘲熱諷,任羣雄幾次向聲音發出處注目查察,卻始終沒有發現是誰在開口說話,原來這人根本就不用開口,聲音乃是從身體裡發出來的。大廳上只有寥寥數人才知他這門功夫乃是腹語之術,若與上乘內功相結合,便能迷得對方心神迷惘,失魂而死。但若遇上了功力比便更深的對手,施術不靈,卻會反受其害。
葉楓不禁暗自搖頭,這追魂杖譚青還真是自己找死,你挑釁誰不好,偏偏去挑釁喬峰?這下功法被破,就因爲嘴巴損了點便把一條姓命搭上,這多不值?
這時就見薛神醫怒道:“你是‘惡貫滿盈’段延慶的弟子?我這英雄之宴,請的是天下英雄好漢,你這種無恥敗類,如何也混了進來?”
卻見那譚青不知爲何,忽而踉蹌向東,忽蹣跚向西,口中咿咿啊啊的唱起小曲來,十分滑稽。大廳上卻誰也沒笑,只覺眼前情景可怖之極,生平從所未睹。
薛神醫精通醫術,自知譚青功法被破心魂俱失,天下已無任何靈丹妙藥能救他姓命了。
想起喬峰只是輕描淡寫的一聲斷喝,便有如此威力,若想要取他的姓命,廳上羣豪人數雖多,只怕卻未必有誰能夠阻擋得住,思及先前對喬峰不客氣的言語,薛神醫不由得背出冷汗。與此同時,薛慕華又忍不住想起葉楓前番教訓他的言語來,與這喬峰相比,他以前結交的那些武林高手立時便顯得無能起來,如果真請動這喬峰去對付丁春秋,只怕丁春秋也是難以應付。
就在薛神醫心中念頭轉動之際,那譚青咿咿呀呀了幾聲之後便即直立不動,再無聲息,雙眼睜得大大的,只是其中卻再無半分神采,竟已是氣絕身亡。
羣豪見此情景都不由得心情複雜,方纔譚青出言侮辱在場羣雄,羣雄盡皆十分氣惱,只是找不到說話之人,氣了也只是白饒,這時眼見喬峰一到,立時便將此人治死,均感痛快,不過再一想到喬峰現如今的敵對身份,心中卻頗不是滋味,都不免暗暗感嘆:“這樣的一個人物,若還是我漢人英豪多好,怎麼就成了契丹胡虜呢?真是可惜,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