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出身常山大戶人家,說起來她和趙子龍還是同鄉,算是比較見多識廣。她嫁給了上蔡令“甄逸”以後,見到更多的高官和有名望的人。
可是她見過的那些人當中,沒有一個能和陳彥至相比。
陳彥至長髮披肩,腰間掛着一把古樸的木劍,穿着粗布麻衣,可是他身上的氣質太特別。他就像神仙,像菩薩,只是隨意往大廳裡一站,整座宅子裡氣氛就變得安定了。
相公甄逸去世了以後,整個家族的事情,都壓在了張氏的肩上。要說不累,那是謊言。
長子甄堯,次子甄儼,都還算爭氣,舉孝廉成功。以後有了做官的可能。
靠近了陳彥至,張氏頓時覺得心中煩躁沒有了,心靈一下清淨了。
張氏看着眼前這位盡顯一派宗師氣度的少年,暗道,自己的兩個兒子是不錯,可是和陳公子相比,真的是差太多。陳公子不愧是神醫華佗的弟子。
張氏笑着說道:“陳公子請坐。”
陳彥至點頭道:“夫人請。”
張氏坐下了之後,說道:“妾身早就聽聞過神醫的大名,陳公子是神醫的弟子,果真是一表人才,氣度不凡。近年來,神醫和陳公子在青州救治百姓,活人無數。可惜,我相公病重之時,未能打聽到神醫的行蹤。若是請到了神醫,或許我相公就不會病逝……”
張氏說着,有點傷感。
陳彥至道:“夫人節哀。家師這些年研習醫術,救治百姓,飄忽不定,連他自己都不確定明天會在什麼地方救人。若是家師得知了甄大人病重,一定會親臨爲大人治病的。”
張氏說道:“陳公子,我們不說這些傷感的話題了。不知陳公子來我甄家所爲何事?”
陳彥至直接開門見山說道:“借糧,救人。”
張氏一愣,沒有明白陳彥至的意思。
陳彥至沒有故弄玄虛,詳細地將事情的經過解釋了一遍。
張氏的臉色一變,驚訝道:“黃巾軍餘孽?陳公子,你身爲華佗神醫的弟子,怎麼能和黃巾軍餘孽攪合在一起呢。若是被朝廷和官府知道,那可就麻煩大了。有殺頭的危險。甄家的錢糧是有,可是不能借。”
黃巾軍的大首領張角雖然死,黃巾軍被擊潰,但是官府依舊在打擊黃巾軍餘孽。那些黃巾軍的人頭,都是軍功啊。
要是被官府和朝廷知道甄家借錢救助黃巾軍餘孽,肯定會有滅族之禍。
陳彥至平靜地說道:“夫人,已經沒有黃巾軍,他們不過是一些活不下去的普通百姓。他們當中有孩子,有女人。他們爲什麼要加入太平道,跟隨張角造反?因爲活不下去了。若是甄家願意借糧,陳某以後會加倍歸還,並且會記住這個恩情。以後甄家有難,陳某絕不會袖手旁觀。”
陳彥至的修爲高,但不能無中生有,憑空變出糧食來。他現在只能找甄家借糧。若是甄家不願意借,那麼陳彥至會去找官府,希望可以弄到糧食,救下那些百姓。
陳彥至用真誠地目光看着張氏。
陳彥至不是什麼有名望的人物,在朝廷和大士族的眼中,可以說是一文不值。他只是華佗的弟子,一個卑賤的醫者,下九流的存在,哪裡有什麼地位和名望。
可是他的話,讓張氏信服。
張氏相信,如果真的讓陳彥至欠了甄家的人情,那麼甄家是佔了大便宜。至於爲什麼會這樣認爲?張氏心中也說不清楚,她依靠的是直覺。
可是,借糧,是大事。涉及到了黃巾軍餘孽,張氏不敢輕易答應。
張氏猶豫一下,說道:“陳公子,事關重大,容妾身考慮一晚。明天再答覆你。如何?”
陳彥至輕輕地握了握拳,平靜地說道:“好。我等夫人的答覆。”
處至急之事愈宜緩。
處至大之事愈宜平。
越是事關重大,越是人命關天的事情,就越不能急。儘管救人如救火,真的很急。
其實,以陳彥至的心境修爲,只要一個念頭,就可以催眠張氏和甄家的其他人,讓他們乖乖拿出糧食來。
可是陳彥至不能那樣做,那是邪道的做派,不符合聖賢之道。
聖賢,心懷天下,最講規矩。
如果依靠心靈神通來催眠控制他人,和邪魔有什麼分別?
張氏正打算讓丫環帶陳彥至去客房休息。
長子甄堯和一個身穿官服的中年人走了進來。
他們二人剛從無極縣衙回來。
剛一進屋,甄堯和中年人就覺得心神安定,渾身清涼了不少。
張氏站起身來:“堯兒,王縣令來家裡,你應該提前通知一聲。好讓我們以禮招待縣令大人。妾身張氏,見過縣令大人。這位少年是神醫華佗的弟子陳彥至,陳公子。”
陳彥至站起來行了儒家弟子的禮儀,不卑不亢道:“陳彥至見過縣令大人,見過甄堯兄。”
王縣令隨意揮了揮手,說道:“不用多禮。夫人,本官此次來,是爲了籌集糧食。現在黃巾軍匪徒肆孽鄉里,本縣要擴軍,勢必要將那些黃巾軍餘孽剿滅。”
張氏問道:“不知道縣令大人這次又要多少糧食?”
聽張氏的話,王縣令已經不是第一次來甄家要糧了。
王縣令說道:“兩萬石。”
張氏和甄堯都是臉色大變,就連陳彥至眉頭都是微微一皺。
兩萬石糧食,可不是小數目。
張氏爲難地說道:“縣令大人,甄家已經拿出了三次糧食,是一次比一次多。現在大人又要兩萬石糧食,甄家真是有些吃不消。還望大人體諒甄家的難處。”
王縣令的臉色陰沉了下來,說道:“本官倒是可以體諒甄家的難處,但是誰來體諒我的難處,官府的難處?沒有足夠的糧食,就不能擴軍,不能擴軍,就不能剿匪。刺史大人已經給本官下了死命令,一定要籌集到足夠的糧食。希望甄夫人不要讓本官難做。”
陳彥至這個時候說道:“縣令大人,甄家這些年該交給朝廷的稅賦,沒有少交一文錢。大人要擴軍,缺少錢糧,應該上奏朝廷,讓皇上和朝堂諸公調撥錢糧,而不是到甄家來直接要糧食。大人這樣做,不符合朝廷律法和規矩啊。”
王縣令不是個好官,沒有一點治理州縣和管理百姓的才能。要不是他命好,出自大家族,怕是根本就沒有機會坐上縣令的位置。
王縣令瞪着陳彥至,冷聲道:“小子,你叫陳彥至是吧?你一個醫者的弟子,乳臭未乾,有何資格跟本縣說話?還不退下。再插言,本官定會治你一個大不敬之罪。”
說完,王縣令不再正眼看陳彥至,而是對張氏說道:“希望夫人儘快籌糧。你可別忘記了,你的兩個兒子的孝廉還是本官舉薦的。”
王縣令最後的一句話,帶着威脅的味道。
王縣令衣袖一揮,出了甄家。
陳彥至看着王縣令的背影,面帶微笑地說道:“王縣令好大的官威啊。甄逸大人雖然過世,可是他畢竟做過上蔡令,相信有不少人脈關係,再加上甄家是中山無極縣的大族,王縣令怎敢上門來欺壓?”
張氏談了口氣,無奈道:“王縣令是出自太原王氏旁支,勢力可比甄家還大呢。王允大人現在成了當朝司徒。一般人可惹不起王家。”
陳彥至點頭,笑着道:“王縣令是王允司徒的族弟,怪不得他那麼有底氣。王家是大族,可是比起四世三公的袁家,比起弘農楊家,怕是要差點。王家惹不得?我看倒不見得。”
陳彥至必須要阻止王縣令,否則甄家拿出了兩萬石糧食,就沒有糧食借給自己了。
自己拿到糧食,是爲了救人。
而王縣令拿到糧食,是爲了擴軍,是爲了殺人。
甄堯向張氏問道:“母親,怎麼辦?糧食我們要不要交出來?”
甄堯不喜歡這個王縣令,可是他和弟弟甄儼都是在縣衙裡做事,王縣令的話,他們不能不聽。
要是拿出了兩萬石糧食,甄家就算不垮掉,也會元氣大傷。
張氏眉宇中帶着憂鬱,她的眼神有猶豫,拿不定主意。
陳彥至說道:“糧食不能交出來。王縣令來甄家要糧食,就沒有打算還。更何況,王縣令的做法,的確不符合朝廷律法。”
王縣令這樣的人,要是在大夏世界做官,肯定會被陳彥至查個底朝天,最後被送進天牢。可現在陳彥至只是一個醫者,並非執法者,不能用朝廷的律法來懲治王縣令。
甄堯擔憂道:“陳兄,可是王縣令……”
陳彥至說道:“甄堯兄不用擔心,我現在親自去和王縣令談談。我和王縣令談過之後,相信他不會再來找甄家的麻煩。”
張氏說道:“若是陳公子真的能讓王縣令不再找甄家的麻煩。妾身立刻借糧食給陳公子。”陳彥至借的糧食不到八千斤,對於甄家來說,不算多。
陳彥至點頭道:“有夫人這一句話,陳某就放心了。夫人,甄堯兄,請等我的消息。”
陳彥至穩步走出客廳,出了甄家,向縣衙趕去。
陳彥至一離開,客廳裡令人安心的氣場就消失了。
甄堯問道:“母親,陳兄到底是什麼人?他如此自信,可不像是神醫華佗的弟子啊。”
神醫再厲害,和官員相比,都是弱勢的一方,更別說對抗官府。再說了,陳彥至可不是神醫,他只是神醫華佗的弟子。
可是陳彥至是哪裡來的底氣?
甄堯疑惑了。
張氏說道:“陳公子絕非平常人,希望他能解決我們甄家的麻煩。我們等陳公子的消息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