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復走了一陣纔將耶律燕弄醒,本來他是可以隨便將她丟在哪裡的,反正這裡是契丹大營不會有什麼危險,但也正是因爲這裡是軍營,他又有點不放心,畢竟虎狼極多,萬一發生點什麼,那可就悲劇了。
而且他要確定一件事情。
耶律燕剛醒過來便是一陣乾嘔。
慕容復愣了愣,“你不會有了吧?”
“什麼有了?”耶律燕含糊不清的回了一句,忽的反應過來,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你纔有了,人家還是個黃花閨女。”
“那你吐什麼吐?”
“我……”耶律燕臉色一紅,“我……我從來沒見過那麼恐怖的景象,有點反胃而已。”
慕容復登時明白過來,有些人一害怕就會嘔吐,這種情況他倒是見過,不過他沒想到耶律燕居然會害怕死人,當即無語道,“你這麼膽小,還參什麼軍,呆在大遼做你的郡主不好麼?”
“誰說我是來參軍的!”耶律燕白了他一眼,“我只是跟着我哥還有蕭大哥出來的,嚴格來說,我既無官職,又無軍籍,再說了,剛纔那種情況是個人都會害怕好吧。”
慕容複目光閃了閃,“那倒也是。”
耶律燕忽的想起什麼,扭頭看了看四周,“對了,我暈過去之後發生了什麼?”
慕容復似笑非笑的望着她,“你指哪方面?”
耶律燕一怔,跟着臉色一白,緊張的檢查周身,發現衣衫完好身子也沒有半點異樣她才鬆了口氣,啐了一聲,“你這人思想怎麼那麼齷齪,我問的當然是北院大王了,你是不是把他殺了!”
慕容復攤了攤手,“說來慚愧,我當時也被嚇到了,什麼都沒做就離開了。”
耶律燕狐疑的盯了他一眼,“真的?”
“廢話。”慕容復白眼一翻,“好了,你自己回去吧,我還有事要辦。”
他怕再扯下去扯出耶律洪基的事情,從耶律燕的反應來看,她剛纔是徹底暈過去了,並沒有聽到什麼不該聽的話,自然是早早甩開她爲妙。
說完他便要轉身離開,耶律燕登時急了,這裡可是契丹大營,怎能放任這個人亂闖,急忙喝道,“站住。”
她這喝聲不小,周圍馬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有巡邏隊過來了。
慕容復眉頭微皺,伸手便將她抓了過來,閃身躲到一座帳篷後面,冷冷瞪着她,“你不會想逼我殺人滅口吧?”
耶律燕吐了吐香舌,“不好意思,一時忘了。”
慕容復等巡邏隊走後才鬆開她,淡淡道,“我沒時間跟你糾纏,看在相識一場的份上我不爲難你,你若要報信,等我走了你再報,但你別跟着我。”
耶律燕聽了這話心裡頓時升起一股無名火氣,脫口說道,“你這賊人輕薄了人家,難道就這麼一走了之嗎?”
慕容復一愣,“你不是說不要我負責麼?”
“我……”耶律燕爲之氣結,一時居然找不到半句反駁的話語,終是氣道,“走,你走,不要再讓我見到你!”
“這姑娘不會是喜歡我吧?看來最近魅力有所上漲啊,真是個令人煩惱的問題……”慕容復心裡有些飄然的想着,遲疑了下,“你知道我來這是有要事要辦的,改日得空的時候,我會再來看你的。”
耶律燕聽得最後一句,忽的眼前一亮,怒氣頓消,“真的?”
“我慕容復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那好吧!”
打發了耶律燕,慕容復運起身法,駕輕就熟的回到契丹帥營,此時帳中只有一個人的氣息,那些議事的將領全都離開了。
慕容復掀起帳簾,施施然走了進去。
帳中,虎皮大椅上坐着一個人,身材壯碩,高鼻闊臉,雙眉甚濃,頦下續有短鬚,看上去不過三十多歲,正是化妝成耶律洪基的趙洪,此時他雙目微閉,眉頭深鎖,顯然遇到了什麼難題。
慕容復乾咳一聲,提醒他自己的到來。
趙洪猛地睜開眼睛,眼底寒光一閃而過,不過當看清來人的面容時,他頓時嚇了一跳,直接從椅子上掉了下來。
慕容復哈哈一笑,“你這是作甚?燕子塢似乎沒有這種禮數吧?”
趙洪苦笑連連,急忙上前見禮,“參見公子。”
慕容復一手虛擡,“行了,這些虛禮就不必了。”
不料趙洪臉色一板,“公子待屬下天高地厚之恩,屬下行禮全憑真心,絕非虛言做作。”
說着堅持彎腰行了一禮。
慕容復無奈的搖搖頭,拍了拍他的肩膀,自顧自的走過去坐到虎皮大椅上,回身上下打量他幾眼,嘖嘖稱奇,“當皇帝的感覺怎麼樣,爽嗎?”
趙洪伸手在臉上輕輕一拂,露出他那張秀氣文弱的臉,口中苦笑道,“不瞞公子,一點都不爽。”
“哦?卻是爲何?”慕容復有點好笑,不是笑他說的話,而是笑他現在的模樣,面具雖然扯掉了,可身上的僞裝還在,要知道耶律洪基的身材比他壯了近兩倍,看上去說不出的怪異。
趙洪卻不在意這些,他也不像其他人一樣虛言客套,而是直接倒起了苦水,“自從來到契丹大營後,屬下謹小慎微,如履薄冰,連晚上睡覺都不敢睡得太死,即便如此,仍然引起了不少人的疑心,這兩天已經開始頻繁調查屬下了。”
慕容復微微點頭,這一點他先前在耶律重元那裡就知道了,不由問道,“除了耶律重元,還有些什麼人懷疑你?”
趙洪聞言臉上閃過一絲意外,隨即說道,“不少軍中將領都有所懷疑,但敢調查屬下的,只有耶律重元。”
“你沒露出什麼馬腳吧?”
趙洪猶豫了下,“其他的都沒什麼,唯獨一件事有點難辦,那耶律重元似乎跟耶律洪基密議過什麼大事,屬下難以判斷他究竟是不是在詐我,如果他以此事爲由頭逼屬下當衆說出來,就不好辦了。”
慕容複目光微動,“所以你打算殺了他?”
趙洪點頭如實道,“屬下正爲了這件事頭疼,唯今之計除了殺他滅口已無別的法子,不過此人手握近半數兵權,爲人又老奸巨猾,一旦刺殺不成,他很可能狗急跳牆,興兵作亂,屬下身份敗露事小,公子的謀劃事大,所以屬下還沒拿定主意。”
慕容復自然明白他的顧慮,略一沉吟便將此前耶律重元帳中發生的事說了出來。
趙洪聽後悚然一驚,“什麼!他……他已經知道了!”
慕容復微微嘆了口氣,“此事說來也怪我,千算萬算也沒算到耶律洪基會落入鐵木真手中。”
其實早先找不到耶律洪基的時候他不是沒想過這種可能性,但他一直覺得,如果耶律洪基被蒙古人救走,勢必會被送回契丹大營,只要趙洪這邊沒出事就可以排除這種可能,哪曾想到鐵木真居然這麼陰險,暗中扣留了耶律洪基。
那麼不用想也知道,鐵木真必定早就知道契丹大營的皇帝是假的,而且他肯定也能猜到慕容復的謀劃,之所以引而不發,便是想等關鍵時刻再給他致命一擊,至於控制耶律重元這個傀儡上位,恐怕還是摟草打兔子,順手爲之。
想通這點,慕容復不禁背心發涼,想象一下,趙洪這邊將契丹大軍控制在手,被他作爲殺手鐗來用,以爲勝券在握,結果關鍵時刻人家把真皇帝放出來,那結果自不用多說。
好在他今天心血來潮,來了契丹大營,最關鍵的是他還恰好撞上紅衣高手來找耶律重元,否則不管是他還是趙洪殺了耶律重元,那就不可能得知耶律洪基在鐵木真手裡的消息了。
趙洪同樣冷汗連連,“那現在怎麼辦?”
慕容複眼中殺意一閃而過,“沒別的選擇了,只有殺掉耶律洪基。”
“公子,讓屬下去!”
“不,這次我親自動手。”慕容復緩緩搖頭,話鋒一轉,“我來找你是因爲耶律重元也不能留,不過要等我殺掉耶律洪基之後才能動手。”
“公子,這會不會太危險了,畢竟……”趙洪欲言又止。
慕容復隨意的笑笑,“這沒什麼,一回生二回熟,上次他們沒能留下我,這次同樣留不下,倒是你這邊動手絕不能太早,也不能太遲,必須等我先得手。”
“屬下明白,可屬下如何與公子聯繫?”
“我殺了耶律洪基之後會給你發信號,記住,務必一擊得手,否則你就再也沒有第二次機會。”
“是。”
慕容復說完正事,正待離開,忽的腳步一頓,“那蕭峰有沒有懷疑過你?”
趙洪答道,“屬下按照公子的吩咐,剛到營中就將他訓斥了一頓,然後關了起來,直到前幾天衆軍求情纔將放他出來,讓他管後勤去了。”
慕容復點點頭,“你要小心,蕭峰此人雖不如耶律重元那樣老奸巨猾,但與耶律洪基是拜把子兄弟,難保他不會看出什麼。”
“屬下曉得。”
慕容復離開契丹大營後,眼看天色還早,便抽空回了一趟襄陽城,蒙古大營可不比契丹大營,他當然得帶上天劍,另外還要與鄧百川等人交代一聲,如果形勢不對,也可出兵牽制一二。
他到底還是有些怕死的,畢竟他不是個死人。
(書羣號,四六三五八七七三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