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瓊英這位焚月谷弟子並不認識丁璇,其餘數人也不例外,都是歉然的搖了搖頭。
卻在這時,李瓊英心中一動,道:“前輩,如今錦州武林正道諸派大概都已往玄陰山而去,我焚月谷上下也不例外,今次我等四人便是要護送石祈姑娘到玄陰山與方若若小姐匯合,前輩倘有餘暇,何不與我們同行?若那位丁璇姑娘真是我焚月谷弟子,或許能在那裡找到。”
她卻是想到,此地與玄陰山相距千里之遙,這一路過去,恐怕難得寧靜,自錦州武林正道七大高手失蹤之後,翠雲樓主方遠樓唯一的女兒方若若便被無數人盯上了,但也正因爲有太多人看着方若若,邪道上的一衆牛鬼蛇神反而沒有多少下手的機會。
如此一來,身爲方若若表妹的石祈,處境便十分危險了,許多心懷不軌企圖的人在無法對付方若若的情況下,只怕都會將目標轉移到石祈身上。
今日的情況便印證了這一點。
對此,李瓊英感到心急如焚。
石祈雙眼已盲,縱有一身高明的輕功,但也難以抵擋層出不窮的陰謀詭計,稍有不慎,便會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李瓊英有着自知之明,知道以自己四人的武功,對付一些宵小鼠輩還行,遇到高手不免捉襟見肘,因而才邀請王動同行,起碼也多了一位強援。
“玄陰山?!各大派爲何會在這裡匯合?”王動帶着一絲疑惑道。
“晚輩等人也只是奉了師門長輩的命令,至於爲何去玄陰山,也是毫不知情。”李瓊英搖了搖頭。
屋外冷風凜冽,吹得窗戶咯咯作響。
葉秀才,金奇蹤兩人眉心直跳。他們兩人也都是殺人如麻的人物,但對於這陰陽童子卻仍是頗爲忌憚。
“想必這個秘密跟正道七人失蹤有關?”香狐夫人微笑道。
王動微一沉吟。終是點了點頭:“也罷,索性無事,我便隨你們一道上路吧。”
這當然只是一個被渲染的傳說,但也可見錦州武林中人對金奇蹤畏懼之深。
這是一位驚天動地的人物。
他兩隻瘦小如兒臂的乾枯之手竟各託着兩隻酒缸,身形卻比風還要迅疾,輕輕一推,兩隻酒缸脫手飛出,各朝葉秀才,金奇蹤飛了過去。
窮酸秀才一挑眉毛,旋即微笑道:“不錯,確是葉某失禮了,金兄勿怪!稍後葉某便將我那幾壇窖藏了三十年的珍釀取出,向金兄賠罪……。”
此人真實名諱已不可考,他見人世間污穢渾濁,道德敗壞,世道淪喪,企圖做人世間的‘閻羅天子’,代閻羅司掌生死輪迴,賞善罰惡,因而一手創建了九幽陰曹地府,在其後的六十年歲月裡,世上已不知皇城龍庭內的天子,只知人間世上的‘閻羅天子’!
陰陽童子道。
“啵啵”連續兩聲脆響,木窗竟被兩滴墨水一穿而過。疾打向一道漆黑的影子。
李瓊英等人聞言大喜:“如此甚好,多謝前輩。”
陰陽童子忽然道:“葉兄,今日可不是敘舊的時候,本人千里而來,也不是爲了看你二位舊情復燃,想必金兄也是如此想法。”
“你以爲世人都是跟你一樣的怪物?!”
雖然已經想到了答案,但從葉秀才口中得到確認,陰陽童子,金奇蹤,香狐夫人三人臉上仍是難掩驚容。
陰陽童子陰測測道:“嘿嘿!不過如今正道七人集體失蹤,放眼錦州武林,還有誰人能擋我等?正是有仇報仇,有冤報冤。”
香狐夫人眼波流轉,瞧着葉秀才,笑意盈盈道:“若單單隻爲了報仇泄恨,一人單獨行動已足矣,更不必召集諸人前來,葉書生,我說得對麼?”
葉秀才撫掌欽佩道:“夫人果然蕙質蘭心,不錯,葉某召集三位前來,正是因爲我發現了一個大秘密。”
葉秀才,金奇蹤頓感一股濃重的腥氣涌來,直欲作嘔。
美少婦媚意橫生的目光掃了他一眼,嬌聲道:“葉書生,你倒是蒼老了不少。”
陰陽童子陰測測的臉上也全部化成凝重之色,陰沉道:“我大概已經猜出來是誰了,但卻有些不敢相信。”
“誰跟你這怪物客氣!”葉秀才,金奇蹤兩人抽身閃過,冷聲叱道。
與本朝大周有所不同,大周建國至今,國祚延綿已有近三百年,而前朝‘大幹王朝’則是一個短命的王朝。
事實上,錦州武林道上很多人都相信一件事,只要‘鬼影殺手’金奇蹤願意,他甚至可以無聲無息鑽到敵人的肚子裡,然後在睡夢中將敵人開膛破肚。
“夫人又猜中了。”葉秀才輕嘆一聲,隨即面容一正,凝聲道:“三位應該早已經清楚,方遠樓在失蹤之前,曾召集另外六人到他的翠雲樓,葉某對此感到十分疑惑不解,因而去查證了一番,無意之間,卻教我發現了這個秘密。”
陰陽童子目中閃過暴虐,殺機閃爍,怪笑道:“你們沒有吃過人肉,飲過人血酒,又豈能知道,世間珍饈美酒,無過於此!”
“免了!”金奇蹤一揮手,不待葉秀才將話說完,冷聲打斷道:“你老窮酸外號‘奪命書生’,稀裡糊塗死在你手下的蠢貨就算沒有一千,起碼也有八百了,金某還沒有發瘋,喝了你的酒,豈能還有命在?”
金奇蹤冷笑道:“他們只是失蹤了,而不是死了!萬一有朝一日歸來,咱們豈不是又要像老鼠一樣東躲西藏?”
因爲這三百年來江湖上還經常有許多奇怪的事。
便在王動等人趕往玄陰山之際,錦州某地,雲山霧繞之間,坐落於山坳中的一座廢棄莊園內。
“閻、羅、天、子!”金奇蹤一字一頓,長長吐了一口氣道。
“老窮酸,金某人受了你的帖子,不遠千里趕了過來,這便是你的待客之道麼?”金奇蹤冷哼道。
葉秀才話還沒有說完,陰陽童子,金奇蹤,香狐夫人三人已聳然動容。
很隱秘很邪惡的事,突然被揭開了。
金奇蹤身形無聲無息退入陰影角落內,整個人也似在一瞬間融入了黑暗中。緩緩道:“人已來得差不多了。老窮酸,直說吧,你把我們叫來究竟是爲了什麼?”
大幹王朝由建立到覆滅,期間不過短短六十年歲月,而在此之後,天下大亂,羣雄爭霸,如此歷經了近二十年天下動盪,方纔有大周太祖橫空出世,掃蕩乾坤,定鼎天下十九州,重立龍庭。
陰陽童子怪笑道。
本來陰陽童子是絕無可能活下來的,不料卻被一過路的魔道高手所救,非但悉心培養,更傳授以魔功,不過結局卻非這位魔道高手所能預料,陰陽童子魔功小成之際,便伺機將他暗算殺死。吞入腹中。
葉秀才聲音頓了頓,目光一一瞧向三人,過了片刻,方沉聲道:“而這幅藏寶圖關係到的卻是前朝一位蓋世高手的墓葬。”
葉秀才輕嘆道:“你猜得沒有錯,這位前朝高手的名諱本就不難猜。”
緊接着,風聲嗤的一響,一個模樣怪異,五短身材,頭大腳短,身形瘦弱如童子,面容乾枯如樹皮的怪人射了進來。
此時此刻,正廳內卻有燭光閃動,一張舊方桌前立着一位身材消瘦的男子,這男子瞧來四五十歲左右,兩鬢沾染風霜。一身灰布衣衫已漿洗得發白,看起來就是一位落魄的窮酸秀才。
藏寶圖!聽到這三個字,陰陽童子,金奇蹤都是神色一動,香狐夫人面上笑容則是依舊。
這陰陽童子缸中所盛也不是什麼酒,而是血!
“這種珍饈美酒,還是留給你自己吧,本人卻是無福消受。”葉秀才冷哼道。
葉秀才,金奇蹤兩人臉色都是一凜。
但是這六十年中,你可以不知道皇帝是誰,卻不能不知道‘閻羅天子’。
葉秀才續道:“你道方遠樓爲何會召集另外六人?卻是他得到了一幅藏寶圖——。”
這怪人正是令錦州武林正邪兩道都極爲驚懼的人物,陰陽童子!
“夫人竟還記得當年對小生的稱呼……。”葉秀才眼睛一亮,滿臉喜色。
話音一落,一位嫋嫋娉娉,風姿綽約,渾身上下透着嬌媚之氣的美婦冉冉走入大廳,這美婦瞧來也就三十歲上下,披着白狐裘衣,豔若桃李,媚意橫生。
一個幽幽的聲音響了起來:“三位哥哥,你們一起聚會,怎能如此薄情,將奴家給忘了。”
他們沒辦法不感到震驚!
窮酸秀才大筆一頓,面上露出一絲冷笑:“金老三,你人既已到了,爲何還不進來?你這鬼鬼祟祟的習慣。何時才能改一下?”
說話之間。他掌中大筆一揮,浸潤的狼毫被勁氣一催,兩滴墨水頓時吐露出來,咻咻聲響。子彈般激射出去。
葉秀才看着這美少婦,眼睛卻挪不開了,輕嘆道:“夫人多年未見,風采依舊,真教小生欣慰。”
“本人說話算話,這便敬兩位老兄一杯,不必客氣!”
“當年我等四人,陰陽童子,奪命書生,香狐夫人,鬼影殺手並稱爲‘錦州四魔’,橫行無忌,何等威風?卻被正道七人以多勝少,逼得不得不隱姓埋名,這一晃也有七、八年不見了吧。”金奇蹤道。
“葉兄,你就不要賣關子了。”
很難纏的人,平白的掉了腦袋。
在大幹王朝短命的六十年中,政令不通,國勢衰弱,皇帝耽於享樂,朝綱爲奸臣把持,天下各州郡實質上也是爲諸侯或江湖宗派掌控,甚至很多人根本不知道皇帝何人?
“說得好,金兄這話說得在理!葉老窮酸的酒不喝也罷,不過我的酒卻絕對無毒,更是世間絕無僅有的佳釀,兩位不來一杯嗎?”突然之間,一個陰測測的笑聲傳了進來,這聲音不陰不陽,不男不女,既像是女子輕聲哭泣,又像是男子低吟淺唱,一道聲音內竟蘊含着重重回音,十分詭異。
計議定下。王動叫來酒樓掌櫃,令他準備好一些乾糧,清水等等物資,以備路上使用。然後直等到暴雨停歇下來後,一行人採買了六匹良駒,縱馬疾馳而去。
葉秀才正要說話,正廳大門被一陣突如其來的風吹開。
那兩缸酒在半空中疾旋一圈,竟又倒轉而回,落入陰陽童子手中,他一手託着一隻酒缸。嘆息道:“這種舉世無雙的好酒,爲什麼世人總是不懂得欣賞呢!”
陰陽童子眼睛看去,嘎嘎怪笑道:“看來還有人要來呢!”
這條漆黑的影子如鬼魅般閃動,身形驟然收縮,整個人就像是變成了一個皮球,嗖的一聲,已從窗戶上破開的一尺見方的窟窿,一穿而過,射入了大廳內。
“騷狐狸!”金奇蹤嘀咕了一聲。
這一手縮骨功簡直是匪夷所思,一般人縱然是親眼目睹,只怕也絕不會相信這是人所能辦到的,而會以爲是妖魔鬼怪一流。
陰陽童子隨手斬落方桌一角,在掌中搓了幾下。便成了一隻小小的木杯,他將木杯放入酒缸中。一杯一杯取用着血酒,道:“不錯,我也很好奇!”
“陰陽童子!”
窮酸秀才研磨着一方硯臺,待得墨汁漸濃,自袖管內取出一隻狼毫大筆,輕柔的沾染着墨汁,便就着方桌練起了書法。
而在大幹王朝分崩離析後,閻羅天子也緊接着坐化,其後‘九幽地府’中陷入了權力爭奪,短短數月間,曾經輝煌鼎盛一甲子的‘地府’組織便在內部鬥爭中煙消雲散,爲當時爭霸天下的各路諸侯做了嫁衣。
“不錯,那位前朝高手乃是一位驚天動地的大人物,他非但武功蓋世,而且權利無雙!在世的時候,有他一句話,卻是比當時皇帝的聖旨還要管用,他一手創建而出的組織,在當時影響之大,牽扯高手之衆,已非如今的人所能想象,這三,四百年來,江湖上也涌現出了不少震動天下的大勢力,卻還是沒有一個能比得上……。”
這座莊園瞧來破敗已久,其內蛛網密結,雜草叢生。清風吹來,吱呀作響,似乎隨時隨地都要傾塌下去。
“有些時候,失蹤就等於死了!”陰陽童子陰聲道:“就算正道七人沒有死,又有什麼關係,我等乘此良機,滅其派,屠其族,他們縱然回來了又能如何?氣也要氣死他們。”
“是的,正是閻羅天子。”葉秀才沉沉點了點頭。
“與前朝高手有關?”金奇蹤疑道。
據說這陰陽童子一出生便是雌雄同體,普通的嬰兒一出生,便是一張白紙,但這陰陽童子從出生開始便似帶着殘忍暴虐的意念,在母體中就已將自己母親的五臟六腑吃得乾乾淨淨,其父認爲生了個怪物。將他棄之荒野。
新鮮的人血!
但是,誰也不敢說閻羅天子,地府組織的影響就此便消失了。
說話間,他一隻酒缸倒轉,咕嘟咕嘟喝了起來。頃刻之間,一缸酒已下了肚,肚皮竟仍是絲毫不鼓。
很艱難的事,忽然有人暗地裡完成了。
誰也不知道做這些事情的人是誰,做事的人手法乾淨,神龍見首不見尾,武功高不可測,已非凡人所能想象。
但是許多人都相信這些人中一定有當年地府組織的傳人,他們一定還秉持着賞善罰惡的原則與公理。
事實上,更許多江湖人相信,夢天帝之所以創建天宮組織,正是爲了效仿昔年的閻羅天子。
天宮與地府雖然是對立的,但是從組織結構,勢力構成來看,這個懷疑也不是沒有道理。(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