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一片寧靜祥和,風聲柔面,雨聲奏樂,樹木撐天遮陽,往日在左遊仙眼中無匹美好的景色,此時此刻卻殺機四伏。風中有殺機、雨中帶殺氣,樹木花叢之中亦似乎有一雙眼眸在虎視眈眈,一旦尋覓機會便下手無情。
一步錯,步步錯,繼而生命隕落。
左遊仙不想死,因此他不能錯,一步也不能錯。此時此刻一股無形的壓力如同九天飛泄之銀河擊壓在他的心頭,這股壓力幾乎難以用語言來形容。
時間,時間,此刻他需要時間,他需要時間尋出破綻,他需要時間反敗爲勝,他需要時間來尋求自救的方法。時間,時間就是生命,此時此刻即使左遊仙即使再厭惡眼前這人,再痛恨眼前這人,他也必須與眼前這位心思古怪的人談笑,以來爭取時間。倘若讓眼前這人首先發難,那他的存活下來的機會卻渺茫了。
自己在尋找時機,君簫染亦在尋找時機。左遊仙明白這一點,這是他的機會,唯一的機會。
左遊仙深深望了一眼眼前這位少年俊傑,但言語行爲之老道卻不遜色任何一位混跡江湖或官場幾十年的老前輩,即使他自己也有些招架不了的這位年輕人,輕聲嘆了口氣:“君先生,我有些後悔了,後悔爲何當初不選擇與你一談呢?否則又怎會臻至如此境地呢?”
君簫染淡淡一笑,瞥着窗外風雨,輕聲回道:“世事如棋,誰有可以真正料想到全部呢?正如我昔日在鬼谷派學藝之時,僅僅聽說過鬼谷屬於魔門,未來的鬼谷傳人出世就應當以魔門利益爲主,可我當初又何曾想過今日爲魔門盡心竭力,以至於與魔門八大高手之一的‘子午劍’左遊仙對上面呢?”
“不錯,自古以來就算曠古絕今的天驕奇才亦不能洞徹過去未來,何況是普通人呢?哎,倘若當日我左遊仙願意與君先生一談,今日你與我就並非今日這般劍拔弩張,而是把酒言歡?”
君簫染望着一臉懊惱後悔面色的左遊仙輕聲一笑,擡手爲兩人添上一杯茶,笑說道:“今日你我雖必須劍拔弩張,但此時此刻卻不是在把酒言歡,坐而笑談嗎?君某的劍未出鞘,左先生的劍亦不是也未出鞘嗎?今日君某與左先生初次相見,應當暢飲一杯,我君某就先乾爲敬了。”
隨即擡手喝茶,一口飲下。
左遊仙眼中殺意一閃而逝,君簫染喝茶的時候,本應當是最好動手的機會,只要拔劍,便可以瞬息之間除掉君簫染,至於安隆,就算他抵不過亦有一戰之力。
可望着如此風輕雲淡的君簫染,左遊仙立刻制止住了躁動的心,注重細節的他發現君簫染雖再飲茶,但視線的餘光卻一直掃視着他,而且君簫染喝茶的時候只用一隻手,而另一隻手卻還放在膝蓋上,一個可以最快拔劍最有力道拔劍的地方。
左遊仙心中驚起了一身冷汗,他非常慶幸,慶幸自己沒有動手,否則剛纔自己已經死了。這個君簫染果真難纏,難以對付。左遊仙心更是沉了下來。
一個聰明的俊傑不可怕,可怕得是這位聰明的青年人不但有青年人的果斷,亦有老者的睿智與城府,這樣的青年人那就是在太可怕了!左遊仙感覺自己非常不幸,眼前坐着得卻正是這樣一個人。
左遊仙端起酒杯小小抿了一口,他不敢一口飲下,因爲倘若仰頭一口飲下,那就等於會給對會。除開這位武藝深不可測的君簫染之外,還有一人虎視眈眈,因此他不願意流露出任何破綻。君簫染或許可以流露出破綻,但他卻不能,因爲他是孤身一人,孤家寡人,因此他絕對不能流出任何破綻,絕對不能。
茶喝下,並沒有什麼事情發生,左遊仙開始倒茶了,倒了兩杯,口中說道:“任何人都由犯錯的時候,有些錯誤一旦錯了便覆水難收,而有些錯誤卻還能有挽回的餘地!君先生,當初左某因自己一時意氣拒絕君先生的好意,不知今日是否還有挽回的餘地呢?”說着,左遊仙雙手捧着茶杯,恭恭敬敬遞到君簫染面前。
如此禮儀,如此行爲,這可是給了君簫染極大的面子了。
古怪的言語古怪的行爲,此時此刻的左遊仙的一切表現都顯得那麼古里古怪。但君簫染卻表現得非常理所當然,沒有任何驚訝。一雙清亮睿智的眼眸含笑望着左遊仙,剎那之間,一向善於僞裝的左遊仙甚至生出自己的內心似乎都已經被那雙眼睛看穿看透了。
君簫染輕輕拍了拍手:“古人云:大丈夫能屈能伸,可當世魔門八大高手除開陰後、邪王兩位,其他六位高手:尤鳥倦、安隆、趙德言、席應、闢塵以及你子午劍左遊仙,在我看來,你‘子午劍’左遊仙左先生是最能伸能屈的人物,也是其他六位魔門高手之中最爲難纏的人物。左前輩,你現在雖然已經恨我入骨,但卻依舊可以表面強顏歡笑,卑躬屈膝,那等來日,倘若你尋到機會,我君簫染安有機會可以逃出你左先生的魔掌呢??左先生的言語雖然動人亦情真意切,但君某卻不敢相信左先生的誠意。”
這是一個非常尖銳的問題,左遊仙在魔門之內的事蹟君簫染並非不知曉,就事蹟而論,魔門上下幾乎沒有幾人願意相信左遊仙。
左遊仙身如古鐘,對於君簫染的質問,左遊仙表現得非常冷靜理智,他默默保持着剛纔端茶的動作,口中慢慢說道:“言語永遠是最虛僞也沒有憑證的東西,也難怪君先生並不信任左某的誠意,其實左某也知道在魔門只內沒有誠意可言,唯有強者才能使得弱者臣服!此時此刻在左某看來,君先生以如今的實力、智慧已經算得上可以壓得倒我左遊仙一籌的強者,何況君先生身後有邪王,我左遊仙就算膽大包天,又如何膽敢在邪王面前放肆呢?何況君先生一心爲邪王,爲魔門大業着想,就算我左遊仙心中即使對君先生有些許芥蒂,但爲了魔門大業,我左遊仙又怎會加害於先生呢?昔日過失還希望君先生大人有大量,一筆勾銷如何?今日我左遊仙在此給君先生賠罪了。”
說罷,砰的一聲,左遊仙雙膝直接跪倒在地上,手中端着茶,一臉卑謙的望着君笑容,眼中佈滿了真誠神色。
此時此刻無論任何人望見這一目標都會動容,君簫染亦動容了。不過卻並非感動,而是忌憚。如此能屈能伸的人物,倘若來日羽翼豐滿,將會展開何等喪心病狂的報復,君簫染不敢想象。
恭敬?真誠?君簫染心中冷笑不已:如果你左遊仙的言語都可以相信,那這天底下恐怕沒有什麼人是不可以相信得了!
對於魔門八大高手,君簫染都有研究!隨後從邪王、陰後哪裡再彙總其他六位高手的資料,君簫染曾得出了一個重要的結論:這八大高手之中最厲害的無疑是邪王、陰後,而最需要防備警戒得卻是魔門八大高手之中排行第七的子午劍左遊仙,此人武藝雖然僅僅只是高明於尤鳥倦,但若論心機智慧、詭詐,陰毒,魔門內部也沒有幾人可以相提並論。
因此君簫染對於安隆或可以打壓之後,帶着些許縱容之心思,但對於這位子午劍左遊仙卻早已定立了殺心。如今左遊仙這番能屈能伸的表現,君簫染心中的殺意已決。
倘若今日左遊仙不死,那未來他將寢食難安!
即使這位左遊仙是魔門俊傑人物,但若令我君簫染的生命產生威脅,那唯有死!對於這一點君簫染殺伐果斷,絕對不會有任何被遲疑。
對手就是對手,絕對不能因任何理由就放過改變!即使豔冠天下的第一美人,只要想除掉他,那他也絕對不會手下留情!
“這演戲的功夫可真是不奈啊,既然你想演戲,那我便陪你如何?”君簫染心中輕聲一嘆,面上望了望左遊仙,沉吟了額一下,緩緩接過左遊仙手中的茶,並未何,放在雙膝前,面上流露出沉思神色。
望見這一幕,左遊仙心中一喜,他最害怕得是君簫染立刻與他決裂出手,現在婠婠口中的安隆不知在何處伺機以待,此時此刻左遊仙心中萬萬不敢與君簫染交手,以免中了安隆的天心蓮環,到時候那他便就是任人宰割的局面。
因此在這等情況之下,左遊仙並不介意在這位他心中已經想千刀萬剮的敵人面前流露出一幅忠心耿耿,諂媚的神色,以讓這位當代鬼谷子心送警惕,最好讓這位纔出世不就的鬼谷子同意的意見,最不濟令這位鬼谷子失神,自己隨即出手一掌解決這位鬼谷子。
倘若眼前的君簫染死了,那他面對的對手只有一位躲在暗處的安隆。據說安隆的天心蓮環已經臻至十八層,但他的道祖真傳武學也臻至巔峰,雖說不一定可以勝過安隆,但子午劍左遊仙自信自己可以評價自身之武藝逃遁而去,卻可以算得上輕而易舉。
此時此刻,左遊仙便是等待君簫染出錯,一旦出錯,那便果斷出手,立刻除掉眼前之人。
卑躬屈膝,想讓我左遊仙卑躬屈膝,那也得付出代價!
“此時此刻君簫染既然肯接過我手中的茶,那就意味對我存有了些許信任,但此人卻並未喝,應當在遲疑是否接納我,今日我應當再表現得恭敬正常一些,絕對不能在這個時候流露出破綻,功虧一簣!”左遊仙暗自思量,心中已經殺機如海,但卻保持這一副喜悅的神色,他的雙膝還是跪倒在地上,跪倒在君簫染面前。
時間飛逝,一分一秒過去。
“左前輩既然如此誠心,那我君簫染也並非是無寬宏大量之氣的人,不過我既已在邪王面前言語必須除掉左前輩,而左前輩卻如此安然與在下回去見邪王,那恐怕會讓在下難以在邪王面前立足。”君簫染凝視着左遊仙半晌,終於下了決定說道。
聽見前面一句話,左遊仙心中還是一喜,但聽見後面的一句話,左心卻沉了下來,但同時之間眼眸卻更加明亮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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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遊仙望着一副猶豫不決的君簫染,苦笑道:“因此君先生希望左某如何行事?”
君簫染斷然道:“斬斷一指,唯有如此在下才好去與邪王交代!如何?”君簫染悄然移了移手。
這細節自然落在左遊仙眼中,左遊仙心中一沉,暗忖:“難道這是君簫染與安隆的消息傳遞,寓意着讓安隆即將準備動手?”
左遊仙面上一陣猶豫,終於長嘆了一口氣,下了決斷,伸出左手,右手握住劍柄,道:“好,我左遊仙絕不讓先生爲難,爲了表示在下對魔門的忠心,斷去一指又如何?”
隨即拔劍,劍光一閃,直接向着左手小指斬去。
這一刻,君簫染忍不住回過頭去,有些不忍的嘆了口氣。
此時此刻,左遊仙眼眸精光暴漲,暗忖:“就是現在!”右手手中之劍在即將砍中小指的時候,原本就並未出全力的左遊仙立刻轉變劍的方向,長劍如虹,劍尖爆射出一道絢爛劍芒,快如閃電的向着君簫染的胸膛刺去。
這是他全力一擊,這一劍中蘊含了他道祖真傳的絕世秘技——劍罡同流,左遊仙相信這一劍之後,君簫染必死無疑!此時此刻左遊仙陰沉的面色此時此刻流露出燦爛的笑容,此時此刻在左遊仙眼中君簫染已經死了。
高手相爭,不過瞬息之間。而瞬息之間的分神就足矣要了任何一位頂尖高手的性命。
此時此刻君簫染的分神,豈不是正好給他一個絕佳的機會嗎?
左遊仙非常得意,得意自己計劃已經成功了,他得意自己忍辱負重終於得到了回報,他終於除掉了眼前的這位仇人了!而在它得意的時候,一道熟悉的嘆息聲在他耳畔響起:“可惜啊可惜,左遊仙苦心孤詣煞費苦心的設計,終究還是落入我的羅網之中,你終究還是敗了。”
聲音響起,劍光一閃,這一劍如風如光如電如雷,這一劍奇快飄渺剛猛鬼魅,這是驚世駭俗的一劍。沒有人看清楚君簫染如何拔劍,也沒有人看清楚劍的模樣,只是看見劍光一閃而過,只是一閃。
聲音未落下,劍已回鞘,以一種優雅非常的姿勢收回了劍鞘!君簫染坐在chuang前,手中捧着左遊仙跪倒在地上奉上來的茶,小口小口着抿着,這中間似乎沒有半點插曲,君簫染似乎一直都在喝茶,沒有動過。
可君簫染真沒有動過嗎?
左遊仙還保持着拔劍的姿勢,劍才拔出劍鞘,纔剛剛揮出,但劍揮出的目的卻永遠也達不到了,左遊仙如同雕塑一般佇立。此時此刻左遊仙一切都和先前沒有什麼差別,唯有一點差別!
左遊仙左胸口出現一點黃豆大小的紅點。
紅點很淺,淺得幾乎看不見,但隨着時間的流逝,紅點愈加鮮紅,染紅了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