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無忌首先趕到了百花東二宮。
他剛進門就發現了一個奇景:一個胖子在一個臉色煞白、顫顫微微的太監攙扶下正在爬窗;一個光頭倒於殿中爛木堆旁的血泊中,手腳不時還抽動兩下。
而另有二人正圍着這個吐血的光頭轉動。
一個光頭雙掌舞得虎虎生風,追殺着一個雙臂低垂的人。但是這個光頭是跛的,他一拐一拐地就是打不到另外一人,氣得怒吼連連。
李江已經發現張無忌來了,傳聲道:“無忌,截住窗邊兩人。小心胖子,他是皇帝別給弄死了。”
張無忌躊躇了下,他一眼就看出李江兩手受傷,故而本心是想去幫李江處理強敵的,可又知元帝纔是正事,無奈下跺腳抹身,掠向窗前。
至正帝正在努力爬窗,不知道身後已有危險襲來,但是王喜卻感知到了,他顧不得元帝會不會受傷了,手上奮起餘力猛然推了一把。
至正只覺一股大力襲來,身體不由自主地升起,天旋地轉間手上抓空,“啊”的了一聲,一個跟頭栽向了窗外。
此時張無忌已到,王喜連忙擋在窗前,要給至正帝爭取逃跑的時間。
張無忌見至正帝跑了,心裡發急,一掌掃出,打算逼開守在窗前的太監,先去抓回最重要的目標人物。
王喜來者不懼,腳下生根沒有移動分毫,勉力提掌懟了上去。
他與李江兩敗俱傷,而且他受得是內傷,真氣已被李江兩腳踢散,正常情況下要收束體內暴走、遊離的真氣至少都要三天以上,剛纔推動至正帝兩百多斤的身體已經耗費了他最後的一把力氣了。
他沒有別的想法,就是要爲“高貴”的主人殉節。
兩掌剛剛對上張無忌就大吃一驚,他沒有感覺到對方掌上的真氣,難道有詐?
可是真氣離體已覆水難收,再也撤不回來了,於是張無忌一不做二不休,咬牙加大了真氣輸出。
九陽真氣一路勢如破竹,順着手太陰肺經衝入了對方的身體。
王喜受此重擊,“哇”的一聲噴出一口老血,身體當即委頓於地。
張無忌見太監讓開了窗口,遂縱身欲起,卻不防窗下又伸出一隻手來,死死地抓住他的腳踝。
張無忌忙低頭一看,原來正是還沒死透的太監。
太監面如金紙,口角淌血染紅了胸前的衣襟,他氣若游絲呢喃着:“某爲主人死節,靈魂必能投入長生天的懷抱。遼闊的草原啊,可惜某再也看不到了……”
王喜想着那綠油油的草地,不知從哪兒又生出了一股氣力,手抓得更緊如若鐵鑄,導致張無忌連續兩下都沒能掙脫。
張無忌瞟着窗外越來越遠的身影,心裡不由焦急萬分,這時又聽到此人死不悔改的話,他再怎麼心懷寬恕也不免首次生出了殺心。
在幾種外因的驅使下,張無忌終於按捺不住了,一手下擊,只聽得“啵”的一聲脆響,王喜雙眼凸出軟了下去。
一代陰人、自宮求榮、認賊做父的大太監王喜求仁得仁,爲他的主子魂飛魄散。
張無忌收回了摁在王喜頭頂的手掌,爲世間又少一個先天高手嘆息了一聲,旋即抖腳震開王喜仍抓住自己腳踝的手,閃身跳出了窗外。
出了殿,他望向先前元帝逃跑的方向,不禁眼前一黑腦內“嗡嗡”作響,那個方向哪裡還有人影?只餘一座黑沉沉的宮殿矗立於夜色之中。
張無忌一陣頭暈目眩趔趄了兩步,開始痛恨起自己的優柔寡斷,剛纔不要同那太監糾纏就好了,直接打殺了他,怎麼會讓元帝走脫?現在元帝入了地道可怎生是好?
他心裡泛起了無邊的苦澀。他知道任務失敗意味着什麼?家國天下的大義他不管,但是他清楚李江圍繞着此事做了很久的規劃。多少個日夜軍機處都燈火通明,那得耗費李大哥多大的心血呀!但是此刻因爲自己,通通都化做了流水。
張無忌理解了二十幾年前父親的心態,雖然兩人原因不同,但是現在有負重託的感覺和他那時的痛苦應該是一樣的,好似有人用小刀一刀一刀地剜着自己的心臟,讓人痛苦地想發瘋發狂乃至自殺。
不知過了多久,正在張無忌彷徨無措時,一個女聲突兀響起:“張教主,長夜漫漫來皇宮觀景嗎?”
張無忌一個激靈驚醒了過來,轉身一看,一個黃衣女子提着個半死不活的胖子出現在了自己右側。
他沒有理會女子的調侃,眼大眼睛看向她手裡提着之人。
衣服黃色,沒錯!
身體肥胖,沒錯!
一臉委瑣,更沒錯!
就是他,大元至正皇帝孛兒只斤妥帖睦爾。
張無忌狂喜,一種失而復得的幸福感瞬間包圍了他。他轉過身體,兩步搶上,一把撈向了元帝。
黃衣女子蓮足輕移,躲開了他的祿山之爪,笑道:“張教主,怎得如此無禮?招呼都不打上來就搶人!”
張無忌被她取笑,這才發覺自己確實太莽撞了,遂紅了臉抱拳道:“楊姑娘好!是我心急唐突了姑娘。還望姑娘看在李大哥的面子上,將此人給我。”
楊姑娘舉重若輕,像拎小雞仔一樣把胖子提在空中,問道:“他?”
張無忌點頭不止。
“哦,你先告訴我,你們明教想怎麼處理他?我再考慮要不要交給你們。”楊姑娘邊說邊搖晃着手裡的胖子。
張無忌沒有立刻回答,因爲他不知道黃衣女子與元帝的恩怨。要是她同明教站同一立場還好說,就怕她是來報恩的,阻攔明教的後續計劃就不好了。
他想了想後回道:“具體怎麼處理我也不知道,這要問李大哥。”
楊姑娘聽着張無忌第二次提起李江,不由得翻了個白眼,冷哼道:“別再提你那個無賴的李大哥了。我這次就是來找他討說法的!”
“啊?”張無忌目瞪狗呆,他不明白爲什麼上次楊姑娘和李大哥談得好好的,這時卻又翻了臉。
難道李大哥看人家漂亮,毛手毛腳?噝……
楊姑娘根本不知道張無忌的腦瓜已轉到狗血劇情上去了,就見張無忌呆頭呆腦的,撇嘴道:“李江是不是在裡面?”
張無忌茫然點頭。
“好,我進去找他。希望他別又跑了!”楊姑娘轉身就走,剛走兩步她又轉回來把元帝扔向張無忌,嘴裡說道:“送你了。”
說罷她扭身進了殿內。
張無忌咂了咂嘴,他的腦海裡及時出現了這樣的一幅畫面:楊姑娘叉着腰痛罵李江負心薄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