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正十四年的整個七月和八月,明教大軍一直在河南境內攻城掠地。
最南端打到南陽,與明教中部軍區通過襄陽接上了頭。
最北端東出拿下蘭考,防守黃河一線,未再越界。
最東端止步於商丘,這裡集結了一個重兵集團約十萬人,由範遙帶領隨時準備進入河南江北行省,也就是後來的安徽部分。
最西端不用管了,本已和陝西交界,由陝西新訓軍前來接收即可。
七月初,新任首輔李江發出招兵令。
招兵令要求,對一切民族平等,只要認同明教再造新乾坤的理念、盼望和平的人都可以在經過整訓後加入明軍。
此令一出,明教控制地盤中的少民、色目人,以及投降的元兵們紛紛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好多人雖然不願意爲明教賣命,但也清楚自己的命算是保下來了。
當然也有很多隻會當兵打仗而沒有一技之長的人,他們只管吃糧哪管爲誰打仗,於是把原來的衣服一脫進了明教的新兵營。
短短一個月時間,明教在河南就招了將近二十萬人。這還是古代通信不便,正令傳達不遠的緣故。
據軍機處估計,再過兩月,當山西、陝西也收到命令後,明教中樞軍將突破百萬。
八月初一,李江的第二把火燒起來了,他發出第二份正令,《廣求天下賢士令》。
在正令中,他號召漢人士子們挺身而出,加入明教。爲推翻暴正,建立大同社會儘自已的一份力。
此令由快馬送至明教控制地區,包括江南幾省。
消息傳出後,各地士人紛至沓來。
爲什麼以前就沒有士人想過要加入明教,現在又出現了井噴呢?
這是因爲以前的明教是個緊密的教會組織。不是沒有聰明人看出明教已成了大勢,但是要加入明教的前提就是必須改變信仰,只這一點就擋住了九成九的士人。
士人們通常不信鬼神、只敬祖宗,抑或信佛、信道都有,但明教不行。明教幾百年來均是以鞋教的面目出現,涉及道統之爭就是你死我亡。因此沒有人願意被祖宗、同門、家人、朋友戳着脊樑骨賣身求進。
也只有類似於童德榮這種活不下去的“士人”纔會不管不顧地投入明教的懷抱。
現在好了,李江首輔的正令上說的清楚明白:無論出身只論才能,不強求改變信仰,只要你願意反抗暴正,兢兢業業的工作,明教就不吝高位以酬。
讀書人的消息一般來說都比較靈通的,沒到九月,開封就來了上千個士子。
明教陷入了幸福的煩惱之中。
這麼多人怎麼可能安排得了?再說了一個個都看起來人五人六、出口成章的,令負責初選的軍機章京處所有人頭都大了三圈。
李江嫌章京辦公室離軍機值房太近,成天吵吵鬧鬧的好像一處菜市場,故而下令童德榮另找地點接待。
童德榮不敢怠慢,這些人都是聽了首輔正令請來的大爺,對他們的處理,關係到首輔正令的推行。
所以他找了處好地點孔廟,把這些人通通塞了進去。
士人們這下沒意見了。畢竟大多都是讀至聖先師的書長大的,在他老人家的廟中吵吵鬧鬧成何體統?
軍機處清靜了,可童德榮卻坐蠟了。
就他肚子裡那點可憐的知識怎麼能夠考人?
孔廟中經常出現這樣一個怪異的場景:童德榮端坐堂上剛問了一兩個問題,然後就被堂下的士人滔滔不絕的聲音給打斷了。童德榮偶有不同意見,立馬會被人披的體無完膚、無地自容。
童德榮最先是氣得想甩手不幹,可是殘存的理智馬上阻止了他。
他十分清楚李江派自己來選拔人才的意義。第一,信任自己,這沒什麼說的,我乃首輔門下走狗我驕傲。第二,替首輔籠絡士人人心,他們以後可看做首輔一派。第三,選出真正有能力的人,不能讓人濫竽充數。
童德榮帶着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壯烈之情,任由口水噴一臉也不生氣,等人噴完了把臉一抹,還要關心問道:“說口渴了吧?要不再給你添點茶?”
他如此的好態度,讓士子們盡展所學,從盤古開天可以說到長生天,從三墳五典可以說到四書五經。
士子們高興了,卻不可避免帶來了時間上的低效率。八月底,他僅初選了五個人。
童德榮月底盤點大吃一驚,拍着大腿懊喪無比,這不是給恩輔耽誤事兒嗎!過兩天九月十五,恩輔過問工作進度我可怎麼交待?
童德榮如熱鍋上的螞蟻在屋內轉了一圈又一圈,最終他沒辦法,咬着牙豁出去了,決定實話實說。
他跟隨李江最久,摸清了李江對下屬的要求:不求你有多大本事,但只求你一個“誠”字!辦事辦錯了只要你不推諉不遮掩,一般都是罵幾句就算了,否則,呵呵。童德榮不敢想,反正前面有兩個章京發往了軍前效力,現在活沒活着童德榮就不知道了。
當他火急火燎求見李江,把情況這麼一說後,果然不出他預料,李江並沒有懲罰他,更稀奇的還沒罵他,而是皺眉沉吟。
半響後,李江說道:“德榮,此事不能怪你,是我沒有考慮周到。你是個事務性人才,和那此書生去耍嘴皮子豈不是本末倒置?”
士爲知己者死!這一番話直擊童德榮心靈,他當場眼淚就下來了,哽咽道:“多謝首輔體諒,我辦事不利,請您收回前命。”
李江擺擺手,安慰道:“德榮,你辦事我是放心的,你也放下心,我不會臨陣換將。”
“我……我……”童德榮涕淚無言,膝蓋一軟就要上來抱大腿。
可他那點武功怎能糾纏先天高手,李江腳下真氣一涌,突然閃現於辦公桌後,正色道:“停,德榮。我給你支個招,這些問題都會迎刃而解。”
童德榮立刻停住了膝行,站起身來抹掉眼淚道;“什麼招?”
“考試”李江一臉神秘道。
童德榮愣了愣,說道:“科舉考試?誰出題啊?他們的答案我都看不懂怎麼取才?首輔啊,別逗我了,您老請再想個辦法。”說着他膝蓋發軟,又要跪地抹淚。
李江厲喝道:“給我起來。你是豬腦子嗎?誰叫你考四書五經啦?就考策論、時事!”
“呃,好像是個好方法。”童德榮膝蓋半彎,再也跪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