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恩掌握了相應的情感判定參數後,結合懲戒手段,很快便撬開了昆塔的嘴巴。
然而昆塔終究不過是個給些小錢就能打發的外圍份子,甚至都算不上真正的馬仔,而是那種接各類散活兒的混混。
因此能提供的情報,質和量都非常有限,凱恩也不敢盡信,以免其中設有陷阱。
還好,至少有一個線索可供推進,那就是找到給昆塔發佈任務的傑米哥。
凱恩行事也算效率,出現在傑米面前時,距離昆塔給傑米打電話不到半小時。
傑米是一名看起來和善厚道的老年黑人,皮肉鬆弛,頭髮花白,開着一家看起來其貌不揚的雜貨鋪,店不大,貨品也不多,其中相當一部分是二手的,散亂的擺放,很有那麼點只求賺些小錢養老的意思。
然而經驗告訴凱恩,這家店售賣雜貨只是表面,銷贓纔是真正的來錢生意。
被凱恩找上門,傑米表現的很鎮定,也沒有裝不知情、不認識,而是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懶散的坐在靠背椅中,端着小玻璃杯美滋滋的啜飲了一口深紅色的藥酒,才道:“福克斯先生不愧是精英調查員,來的真快,想談談拉娜嗎?請坐。”
凱恩點頭道:“是得談談。聽人說傑米哥很關照自己人,昆塔是你的人吧?交換一下怎麼樣?如此我們還能做朋友。”
“哈哈哈!”傑米彷彿聽到了十分好笑的笑話,笑的前仰後合,邊笑邊道:“你是我見過的最會還價的生意人。”
凱恩似乎沒有察覺傑米話語中的揶揄意思,一本正經的繼續討價還價:“這麼說,我還得加點其他條件做籌碼?”
傑米臉色一正,放下酒杯,很強硬的道:“不,昆塔那小子,根本不能成爲籌碼,毒打一頓或送他近監獄,福克斯先生隨意。”
凱恩點點頭,“明白了,雖然你給的答案並不是我想要的,但事實證明,我事先的確沒有料錯。”
傑米也是人精,一聽這話,臉色頓變,左手從側面摸向椅子底部,右手則抄起椅子旁的小茶几上的酒瓶,就像凱恩砸去。
然而凱恩顯然更快,話落時,人已經猛然發力開始突進,等到傑米拋出酒瓶,凱恩猛的一個急轉滑步,就閃到了傑米身側,一隻手摁住傑米的左肩,另一隻手從其身後捏住其脖頸,拎小雞般將之提了起來。
只是這一下,傑米就像被拿住七寸的蛇般,沒有了後招,雙臂雙腿耷拉着,彷彿被挑斷了大筋。
“對你這種貨色,我比較習慣用這樣的談話方式。”
凱恩邊說,便用之前摁傑米左肩的手一把抓住傑米正面頸胸結合部的皮,就見那皮彷彿一層厚氈之般,硬是被凱恩薅了起來,然後發力撕扯。
結果就像從牆上撕扯被水泡發了的壁紙般,傑米的皮,連帶衣服,竟然悉數般凱恩給扒了下來。
然而這本應該極度血腥的操作,實際效果卻要差的多。將皮膚徹底之後的傑米,並沒有露出鮮血淋漓的肌肉纖維和皮膜韌帶,而是黑紅色的筋肉。
這筋肉就像抹了醬的肉乾兒,雖然黏糊糊的,但仍舊不妨礙體現其本身乾癟缺乏水分,以及跟新鮮無緣的特徵。
給人的感覺,被凱恩扯掉的那皮囊,是半穿半粘上去的。
事實上,這皮囊還真就是傑米的,只不過傑米這皮,能夠像保養皮衣般進行處理,當然具體的保養方法,肯定不光是皮衣保養的那一套,而是更復雜,並涉及超凡領域。
一名靠‘養皮’遮掩活了數百年事實的巫毒,這纔是傑米的真實身份。
對於傑米,凱恩早就起疑心了,早到聽聞黑人小子昆特的名字,並確認其跟超凡事件沾染時就開始了。
主要原因,是名字。
某位偉人曾含蓄卻又直指本質的將萬千苦難的起因總結成一句話:落後就要捱打。
這道理在諸世界皆準,包括這個跟本源世界地球似是而非的世界。
不講什麼對錯,就是因爲一方比一方更強大,於是將自己的意志,強加於弱小一方身上,某些種族幾近被滅絕,而還有一些則被長期奴役,而基本失去了前往文明更高端的可能,只剩下少量的文化信息,以蹩腳的方式勉強的傳承着。
黑人,就屬於這樣一個種族,而名字,就差不多是他們的文明的最後一點體面。
這點體面,在這片土地上,其實也剝離的差不多了,大部分黑人,使用的是其祖上還是奴隸時,由白人賜予的姓,名字後來也西化了,只有極少數,不怕發生在日常生活中的讀寫麻煩,仍舊堅持用着古代黑人的姓和名。
昆塔?金特,就屬於這種,無論是名,還是姓,都是極具黑人傳統特徵的。
傑米乍一聽很西式,但如果拼寫的話,就會發現,其實是傳統黑人名字的變種。
凱恩一早就注意到了這個點,意識到昆塔能給傑米做事,背後怕是有些說道的。
儘管昆塔自己都沒能意識到,但凱恩在審訊他時,旁敲側擊了一下,就基本確定,昆塔的父輩跟傑米,最起碼也是異地遇老鄉,進而抱團取暖的關係。
說白了就是大家族式,或者說,部族。
在得知其是傳統黑人之後,凱恩很容易的就想到了巫毒。
巫毒、薩滿,都是古老的人類,試圖解析自然現象而獲得的信息,經積累形成體系,進而誕生的專業。
只不過古人總結出的規律少,研究的手段也匱乏,而無法解釋的現象又太多,很多時候只能是通過假象甚至臆測來強行說明,於是偏向唯心。
儘管如此,他們試圖解析自然現象的態度,卻是科學的啓蒙。
在凱恩看來,所謂科學,也不過是在足夠多的信息堆砌下,產生的質變,就像某人說的:繼承前學,讓我們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
而在這個世界,科學誕生的過程要更漫長一些,因爲超凡力量引發的現象是真實存在的,人類需要花費更長的時間辨別彼此,或者說,更多的信息分散了人類的精力。
就像是生命進化過程中的尾骨退化,人類找到了更適合自己的科學之路後,其他方式的研究便漸漸丟棄了,至少從整體看,投入的人力和財力大幅度縮減,以至於最後歸爲研究古人思路,展現古代技術、社會風貌的歷史類分支。
然而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就是有人重歸原始,試圖在研究方向的分岔路口重新抉擇,將現代的技術和手段融入,看能不能取得成績。神秘學就是這般誕生的。
還有一類比較多見的情況,是古老的家學式繼承,就像殯葬、裁縫、管家這類職業般,一代代傳承,從小就養成了習慣,也多多少少從中嚐到了甜頭。
在凱恩看來,這都是有較大可能誕生半魔法師的途徑。
而像昆塔、傑米這類十分注重傳統傳承的黑人,同時繼承一些該類技法的概率就比較大。
而有了這個認知後,再聽昆塔所說的豪華別墅迎來一對年輕主人,爲了熱鬧低價對外短租別墅廳室供人辦派對什麼的說辭,就品出了別樣味道。
就他所知,巫毒的秘術中,就有一種另類的奪舍方式,名爲換軀。通過一系列儀式秘法,可以讓兩個人互換軀體。
這種秘法算是比較複雜且危險的,但更麻煩的在後面,靈肉匹配,巫毒的一種解決方法,就是用大量的生命力,配置合用的藥水,對軀體進行沖洗,科學側的理解就是加速新陳代謝,將關鍵細胞整個淘換一批,新頂上來的跟現有靈魂的契合度就會比較高。
在凱恩經歷過的世界中,什麼靠處女的血青春永駐的吸血女伯爵之流的,技術本質也是這個,鮮血是媒介,關鍵是生命力。
必須再次說一遍,超魔的環境讓這個世界的智慧生命普遍魂力強大,有成爲法師的潛質。這是能夠奪舍換軀的前提,否則靈魂一旦離開自己的軀殼,就已經缺失不完整,哪裡還有力量奪舍?
而在低魔或貧魔世界,也只有那些天賦異稟的幸運者或者經歷過人、從而鍛造出強大意志的人,才具備奪舍的基本可能。
從古至今,總有供人放浪形骸的歡場,公衆對於參與該類活動的人,基本報以略帶酸味的鄙夷態度,認爲其揮霍青春,過於放縱,早衰猝死什麼的是報應。
而某些掌握秘術的,通過利用這種場所,這種公衆風評,低調的盜取生命力。遠超普通人的壽命,也讓這些秘術者有着更豐厚的知識和物質的積累,擁有一擲千金的條件,如果不考慮技術的瑕疵和意外情況,那麼這是個堪稱完美的循環。
‘我見過王朝更迭,我見過文明興衰,輪迴纔是生命的真相,只不過大部分人生命太短暫,無法看清全貌,只在壽元將近時,能通過大量的既視感,抓到真相的一鱗半爪……’
這句話,是凱恩從一名階層爲瑪士撒拉的吸血鬼口中聽的到,該吸血鬼就對巫毒的換軀極有研究,也令當時的凱恩眼界大開、印象深刻。
有先入爲主的猜測打底,見到傑米後,鬆垮的皮肉,啜飲的藥酒等細節,越發讓凱恩篤定,於是當確認了傑米的節操也毫無可取之處後,凱恩一上手就壞了傑米的‘道行’,直接扒了他的皮囊。
“你竟然敢如此對待我!你會後悔的,我發誓,你會後悔的!”傑米見凱恩扒了他的皮後,仍舊沒有停手,明顯是要對他進行更加兇殘的拆體搜魂後,真的急了,色厲內荏的嚎叫,都走音了。
“就從你搞的這個自以爲很高明的場子,就不難看出你那可憐的格局;就衝你那渣渣的人品,我就敢確定,你死了,沒有人會不計代價的爲你復仇。你在所謂的交遊廣闊、人脈廣博、手眼通天,不過是自我麻醉的假象,頂天也不過是相互利用,你死了,你的那些朋友唯一惦記的,大約是如何獲得你像倉鼠般攢下的不義之財吧?”……
一如既往的,凱恩的嘴炮從來都不單純是爲了痛快嘴,而是爲了吸引目標的注意力,又或像現在這種,攻破對方的心房。
本就被突如其來的一連串兇殘操作搞的六神無主的傑米,沒能及時發現凱恩的這番說辭,其實含有術法的成分,算是惑心術的一種,結果中招了。
而他心底一旦認同這番話的正確性,凱恩便趁虛而入,傑米頓覺眼前的景物一變,自己不止何時,竟然已置身於熔岩的海洋之上,而凱恩分明是火焰構成的怪物!
“傑米,歡迎來到我的世界,熔火之淵。現在,我們可以好好談談了……”凱恩意味深長的這樣說……
從珍妮的視角看,見到的是凱恩瞳孔的虹膜,突然從湛藍的顏色變成了漂亮的熔岩色澤,而與他對視的傑米,眼中倒映出了火光,那火光就像爆炸一般不斷的由中心向四下擴散,傑米的人彷彿遭受高溫炙烤般,飄飛起散發着惡臭的黑煙,身體不斷的抽抽,最終宛如薰乾兒般,縮水了好幾圈,硬是從略微消瘦的成年人體格,縮成了十二三歲的少年體態。看那乾瘦的樣子,怕是都已經不足一袋面重。
也就是幾秒鐘,凱恩就將蜷縮的傑米扔回椅中。
這時的傑米已經很難讓人確信曾經是個人,而更像是拍電影用的鬼怪道具,唯獨有些特別的是,他那空洞的眼中,有火光的餘韻如煙般嫋嫋升騰。
凱恩有些小感嘆的道:“沒想到我會因這次拯救行動而先一步明確了自己的道路。”
“什麼道路?你是說今後的人生目標?”珍妮有些怯怯的問。儘管她已經意識到傑米不能算是人,而且人品也很渣,可凱恩的兇殘操作還是讓她驚嚇到了。
話說從今天下午開始,她已經見識了太多超過世俗底線的事,都麻木了,但很有可能成爲以後會經常折磨她的夢魘,凱恩的操作雖然不是神性照射,卻足夠的魔性,也具有一定的令目睹者掉San值的效果了。
珍妮提問,凱恩回答了問題,“我的人生目標早已確定。我說的是戰職,傑米點亮了我的戰職之路,而其遺產,正好助我轉職,我將成爲薪王。”
“戰職,薪王?”
如果說前者珍妮還能推敲出些頭緒,知道是調查員所擁有的主要技能體系,類似於軍隊中的狙擊手、火力手那樣的劃分,那麼後者,就真的是摸不着頭腦了。
薪王是個什麼東西?聽起來不明覺厲。
凱恩看懂了珍妮的疑惑,道:“其實也沒什麼了不起,就是特殊點的柴火。”
以魂爲柴薪,釋放熱力,光照十方,直至燃盡。
這是個比較特殊的戰職,非常霸氣強力,技術也簡單,但凱恩卻從未就職過。
因爲有時候,最簡單的也最難,薪王,向死而生,要有徹底燃盡的大勇氣。
好不容易借萬象門體系而擺脫了凡人的生老病死的宿命,在追求長壽、追求永恆的道路上還沒走多遠的凱恩,怎麼可能發自內心的選擇這種作死的戰職呢?
也只有現在的凱恩,在意識到戰翻這個黑暗世界,徹底更正其法則的可能低的忽略不計之後,纔在一定的因素下,或者說氣氛的一步步烘托下,決定了轟轟烈烈活一場。
我本是凡人,在大千兜轉一圈後,終於肯正視、以及直面必滅這一事實。
當凱恩做出決定後,某些一直以來肩負的理念,纔算是真正卸下了。從而也符合了火焰‘升騰’的特性,具備了成爲薪王的基礎條件。
所以凱恩並沒有因爲做出這一選擇而變得神情沉重,相反,他的氣質變得鮮活了很多,就連珍妮都感受到了那熊熊火焰般的靈魂感染力,不由的打個激靈,隨即陰寒盡去,看着凱恩,就會覺得如同面對篝火般溫暖。
這還只是成爲柴薪,尚未點燃正式就職薪王的情況下。一旦成爲薪王,不刻意收斂,那感染力是非常可怕的,之所以用‘王’這個詞,就是因爲這種帶有犧牲自我,照耀周遭的特徵,是天然的領袖,引路、聚衆,讓人願意親近,再要給出明確的願景,很容易就能拉起隊伍。
當然,傑米的遺產並不急着接收,依照凱恩的習慣,就職這種事,也總會充足準備後才進行。當務之急,還是先救人。
正如凱恩預料的那樣,傑米之前拿拉娜做籌碼,擺出一副跟他談判的架勢,其實就是爛唬。這傢伙就是個油滑且渠道衆多的倉鼠,算是昆塔的超凡升級版,針對他以及拉娜,都不過是新接的一單業務。
昆塔口中的那個室友,其實就是接走拉娜他們的人,是傑米遍佈於這座城市各個行業的棋子中的一個。
這類棋子,基本不會直接幹綁架謀殺的勾當,而是充當車伕,接觸目標,將目標送入局中、推入坑裡,這是他們的主要工作。
這回也是,裝作無意間露出口風,再小小慫恿下,讀書會的人便對豪華別墅動心了,去一看,果然是物超所值。
然後再扮演當熱心同學,促成活動,尤其是指定的人,送到場,OK,任務完成,之後發生什麼,那就不是他們所需要操心的了。
這一系列操作中,主要是穿針引線要巧妙,將主動權都讓出去,事後出狀況,也容易洗脫。
於是,一番周折後,還得去這個城西大別墅。
當然,砸實了情報,還有不菲的額外收穫,這周折倒是不虧,只是拉娜那邊有些傷,畢竟耽擱了不少時間。
眼瞅着時間已經過了20點,一向鎮定的凱恩都覺得這前戲足夠了,沒什麼好說的了,任是龍潭虎穴,都已不能阻擋他砸場的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