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凱恩而言,豬頭酒吧並不是能令人愉快的打發時間的地方。
渾濁的空氣和陳舊粗陋的器物很搭,燭光下的格局環境跟穿戴習慣似古非今的酒客們也頗顯和諧,整體氛圍很有內味,可他還是更喜歡現代凡人社會的清吧。
他覺得,很重要的一個原因,是神秘光環的加成消失後,趣味性也跟着減少了的緣故。
還好,沒有等多久,獵物就出現了。
當時他正無聊的翻看着報紙,考慮要不要結束這種低效的等待,直接動用神級手段達成目的,酒吧那扇走風漏水的破門被推開,兩名巫師在潮寒的冷空氣的包裹下,撞了進來。
這兩人像是在沙漠中渴了兩日後見到泉水般,一點形象都不顧,徑直撲到吧檯前,大聲嚷嚷着要酒,並且抱怨着糟糕的天氣,然後不無吹噓目的的你一句、我一句說着發生在斯堪的納維亞半島上的最新情況。
兩人的高談闊論很容易就引發了酒客們的聆聽,畢竟德姆斯特朗魔法學院就在那邊。
作爲很長一段時間都揹負‘最黑暗’之名的魔法學院,巫師界每次出事,那邊總是會有直觀的體現,簡直就是最好的風向標。
凱恩懶得聽兩人扯那些有的沒的,整個巫師圈的那點破事,在如今的他看來,都不過是小動物大亂鬥般帶着諷刺和無厘頭味道的鬧劇。
飲盡杯中酒的瞬間,小指衝着兩人輕輕一彈,隨即便對油膩形象的酒保道:“結賬。”
他現在更習慣於使用非直接生效的陰柔手段。或者說,因爲更自信,所以更從容。
像現在,以一點點力量撥弄,就能以近乎於道的自然而然,悄然無痕的達成了目的。
除非是在時限內,某個跟他通層次的存在,刻意去針對性推算,否則無法發覺任何異常。
而一旦超出時限,有那麼句話怎麼說來着:神仙難救!
所以,接下來,只需要耐心的等一段時間即可。
既然如此,凱恩自然不肯繼續在這裡久滯,行至壁爐旁,一把飛路粉揚起,隨即便躍進猛然高炙的綠火離開了。
飛路網是巫師版的高鐵系統。
既然如此,勢必有四通八達的中樞核心,不列顛的飛路網核心,便是魔法部,幾乎去任何終端,都需要從魔法部中轉。
正因爲如此,凱恩當年很早就暗中下手,以確保網路的安全性,避免被某些搞事者控制,成爲守株待兔的利器。
凱恩出現在魔法部的地廳大街時,已經過了21點半。
第一時間就被巡邏的傲羅關注了。
最近局勢不妙,巫師們人人自危,魔法部的傲羅們也都緊繃着弦。換成平時,這個點兒還不至於搞的跟宵禁一般空空蕩蕩。
亮出魔眼徽章,兩名傲羅頓時敬畏的點頭致意,眼中不乏羨慕。
沙菲克家族在大災厄面前承擔了王冠之重,自然也受到了王者的待遇。
許多普通巫師不是那麼領情,是因爲他們沒有直面黑暗,感觸不深,傲羅們卻不同。
因此,在黑暗肆虐的情勢下展示了力量與責任的魔眼商會巫師,在很多傲羅眼中,比鳳凰社一系的巫師們還要可靠。
而魔眼徽章,就代表魔眼巫師,無法假冒。
當然,不止一次有人嘗試過,但該徽章受某種非常強大的白巫術保護,一旦嘗試冒充,就等於自動完成一次特殊施法,不但會抽取巫師的大量魔力,還會進行一次綜合檢測,若是普通巫師還好,若是心靈黑暗,比如使用過不可饒恕咒的,就會承受身心雙向的巨大傷害。
還有比這更誇張的情況。
隨着黑暗肆虐,魔眼商會允許註冊巫師使用魔眼保護咒。
所謂註冊巫師,不是魔法部那份亂糟糟的、更新不及時的巫師人口普查檔案。而是通過售賣黑葉麻而統計並建檔的巫師檔案。
有人自然因此跳出來指責魔眼商會當年就居心叵測,但大部分普通巫師,則在稍微不爽的同時,覺得魔眼商會頗爲高瞻遠矚。
當然,這裡邊也有‘拿人手段、吃人嘴軟’的原因在裡邊。大部分巫師也是比較承魔眼商會的情的。
畢竟魔眼商會對不列顛巫師實施黑葉麻限量特價、本身就等於發錢。好多昔日生活拮据的巫師,都因此受惠。
在這種背景下,以魔杖繪製魔眼,就能完成魔眼保護咒,自然就成了意外的小驚喜。
就連那些嘴上罵罵咧咧、冷嘲熱諷的,實際上也在背地裡激活了授權,並掌握了該保護咒。
真的不難,只要關鍵描繪不出差錯,哪怕是信手塗鴉級別,也能完成保護咒,魔眼會自動調整成標準畫面,然後就像暗記一般存在一段時間,在這段時間裡,魔眼保護咒是能夠對抗不可饒恕咒的。
當然具體也看是誰使用不可饒恕咒,若是伏地魔,一個索命咒下來,魔眼保護咒就會崩,並且多半來不及繪製第二個保護咒。
沙菲克家族的力量,藉助魔眼商會,遍佈不列顛甚至全球,爲巫師們撐起一面保護傘,很自然的也受到了巫師們的尊敬。
尤其是從事暴力工作的傲羅,等於多了保命手段。因此大多數對能亮出魔眼徽記的巫師,往往連公事公辦的詢問都不會有,以表達信任和尊重。
凱恩收起徽章,便徑直向着魔法部深處行去。
沿路的魔法禁制對他都絲毫不起作用,十多分鐘後,他便進入了神秘事務司。
神秘事務司中有幾間比較有意思的特殊房間。當年的他對之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而如今,自然是看的通透。
從技術角度看,HP世界是個高魔世界,對比下幻影移形和DND宇宙同類效果術法的施展條件,就足以得出這一說。
而眼前這個各種因由導致的大雜燴式黑暗HP世界,愈發是深坑無數。
在這樣的背景下,神秘事務司的這幾間特殊房屋,象徵着末法時期的巫師們在法則層面上的探索的遺產。
因爲魔法輝煌年代早已成爲遙遠的過去,如今的巫師中根本沒有成氣候的大師存在,哪怕是鼎鼎大名的鄧布利多,也不過是研究下龍血的十二種用法這種膚淺玩意,因此能探及到研究法則的,可以說鳳毛麟角。
所以,與法則相關的超凡事物,在巫師們眼中、都是危險的、不明覺厲的。爲了防止惡性事故發生,而對這類物品進行了收容封存。
凱恩來在了{哈利波特與鳳凰社}篇章中,鐵三角造訪的第一個房間。
這個房間中最顯眼的陳設,是玻璃水箱中漂浮着的白色大腦,簡稱缸中腦。
鐵三角中以邏輯思維見長的赫敏對其的解讀是,象徵人類的思想、也代表着智慧。
這個解讀合乎大多數知曉這玩意的當代巫師對其的認知,包括鄧布利多。
但實際上這樣解讀只是表達了比較淺層的概念。
從法則角度講,缸中腦代表的是‘受限的認知’。
更具體些說,它就好比是一部作品的序,其大略內容,跟‘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很相近。
我的思想受法則束縛,所以並不能盡述法則的真相,只能牽強附會的形容出一部分,從而讓後來者粗略的體會一二……
缸中腦其實就是表達這樣的一個意思。他是一系列儀軌的開端,告訴後來者‘盡信書不如無書’。
之所以一上來就扯這個,是因爲想要研究法則,秉持何種態度十分重要。想要研究這個概念,非常唯心,科學側的前人積累、經驗總結,站在巨人肩膀上發現、發明的那一套,幾乎是不可用的。
沒有任何一個人能窺視法則的全貌,也就導致任何人以爲的‘是’,都是屬於他自己的‘是’。
堅信自己的‘是’,於是因信而靈,而不是因爲掌握了真相。
真相,沒人真正清楚,不敢賭,也不該賭,所以法則層的開端就是我道。不是因爲狂妄,而是最適合自己的才能深信,才能長遠。
這也是爲什麼那些天仙大能,一旦道心動搖,就有殞落之險。
如今的凱恩,不但能看透一些事物的法則本質,也習慣了從一些古怪的角度看待事物。
比如他現在就確定,缸中腦是儀式的一部分,整個神秘事務司最特別的幾間房,構成了儀式的全部。
這個儀式的具體說道,是以法則的研究態度,去研究歲月和死亡。
毫無疑問,長生不死,是巫師們非常渴望的一種神秘。
俗話說,越是擁有的多,越是捨不得死。
而在超凡的圈子中,死亡法則,時間法則,絕對是最受追捧的法則科目,從自不量力的小巫師,到有移山倒海之能的大宗師,爲了長生,肯不擇手段付出任何代價的,大有人在。
這也是爲什麼黑暗邪穢總是猖獗的原因。
生是正,死是負,研究死亡,就涉及黑暗,涉及黑暗,哪怕有堂皇大道可走,也不可避免的會漸漸被扭曲心智。
因爲黑暗是邪穢的溫牀,而人的負面情緒,人的劣根性,是可以理解爲邪穢之種的。
哪怕就是常人眼中的聖人,品德高尚,人格近乎完美,想要長生的執念,都能轉變爲邪穢之種,隨着長時間的研究黑暗而被扭曲。
其他的劍走偏鋒的,更是無需多說,相關的知識儲備都不夠,強上項目,結果最後就是走上迷途,在邪穢之路上漸行漸遠。
不管怎麼說吧,發達的超凡文明,必將孕育非同凡響的死亡文化。這裡的非同凡響,指的是類似現代凡人推動科技發展般,大規模的、系統的研究,從而取得一系列豐碩成果。
在曾經的魔法輝煌時代,有大量的巫師,明着或暗着研究死亡和時光法則,從而留下了較爲豐富的遺產。
不列顛魔法部神秘事務司,就收藏了這類遺產的一部分。不明所以的按照相關文獻的指導,擺下了這樣的一個大型儀式模組。
或許在他們看來,這是一種相對妥善的封存方式。可在凱恩眼中,卻是典型的不穩定因素。
來在第二個房間,這個百多平米的房間內,最醒目的是位於中央的巨大石坑。
是坑的中心,則是象徵死亡的帷幔。
環繞四周逐級下降的石階,寓意逐漸衰老,步向死亡。
雖然沒有風,但帷幔輕輕地擺動。這是因爲,每時每刻都有人死去,靈魂穿過帷幔進入死之國度。
正如思想之室中的大腦能吐出真正的思想觸鬚一樣,死亡之室的帷幔也具有實際的力量,大部分成年巫師,都知此事。
這也是爲什麼{哈利波特與鳳凰社}篇章中,當哈利登上帷幕所在的臺子後,食死徒都停了下來。
當時只有不畏懼死亡的小天狼星和瘋婆子貝拉特里斯,敢於在臺子上決鬥。
而那場大戰中,除了食死徒和鳳凰社的成員們,哈利的夥伴們對帷幕的反應也各不相同。
赫敏和羅恩,在此之前都從未接觸過死亡,赫敏在這裡表現出的是以恐懼爲主的情緒,而羅恩卻顯得鎮定,甚至有些無動於衷。
這顯然是兩種面對死亡的態度。
金妮·韋斯萊在{哈利波特與密室}篇章中,曾因湯姆·裡德爾的筆記本引發的蛇怪事件而接近死亡;納威則時常與雖生猶死的父母相處,甚至在幼小時目睹父母遭到折磨。
所以這兩人,當時一動不動地凝視死亡,似乎被死後的世界迷住了。
盧娜則通哈利一樣,都曾失去親人。因此兩人都似乎聽到了帷幕中傳出了低語呢喃。就如同兩人都能看見夜騏。
可以說,帷幕之廳,的確是很神異。
可這份神異,在如今的凱恩眼中,不過是看得見、摸得着的信息排列和按照一定規律分部的神秘要素。
“律令死亡!”他揮動形狀怪模怪樣的刀柄魔法杖……
不得不說,HP世界的巫師施法體系,從某種角度講是最具浪漫詩意的施法體系。
揮舞魔杖的姿態動作各有不同,是能從其肢體語言中,解讀出人物秉性、甚至文化素養的。
但到了凱恩這裡,這種浪漫詩意、同時不乏趣味性的東東就被他毫不留情的抹掉了。
不是他不喜歡展示自己,也不是他不懂得浪漫和情趣,而是螺絲釘思維,讓他覺得這種操作等於是泄露自身情報。
所以當他揮動醜陋的、根本無法讓人聯想到指揮棒的刀柄魔杖時,動作雖然不算是辣眼睛,卻也絕對跟優雅瀟灑什麼的沒半毛錢關係。
這個情況哪怕到了今時今日,都沒有改變。
某人說過:我們不是不懂得享受,我們不是不要文化,而是現在需要緊握數理化,發展提高再突破,等到文明繁榮時,自然會恢復曾經璀璨的文化。
凱恩也曾經是這麼想的,他甚至想到了這種說法背後所代表的犧牲,犧牲幾代人,來完成科技的飛躍,生產力的發展。
而這種犧牲體現在他身上,則是近乎瘋狂的追尋力量。
可現在回頭看看,才發現,有些東西,失去了再想追回來,幾乎是做不到的。
即便是現在的他堪稱偉力在手,也沒有了當年的那種心境,去追求和發展那些文化的、情感的內核。
直白的說,他自己就是個工具人,哪怕已經站在很高很高的巔峰,有條件將丟失的部分撿回來了,也無法擺脫工具人的屬性。
若是換在一個種羣、一個民族中,捨棄文化內核的極端做法,就等於是犧牲幾代人,將之變成工具人,之後近乎斷掉了文化傳承。
斷掉之後,一個民族和種羣,最核心的情感凝聚力也就差不多喪失了。畢竟工具不需要感情,只需要符合規則,做對的事。
所以工具人之後,就是迷惘的一代又一代,維繫彼此關係的是生存壓力,突破了生存壓力之後,便基本只剩下金錢崇拜和物質享受了。這裡邊有突破生存壓力時的慣性使然(掙錢就代表突破),也有精神空虛所帶來的迷惘(除了錢也沒什麼好信的了),貫穿始終的則是利己主義,之所以如此,未嘗沒有被打造成工具人而導致的精神層面的反彈,哪怕是潛意識下的。
所以文化和科技,是兩條腿,別說是缺一條,就是一長一短,都會成爲瘸子。
凱恩覺得自己就是個瘸子,他這次趁着開啓戴森球式的宙域信息收集法則力場的空當跑回人間享受人生,其實就有治瘸腿的意圖。
當然,就目前來看,並沒有看一個好頭。
這也在他預料之內,積重難返,這種直指本心的東東,可不是作秀,弄虛作假毫無意義,他只能是寄希望於通過足夠長的時間,利用人間的人氣,能將他情感方面的堅冰漸漸捂化消融。
而要做到這一點,混亂之世自然是不可取的,人性的陰暗什麼的他已經看的夠夠的了,這類玩意太多,只會強化感情堅冰。
那麼就儘可能的促成和平的大環境。
所以這次沒有半分當救世主的虛榮心,而是爲了自己。
隨着魔杖舞動,以黑暗爲開端的法則轉變開始。就像是多米諾骨牌,就如同卡瑪泰姬一系的施法效果,法則的一系列改版,用這類視覺效果比喻,大約是最形象的了。
斷掉了黑暗,負向失去了根據,死亡法則難以保持穩定的狀態,宛如大廈最重要的一根基柱被抽走,坍塌和崩潰開始。
但在凱恩的巧妙施爲下,又很快達成了新的解構性穩定。
帷幕的神異,就這麼消失了。
實際上不僅僅是消失,還留下了一個坑。如果有哪個存在試圖利用帷幕玩生死逆轉,將會收到驚喜。
凱恩一點都不擔心留下這樣的坑會禍害到好人,能利用帷幕的,不存在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