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得到元朝官兵正在朝着自己所在的逆元盟方向大舉進軍之後,過三拳沒有睡過一天的安穩覺。大軍每接近一分,他就離崩潰更近一分,同時,逆元盟也會不安一分。
江七留給他的囑咐之中,並沒有應對這種情況的辦法,所以,現在的他除了感受到恐懼以外,腦子裡根本什麼東西都沒有。
身爲頭領的過三拳這種腦袋空空的狀態很快就出了問題,而且相當的嚴重。
雖然此時的逆元盟已經今非昔比,但是仍舊沒有改變它是一個新成立的組織這個事實,所以,當大軍壓境面臨生死時,有的人動搖了。
過三拳的問題就出在處理這類人的辦法上,他選擇了和以往一樣的殺一儆百,但他沒想到的是,這次的“殺一”並沒有起到“儆百”的作用,反而適得其反,使得整個逆元盟炸了鍋。
悄無聲息的,逆元盟的人員一個接着一個流失。就算是不死在官兵的手裡,也要被過三拳處死的想法已經成了大多數人的共識,脫離這個是非之地則是最佳的選擇。
而等到過三拳意識到這個問題時,逆元盟幾乎已經回到了三大幫派剛剛聯合的狀態,兩個多月的努力,僅僅幾天的時間就變成了泡影,而且這個勢頭還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然而,天無絕人之路,就在過三拳已經準備放棄的時候,江七回來了。
“大人,屬下讓您失望了。”如果此刻有其他任何一個逆元盟的成員在場,那他一定會驚掉自己的下巴,在所有人眼中活閻王一樣的過三拳居然會對一個小青年如此恭敬。
“廢話少說,直接把逆元盟的現狀告訴我,越詳細越好。”風塵僕僕的江七臉色相當的難看,元兵的圍困並不是什麼解決不了的問題,逆元盟裡面那種人心惶惶的氛圍纔是江七不悅的原因。
隨着過三拳的回報,江七的眉頭越擰越緊,本以爲只是過三拳的思想工作做得不好,以至於大家聽到元兵的圍困被嚇成這樣。可現在看來,情況比自己想象中要糟糕的多。
江七甚至開始後悔當初自己沒有站到臺前,那樣的話過三拳一旦犯錯,自己就可以憑藉更高級領袖的身份出來收拾殘局,完全不用像現在這樣被動。
“你先去把當初見過我的那些小頭腦們都叫過來,應該還沒有被你殺光吧。”江七臉色一沉,對過三拳的不滿已經溢於言表。
“大人息怒,屬下這就去。”過三拳連聲告退,一刻都不想多呆在這裡的樣子。眼前的江七和他記憶中那個睿智的形象完全相反,兇狠的目光就像要吃了他一樣。
“這次能撐過去的吧。”過三拳走掉之後,寧冷萱輕聲問道,聲音中帶着絲絲擔憂。
“盡人事,聽天命。”江七的臉色稍稍緩和,雖然他不想把自己的情緒傳遞給寧冷萱,但是有些東西是藏不住的,尤其是在瞭解自己的人面前。
“沒必要讓自己太難過,大不了我們就晚一點回歸都市也是一樣的。”看着江七懊惱的狀態,寧冷萱微微有些心痛。
“有些事不能放鬆的,一旦放鬆了,想要重新緊張起來就難了。”一臉苦澀的江七又一次拿出了自己古怪的理論,但不得不承認的是,這些古怪的理論一般都是正確的。
寧冷萱突然不知道說些什麼好,場面瞬間沉默下來,不過好在這種沉默並沒有持續很久,很快,過三拳就帶着一羣人火急火燎地跑了過來。
看着涌進屋子後排隊站好的衆人,江七的眉頭再一次皺了起來,並不是他們沒有紀律性,而是數量太少了。
當初見過江七的至少有七十多人,可現在卻只剩下三十幾個的樣子,少了一半還要多,打死江七都不會相信剩下的人是爲逆元盟獻身了,換句話說,大多數的人,都選擇了逃跑。
看着江七因爲憤怒而扭曲的臉,一羣人噤若寒蟬。其實在場的也有不少人正在走與不走之間遲疑,如果江七再晚上一段時間回來,能夠到場的人恐怕又要少上不少。
“我知道你們中現在仍舊有人想要逃走。”
江七的第一句話就讓所有人一驚,大聲的喝罵纔是他們想象中應該出現的,可沒想到居然是這麼一句,其中那部分正在動這種心思的人更是心口一緊。
“你們應該看的出來,我現在很是憤怒,但你們應該不知道我憤怒的真正原因。”
江七說着冷哼一聲,一羣人又懼又奇,不少人更是帶着疑惑的眼神偷偷地觀察着江七,難道你生氣不是因爲大多數人都跑了?
“目光短淺的人哪裡都不缺,有人逃走完全在意料之中,我接受不了的是你們居然連這麼簡單的事情都處理不了,甚至讓整個逆元盟陪着你們亂起來。”
說到後面江七幾乎是在用吼的,但是這次一羣人卻並沒有害怕,因爲腦袋已經被震驚填滿了:他剛剛說什麼?!這麼簡單事情?!
江七說完就開始掃視衆人,將他們震驚的表情盡收眼底,而很快這種震驚就像他想象中那樣變成了期待,對自己這種近乎狂妄的自信的期待。
兩軍對陣,如果連對抗的勇氣都沒有,那除了慘敗以外根本沒有第二種可能,而江七現在做的就是幫眼前這羣人重新找回這份勇氣,哪怕這份勇氣的支撐只是他強行捏造的謊言。
“接下來我說的每一句話你們都給我記到腦子裡,然後,我就帶你們看一看,被你們認做不可能的事情到底有多簡單。”
……
過三拳等人直到離開都沒機會去詢問江七到底有什麼依仗,不過江七已經明確到個人的任務安排卻是讓他們信心倍增。而除了明確的任務以外,還有一件事讓衆人莫名的心安。
那就是江七將走到臺前!
當然,江七並沒有直接接過過三拳盟主的位置,因爲畢竟逆元盟中的人除了幾十個高層以外,沒誰知道他江七是何方神聖,之前的保密工作現在反而成了絆腳石。
不過盟主雖然當不成,但空降成一個堂主卻是沒什麼問題,畢竟現在的逆元盟正處於一種風雨飄搖的狀態,根本沒誰有心思去糾結這種高層們已經集體通過的事情。
所以,當過三拳宣佈這件事情時,並沒有人提出異議。而江七這個新進堂主負責的任務就是大本營的防守。
而就像沒人對江七有異議一樣,一干盟衆對江七也沒抱有什麼希望,所有人只把江七當做一個被臨時推上臺來擔責任的可憐蟲,但很快這種想法就被打消了,因爲這個“可憐蟲”遠比過三拳要犀利得多。
先是前不久還沉寂得像死了一樣的高層們突然行動起來,一個接着一個地帶着自己能喊得動的人離開了大本營,那種緊張的氣氛怎麼看都不像是集體出逃,更何況過三拳也在其中。
緊接着,江七就以自己堂主的身份召集了所有留在逆元盟中的人,而這羣人基本上都有一個共同特點——新來的。
老成員都已經被過三拳等人喊走了,能剩下來的幾乎都是搖擺不定的新人們。而之所以他們沒有像別人那樣離開這裡,那是因爲他們都是附近村子中的壯丁,要麼是覺得就這麼逃回去丟人,要麼是在等着逆元盟徹底崩潰,趁機撈點東西回去……
形象地打個比方,如果過三拳他們帶走的人有五十點士氣的話,那麼剩下的這羣人最多也就有十點士氣。
但對江七來說,別說還有十點士氣,就算是是有個位數,只要人還在這裡,那就不成問題。
“我基本上能猜到你們腦子裡在想什麼,但是不管你們是怎麼想的,我都要恭喜你們。”江七站在兩百多號人面前,灌注了內力的聲音響徹整個場地。
一時間議論聲四起,不過大多數都是在小聲地罵江七腦殘,都這個時候了還忽悠他們,但接下來江七用一句話就讓他們把剩下的話憋了回去。
“從現在開始,你們可以隨時離開逆元盟,但是你們每在這裡多呆一天,就可以領白銀五兩!如果一直陪到逆元盟撐過這次圍困,金銀財寶不在話下,同時至少也能在逆元盟裡分到一個隊長的位置!”
江七話音一落,六個大漢立刻擡着三個木箱子走到江七面前,對着一羣人將箱子打開,裡面白花花的銀子成了江七最好的證人。
於是乎,人羣又熱鬧起來,不過這次卻是因爲興奮,元朝的大軍至少還要四五天才能正式抵達,自己就是在這裡呆上三天再走對安全也沒有任何影響,可這十五兩銀子對於他們來說卻是一筆橫財。
“全聽姜堂主差遣!”
人羣中,突然有人帶頭喊出來,緊接着,剩下的人就像復讀機一樣,跟着一遍又一遍地吶喊着,但是眼睛卻大多停留在箱子中的白銀上。
江七不露痕跡地朝領頭叫喊的人送過去一個滿意的眼神,同時在心底長長地出了口氣。
不要急,還不是徹底沒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