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花園的涼亭中,羅長風憑欄而坐,雙腿交疊放在美人靠上,看着亭外奼紫嫣紅的花卉。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去范蠡家時的情景,范蠡的家可比這金國王爺的王府還要大,事實上,這金國王府原本就是以前霍景山的將軍府。
完顏圭住進去後,經過幾次擴建,可依然還是沒有范蠡的府邸大,就說這花園,范蠡家的花園有這兩倍大。
那時阿青趕着羊羣,將花園中的名貴花卉如野草一般肆意嚼吃,可范蠡不僅不生氣,反而甘之如飴。
阿青傻乎乎的什麼都不懂,還真當那花園就是所謂的大草地。
想到阿青的單純,羅長風臉上不知不覺浮起了溫柔寵溺的神色。
他想得入了迷,連那堪比雷達的耳朵也沒了作用,連王重陽幾人走到他身後都沒發現。
“羅兄。”
羅長風被一聲輕喚從回憶中拉了回來,回頭一看,見王重陽正目露關心的看着他,對他笑了笑,道:“是你們啊!不用擔心,我沒事。”
王重陽與林朝英坐到亭子中央的石桌旁,那個小姑娘靜靜坐到他們身後的美人靠上。
羅長風看向那個安靜的小丫頭,好奇的問道:“這丫頭是誰啊?”
林朝英道:“她叫玉兒,是我們攻打鎮平時遇到的,她爹孃都被金人害死,自己被賣入青樓之中,我們打進城時,她趁亂跑到我面前求我救救她,我看她可憐,就留她在身邊做個侍女。”
羅長風點點頭,多看了她兩眼,不出意外,這丫頭就是日後的古墓派第二代傳人,李莫愁與小龍女的師父了,倒是個小機靈鬼。
林朝英略一沉吟,開口道:“你跟你夫人……究竟是怎麼失散的?”
羅長風苦笑道:“我到現在都還沒鬧明白呢!當時我們在會稽山下的小樹林小憩,我們都靠着樹幹睡着了,等我醒來時,她就已經不見,我到處找她都找不到。”
王重陽凝眉道:“以羅兄你的武功,怎麼可能有人能在不驚動你的情況下把她帶走?”
羅長風嘆道:“的確不可能,因爲內子的武功不在我之下,她比我更早領悟天人合一的境界,所以,她是自己走的。”
王重陽與林朝英怔了怔,心下嘆息不已,果然是物以類聚,人以羣分。
林朝英遲疑的道:“你們之間……”
羅長風不待林朝英說完,便斷然道:“沒有任何問題,我妻子是個天真無邪,單純善良的人,我們都是對方的唯一,她絕不是因爲感情問題而離開。”
聽羅長風這樣說,林朝英也不知該說什麼了,這件事連羅長風自己都沒有頭緒,他們什麼都不瞭解,就更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王重陽安慰道:“不要擔心,正如你自己所說,每個人都有各自的緣法,你若與你妻子有緣,早晚會重逢的。”
羅長風緩緩點了點頭,道:“我知道,我也相信我們一定會重逢。”
說完羅長風放下雙腿,轉過身子面向兩人,雙臂展開搭在護欄上,翹起二郎腿,似笑非笑的道:“不說我了,說說你們吧!你們打算什麼時候向對方挑明?”
兩人一聽此言,頓時有些尷尬的各自偏開頭,林朝英臉上浮起一抹嫣紅,嗔道:“你胡說什麼?”
羅長風饒有興趣的看着林朝英,看來,有改變的人不僅僅是他自己,“哦!原來是我想多了,你們根本沒有愛上對方啊!”
林朝英俏臉更紅,眼中卻露出一絲焦急之色,生怕羅長風這句話會讓王重陽誤會,可她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坐在那乾着急。
王重陽握拳放到脣邊清咳一聲,正色道:“羅兄,所謂匈奴未滅,何以……”
“少給我來這個,我就見不得拿‘匈奴未滅不言家’說事的男人,成不成家跟天下平不平有半文錢關係?”
羅長風兩眼一瞪,接着道:“要都像你這麼想,那就完蛋了,你覺得,論精忠報國,爲國爲民,你跟嶽元帥比又如何?”
王重陽不服氣的道:“我的成就的確比不上嶽元帥,但爲國爲民之心,我未必便比嶽元帥少。”
羅長風臉上重新露出了笑容,“很好,你承認自己成就不如嶽元帥就好,那你知道自己爲什麼比不上嶽元帥嗎?”
王重陽一怔,正色道:“願聞其詳。”
林朝英也偷眼看向羅長風,想聽聽他有什麼高論。
羅長風道:“嶽元帥十六歲娶妻生子,如今三十六歲,長子岳雲都已經及冠,前妻劉氏亡故後,又娶了李氏續絃。”
“岳雲自幼習武,十二歲從軍,文武雙全,不輸乃父,甚至在岳家軍中憑本事躋身岳家五虎之一,爲岳家軍立下無數汗馬功勞。”
“人家上陣父子兵,父子兩人都爲金人所畏懼,可若是當年嶽元帥也跟你一般的想法,還會有岳雲存在嗎?”
說到這,羅長風又瞥了林朝英一眼,接着道:“更何況,林姑娘本身就武功高強,可不僅僅跟嶽夫人一樣只能當個賢內助。”
“甚至日後在戰場上,說不定她還能救你一命,你跟我扯什麼匈奴未滅不言家?爲什麼我覺得,你若成家,說不定成就會更大呢?”
“呃……”
王重陽腦子裡有些凌亂,他感覺哪裡不太對……
喂喂喂,我跟朝英之間根本就還沒捅破那層窗戶紙吧?現在直接跟我談成家的好處是什麼鬼?
等到王重陽反應過來時,自然什麼都晚了,羅長風這哪是幫他們捅破窗戶紙?根本就是直接把整扇窗戶都給拆了啊!
羅長風好整以暇的看着臉色變幻不定的王重陽,發出了最後一擊,“所以,你這傢伙究竟什麼時候請我們喝喜酒?”
王重陽聞言腦子幾乎沒時間考慮,他生怕羅長風再說出什麼令他更尷尬的話,所以他脫口而出道:“那至少得等我們站穩腳跟,長安城固若金湯以後吧!”
“嗯?這是你說的哦!可沒人逼你。”羅長風笑了,你這死傲嬌,可算把你給搞定了,“半年,最多半年時間,我保證長安固若金湯,金人再無力攻打。”
林朝英也笑了,不過是偷笑,她垂着頭,起身向着亭子外跑了出去,玉兒也趕緊跟上。
“呃……”
王重陽傻眼,爲什麼有一種上當的感覺呢?不過,這個當上得……並不難受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