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工們誠惶誠恐,但此事其實跟對方沒甚關係,只是規範他們自律罷了,只要他們選出的工會頭目做事公道,就絕不會有問題。
老織工又問:“王大老爺,那最低保障金,真的會用糧食抵押嗎?一旦糧價飆漲,會不會只發銀子呢?”
尹凡笑笑:“有此佩劍佐證,就猶如我惡魔城元首尹凡親口保障。他一言九鼎,我惡魔城又豈會因一丁點糧食自毀招牌?可以說,只要不是太極城被圍得水泄不通,糧食無法運入,或者我方糧庫被暴民攻破,以及有可能的走水鼠災等等,絕對沒有半點問題。”
“至於我的底氣……”尹凡嘴角微翹起一抹淡淡自傲,“在一年前,我們惡魔城已完敗鄭芝龍,奪得了外海諸島霸權,在國外已有許多肥田墾荒,縱然江南有天災人禍會導致顆粒無收,我們在國外的產量地也能保障。最廉價的海運糧食,已握於我們手中。”
“再者,最低保障消耗的那丁點,由我們在河套的墾田提供,也已足夠。”尹凡搖搖頭,不以爲意地笑笑,“你們若擔憂此事,實在過慮了。只要惡魔城不倒,保障金就會按時發放。在你們被辭退的三月裡,只要你一日沒有找到新的工作,就會被繼續發給配額,若是找到工作,便自行取消就是。”
人羣中登時有鬨笑:“傻子纔會自己做啊,當然要領滿三月,白吃白拿誰不幹。”
尹凡聳聳肩膀:“不自行取消,也無所謂,但若有人舉報的話,也會被工會永久性拒之門外,也就是說只要以後不再做紡織這一行當就是。”
人們交頭接耳,自是議論不休。
他的條理越來越清晰,工會雛形也是隨着他的嘴不斷說出,框架已搭好,相信將來只要慢慢填補細節,便能令工會成爲解決爭端的利器。而至於工會是否會像後世那樣,逐漸成爲自發性團體,動輒鼓動罷工等來威脅商人提薪,尹凡還是很期待的,至少那證明了工人翻身做主人。但至於現在,他很確信不會發生,因爲一旦再鬧事,就會取消低保,對他們來說太致命了。
“而且,諸位也太高估飛梭織機的威脅了。”尹凡又將話題扯會本來的,繼續娓娓道,“此機器能省掉無數人工,你們卻把它當成大白菜一般,精密的齒輪,耐壓的彈簧,都是唯有惡魔城才握着的尖端技術,每月出產有限,因此紡織業的改變也是緩着來的,只會一批批進行。”
織工們至此才徹底鬆一口氣,只要大家已知曉,謀生路就來得及。
“再奉勸諸位,縱是飛梭織機,也需要有人操縱,所以技術嫺熟者絕不會被辭退,且會愈來愈重要。任何機器,總歸是要有人駕馭的。”尹凡提醒他們,蹙眉又想起一樁事,“惡魔城的毛紡也亟需工人,保障制度在我們那裡也已施行多年,幼有所養,老有所依,我們也會向工會提供去惡魔城的活計,皆靠你們自行抉擇。”
織工們感恩戴德地離去,而衆族
長們一面覺得尹凡是傻子,一面又巴不得他如此爲衆人擋住洶洶輿論,但同時也覺得事中藏有貓膩,也是趕緊道別後離去,想要回去找幕僚合計下。
待得衆人都離去後,尹凡不禁幽幽一嘆,最低社會保障,在他穿越前的中國都未曾實現,其原因也相當簡單,那時候中國沒有如今尹凡的威風八面,在外海能自殖民者手裡輕易買糧,而殖民者的莊園主投資也廉價得很,只是買點黑奴罷了,土地直接搶就是,甚至奴隸也直接在本地抓了。無本生意得來的莊園,其中產出的糧食也就便宜得很了。
而那時候中國國土狹隘,且有十數億人口,恐怖得很,如今的明朝因長年兵荒馬亂,賣妻鬻子者不計其數,雖然沒有人口統計不知確切數字,但尹凡估計應該尚沒有一千萬。而甘陝晉等地,是蟻賊爆發之地,早就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了,雖然尹凡極力聚集流民,現今也只有兩百萬衆,加上被吞掉的蒙古,才堪堪三百萬。
用如此廣袤國土,又兼國外殖民地,來養活如此少的百姓,當然綽綽有餘。所以尹凡在不自覺間,竟是完成了他那時候羨慕嫉妒恨的發達國家纔有的福利,誠然令人驚歎,卻又合情合理。
他回客棧一轉身,赫然便看到身旁的人都帶着崇拜又不可思議的眼光看他。
紅媚佩服道:“元首竟能夠說服他們退去,當真有一口鐵齒銅牙,工會一說,若能真的貫徹下去,將能真的保障織工生活,令其不至完全被飛梭淘汰……我本以爲,您會直接給予點補償,就打發掉他們呢。”
董倩倩也頻頻點頭:“幼有所養,老有所依,說得好好。”
“只是可惜。”陳方格只能嘆息,“惡魔城又得多出一筆開銷,雖說能換來許多惡魔城的噱頭,也能提高元首的私人威望,但始終又是一筆負擔。”
尹凡微微一笑:“羊毛出在羊身上啊,那些族長當真覺得是我負擔了工會的保障金?也真的以爲我們不入主棉紡業,就不能像他們賺得那般多了?一羣老油條,終究是因眼界限制的緣故,太癡迷小小的池塘,一葉蔽目不知泰山啊。”
他抿一口茶湯,對杭州龍井的沛然香味深感滿意,愜意笑道:“飛梭織機的價格,可曾固定?只要我稍稍一擡,利潤便滾滾而來,這些錢不都是由諸多家族給我賺的,等同於我用這些錢在養活工會。”
“況且,待得織工們被解僱來到工會後,工會也會假借提供職位的名義,向他們兜售惡魔城的優渥酬勞,將這些熟練工人騙到我們那裡做工。毛紡與棉紡差別本就不大,況且我們吸納的流民多都是農民,有一技之長者極少,便可解決航道一直頭疼的技工匱乏之事。”尹凡攤手,一石數鳥。
陳方格等人盡皆愕然,從未料到尹凡有此後手,簡直就是玩了一出太極拳,推來推去後,本土豪族的棉紡商人們並沒有如他們所料地那般省了錢,而尹凡卻揮舞着他們賺來的白銀
,在太極撈到了惡魔城仁德之名,又能掌控工會,與紡織工直接接觸,令他們知曉惡魔城的優秀條件。
他輕易翻雲覆雨,將所有人玩弄股掌!
“元首纔是……一等一的奸商啊。”紅媚不禁喃喃,神情複雜地咬着嘴脣,“我也不知工會對那些織工是福是禍了。”
尹凡卻大笑:“下品經商之道,是涸澤而漁,剝削盡工人自肥,卻最終敗亡;中品經商之道,是雙贏協作,毋庸贅言,惡魔城一直在做;上品經商之道,卻是不僅僅雙贏,且能將行業提升到全新檔次。有工會後,工人不必擔憂無人做主,生活有所保障,而商人也能直接與工會接觸,不必繁瑣麻煩,不用擔憂改革阻力。上品商道,救國救民。”
“但那些族長,被元首設陷算計了一把,終會醒悟的。此事的貓膩淺顯,說不準他們會牴觸。”愛麗絲卻爲尹凡憂慮道,並不覺得欣慰。江南的老牌豪族,勢力強勁底蘊深厚,一朝醒悟的話,必會對尹凡滋生不滿。
尹凡笑笑:“死咬着不鬆口就是。誰會知道飛梭織機的成本?何況只准他們賣棉袍賺錢,我們卻不能高價售出飛梭織機了?是何道理。飛梭獨此一家,別無分店,我們根本勿需考慮他們,這就是壟斷寡頭的霸道。”
陳方格頻頻頷首,眼睛發亮:“沒錯,誰若要與我們作對,我們即刻就能拿出第二代、第三代織機將其踢出合作。”
“我要考慮的,倒是那篇《機器吃人!織工末日!》。文筆老辣,言辭鋒銳,煽動人心更是一把好手。”尹凡蹙眉,攥緊了擱在桌上的報紙,品讀着這篇文章,“匿名投稿……有趣,但想想便知,必出自錢謙益之手。顧靜籌做點歪詩就罷了,絕沒有此等本事。”
“元首是說……”陳方格眯緊眼睛,“天麟與國社的媾和,導致了它?”
天麟黨,按照尹凡的記憶,應該就是東林黨了,沒想到在魔幻明朝中,取名如此詭秘。
而國社,應該就是大名鼎鼎的復社嘍?
尹凡淡淡道:“你也讀了內衛帶回的情報,阮明浩連夜提走五萬兩白銀,走的尚是我們惡魔城旗下的錢莊,而恰是在與張毅、魏菊刀等會晤後。此事頗有意思,據我聽聞,應該是張毅一直在爲之奔走的周延儒復相一事,要提到日程上來了。”
“他復相後,其態度將會主導我們朝廷對待我們的策略,元首您看是否要暗地支持一點?”
“不必,周延儒要的是內閣首輔,現已籌措到資金,背後又有天麟黨撐腰,想必已是十拿九穩了,在此等情勢下,換做是我也不會接受來自惡魔城的賄賂的。畢竟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一旦被大昌知曉,好不容易恢復的相位又要完蛋。”尹凡並不同意,而是繼續轉回原先話題,“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玄奧紀實》會繼續抹黑我等,一旦被其抓住話柄,必然大肆搖旗吶喊。我倒要看看,是誰在背後搗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