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損失有點大,但李建成總算是佔領了商洛城,“擊敗”了李欽一回。
這算是一個不太好,但也不算太差的結果。
只是面對空空如也的商洛城,唐軍之中的許多人或許還是歡欣鼓舞,以爲這也算是一場勝利。可作爲這一路兵馬的統領,大唐的太子李建成卻緊緊的皺起了眉頭。
“開心什麼呢?李元華這傢伙完全是把商洛當成了江都丟給我們的。我們自以爲計得,又哪裡想得到商洛城的麻煩啊?商洛城沒有百姓,只剩下空城一座,想要恢復,卻是得花不少精力啊。”李建成對此皺眉嘆息不已。
“太子殿下不必多慮。商洛城的殘敗不過是小麻煩而已。我們能從李欽手中拿下商洛城,迫使他後撤到武關,便是我們最大的勝利。有攻佔商洛的功勞,我們在秦王面前也能有很多話說了。”中舍人王珪開口勸說李建成。
李建成面色稍緩,但依舊有些不滿意:“如果拿下一座空城就算有功勞,那這功勞也太過廉價了。”
“那殿下準備何爲?”王珪捻着自己頜下長長的鬍子不解的詢問。
“你說我們繼續攻打武關,把武關拿下來如何?”李建成試探着詢問王珪。
“這個……我看不行!李欽放在這裡的守將,那個叫李靖的很強。若不是我們軍力遠超於他,只怕……那是一個好對手啊。有他防守武關,我們想要直接拿下,實在太難了。”王珪嘆息道。
“那就沒有任何辦法麼?”李建成緊緊的皺起了眉頭。
“我聽說此人乃是昔日新義郡公韓擒虎的外甥,如今在李欽麾下位不過車騎,而且沒有任何爵位,可謂恩薄。殿下何不使人作書投於李靖麾下,以厚爵陳之,或許可以拉攏他加入我們。”一旁的封德彝給李建成出了這麼一個主意。
“車騎將軍還算位薄?”李建成瞪大了眼睛。
“沒有爵位就算位薄!”封德彝十分肯定的說道:“這件事殿下可以悄悄做,做完之後,又可以大張旗鼓的宣傳。沒有人的手下是鐵板一塊。
我猜測只要消息傳出去,李靖肯定會有一番麻煩的。無論他是被調走,還是迫不得已出城與我們交戰,對我們來說都是一件好事。當然,如果他真的舉關投靠我們,那就更好了。”
“你這……真是一套接着一套啊!”李建成指着封德彝欣喜不已,旋即他就此事詢問王珪的意思:“你看這怎麼樣?”
“可以試試!”王珪思索着回答:“不過一封書信,一位能說會道的說客而已。產出遠大於投入,這件事可矣!”
“那就這麼辦吧!”李建成撫掌大笑:“這件事讓叔方去,他有勇有謀,應當不會辜負我的期望。你說是嗎?叔方!”
說着李建成扭頭詢問坐於自己下手的一名年約三十的武將。只見他那方臉寬額,濃眉大眼,高挺的鼻樑,古銅色的臉膛有棱有角,彷彿石雕一般,自有一番粗獷豪爽的風度,令人看了心折。
李建成麾下謀士、武將極多,能言會道之輩也不少,但只有謝叔方符合李建成眼下的需求:是自己的親信,又是高階武將,容易取得別人的信任,又能言會道,更關鍵武藝不俗,能從武關突圍而出。
“真是好樣貌。就衝着他的這份長相,怕是很容易取得李靖信任的。”李建成如是想道,他目光灼灼的盯着謝叔方。
而謝叔方也沒有令他失望。
當下,他長身而起,拱手向李建成領命:“這件事,殿下就交給我吧!”
“好!”李建成大喜,隨即命令王珪撰寫書信,並沒有他自己抄騰一番,並按照封德彝的建議,在某些關鍵之處故作塗改,做得含糊起來。
當一切有關陰謀詭計的道具都準備好之後,謝叔方出發了。他直接投於武關之下,說自己是李靖的舊人。
既是舊人來訪,那李靖自然要好好招待了。
李靖請謝叔方上來,很是詫異的與他相會了。相會的時候,他的身邊還有兩個二十不到的年輕人作陪。
那是兩個看起來很優秀的年輕人,一個飄然出塵,一個悍勇精幹。他們立於李靖身後半步,看來是李靖親信子侄兄弟一流。
李靖見到謝叔方,很確定自己和他乃是第一次相會,心中對他所說舊人之語自然有些意外的想法。
不過他也沒有直接拆穿謝叔方,而是客氣的請他坐下,命人奉上茶水。
謝叔方說自己有來自李靖舅父的書信,裡面說是有極機密的事情,請李靖屏退左右。
李靖當下笑笑:“舅父之書,固然是機密。可小陵、小仲都是我的結拜兄弟,我沒有什麼可以隱瞞他們的。”
李靖說得很是堅決。
謝叔方知道他的心意不可能更改,也只好將所謂的機密之語告知李靖:“我奉大唐太子建成殿下之命,請你棄暗投明,投效大唐。殿下願表奏你爲東道總管,享國公之爵。”
“哦?棄暗投明?你以爲我這邊是暗,李唐那邊的是明?”李靖揚了揚眉頭,很是玩味的說道:“現在好像是我大吳更強一些吧。”
“自古皆是由北而統南,從來沒有聽說過由南統北之事……大吳雖強,但根基不穩,終究勝得了一時,勝不了一世。將軍乃聰慧之人,應當早作打算啊。”
謝叔方勸說李靖,“李欽此人吝爵寡恩,將軍平林士弘、蕭銑,可謂立下不世之功,卻依舊沒有得到封爵之賞,可見李欽氣量之狹。
如今我大唐坐擁戰將千員,擁百萬之兵,正可以東出中原抵定天下,更肯以王,公之爵厚待豪傑,正是如旭日初昇之時,將軍不抓緊時機爲後代謀劃一把,更待何時?”
“爵位真的很重要麼?”李靖疑惑的搖了搖頭:“我大吳管制承襲前漢!我這車騎將軍,乃是三公級別的高官。陛下待我如何能算寡恩?”
“車騎之位雖重,卻不可傳後。唯有爵位纔是封妻廕子的正途。就算是前漢,兩千石以上的高官也都是有爵位的。當時就有這麼一個說法,無爵有官必不得長久。”謝叔方連連搖頭,誠懇的勸說李靖。
“哦?真是這樣?”李靖有些驚異,言語間多少有些心動。
他沉默的思索了一會,小聲的詢問謝叔方:“貴殿的許諾可靠麼?”
“大唐太子殿下可是儲君,他的話有什麼不可靠的。你看,這裡還有太子殿下交給你的親筆書信,裡面所述正好說明一切了。”謝叔方說着將書信交給了李靖。
李靖接過書信正想打開,突然擡眼看到謝叔方嘴角那一抹淡淡的微笑,心有所感,卻是一偏手,將書信交給了立於他身後的那名悍勇精幹的年輕人:“小仲,你給我念念。”
“哦!”名爲小仲的年輕人應了一聲,輕輕接過書信,迅速的開封,旋即一本正經的唸了起來。
他這一念,謝叔方便明白自己今日的行動肯定達不成目標了。
因爲那封信裡面的塗抹之處,十分明顯,前言不搭後句,一眼便可看出,而對方對此視若無睹,這顯然不是因爲對方的水平太差,而是對方故意如此。
“該死……我究竟從哪裡露出了馬腳?”謝叔方對此暗自反思。他悄悄的提起了身上的真氣,腳步微微後錯,準備迅速逃亡。
但他纔剛有些行動,他便感到一股縹緲若仙的氣勢淡然而細密的纏上了自己。
一股充滿危險的感覺涌上心頭。
謝叔方覺得自己絕對不能再有動作了,因爲再有動作的結果只有一個,那就是死亡。
“怎麼會這樣?在這個李靖的身邊,怎麼會有這樣的好手?那些探子究竟是做什麼的?居然這麼重要的情報都不知道。”謝叔方心中暗罵不已。但事到此時,他就算有再多的不滿也是無濟於事了。
沒奈何的他只能坐看自己最不願意見到的情況在自己的面前發生,看着別人在自己眼前演戲。
小仲的閱讀只到一半,就沒有繼續下去了。
“怎麼回事?爲什麼不讀了?大唐太子殿下的文采還是相當不錯的。我正想繼續聽聞呢。”李靖眯着眼睛淡淡的問道。
“大哥,這後面的沒法讀了?字跡都塗抹了,令人看得不得要領啊。”小仲很是頭痛的皺起了眉頭。
“唔?怎麼會這樣?不會是你認不得字吧?”李靖懷疑道。
“怎麼可能啊!”小仲連連搖頭,旋即將書信交給李靖:“大哥,你看……這信都這個樣子了,就算是神仙來也分辨不出啊。”
李靖接過信件一看,也確實是這副模樣,當下他很是詫異的詢問謝叔方:“叔方老弟,你看這書信究竟是怎麼回事?這信到底是怎麼說的啊!”
“這等事情你不是早就知道了,故意這麼問我做什麼?”謝叔方知道對方故意在玩自己,自然也沒有給李靖什麼好臉色。
畢竟。士可殺,不可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