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代已經變了。
論殺傷力和破壞力,槍械,火藥,核武,遠遠勝過法術。
無論任何人都必須承認這一點。
哪怕,靈汐到來,道法顯聖,也並不代表過去的科技就此消失。
這就是,門派敬畏朝廷的根源。
“竹山教?門派弟子?”
兩人連大氣都不敢出,因爲魏嘉從腰間摸出了一把烏黑鋥亮的鋼鐵。
流線型的外形,微涼的手柄,手感很好。
“時代變了,門派畫地而治,與王朝共天下,早就是過去式了。”
“靈能追蹤槍,去年出的新款,八里外擊斃靈能罪犯,不傷一草一木,是不是很先進?”
冷淡的語氣,說着讓人不敢相信的話。
也給二人幼小的心靈帶來了極大的震撼。
“襲擊公職,形同造反,竹山教背得起這個罪名?”
“我覺得不行!”
魏嘉知道一些關於門派的資料。
除卻少數得到朝廷批准,正大光明註冊的門派之外,絕大多數門派,都是非法。
每逢帝位換代,新帝駕臨,總是會先打擊一波。
越是目標大,越是首要打擊目標。
竹山教已經不算小了,人數剛剛規模破千……
算算,也該到清剿的名單上了。
“我查過資料,你們竹山教,往日裡也是也有不少案底。”
“雖說大部分都是查無實據,沒法定罪,但你我都是修行人,那點門道都是一眼望到底……竹山教養鬼害人,奪命斂財,已經不是新聞。”
“那都是外門乾的!”
師妹終於沒忍住,反駁了一句。
“外門弟子跟我們有什麼關係!”
聽着這話,魏嘉笑了。
爲她的愚蠢與天真發笑。
“你信不信,就你們做的事,只要傳回你教山門,你教掌教會親自開革你二人,並且公開宣佈你們是叛徒?”
“罪名這東西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竹山教山門就在我大成境內。”
“只需一紙公文,就能盡起三十縣警,血洗你山門上下,盡誅那一千餘七口。”
“哦,說錯,你教內門第三首席,上月叛逃,現下只有一千零六人。”
很現實……但確實是很有可能。
三十縣警,哪怕手持新式武器,也不可能攻入山門。
找不到山門,更進不去,見不到人,自然殺不了誰。
可一旦硃批玉印,行文靈界……
不,莫說是玉印!
即便是區區一任縣官,銅印加蓋公文,下發城隍,即刻便會有數十英靈,自靈界攻入山門福地……
大成境內,城隍,土地,分別作爲城池和國土概念顯化之神,自然而然受到大成龍氣節制。
這是神秘側的常識。
他們自是懂得的。
破了山門大陣之後,三十縣警,只需遙控無人機,就足以轟平山門駐地……
時代,確實已經不同了!
想到這裡,他們的臉色蒼白了幾分,刷得一下失去了血色。
“真人,您肯浪費時間,跟我們這種小人物談這麼久,一定不會只是爲了恐嚇我們吧?”
作爲師兄的他,還算鎮定,猜出了面前這位年輕真人的意圖。
“不錯,我正有招攬你們的意思。”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當初爲什麼要接下這個任務!”
“我就不該來這個破地方!!”
“這下好了,徹底栽進去了……”
師妹崩潰地哭了出來,撲入了師兄的懷中。
“我們沒得選……只能從了······”
師兄也是勉強一笑,拍了拍自己懷中的師妹。
誰能想到,不過是一次下山放風的好機會,卻演變成這樣……
一仰頭,兩行熱淚順着面頰滾滾流淌而下。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時·····我,我傷心啊!”
“現在,沒那麼多空給你們哭。”
魏嘉招呼着申瑞陽,給兩人一人抓住一隻手,按在特殊的掃描儀器上。
採取了虹膜、指紋、掌紋,又同步了數據庫,給他們都辦理了數據身份證。
霎時,兩人就感覺到眼前一黑,再一亮。
再來不及反應時,耳畔就響起一陣悠揚的龍吟聲。
隨後,白光在眼前綻放,絲絲黑氣自二人身體之中不斷扭曲、掙扎而出。
彷彿無頭之蛇一般,蜿蜒、扭曲。
這白光至大至剛,帶着凜冽威嚴,絲毫不容冒犯,寸寸消融着這些黑氣。
“啊——”
似乎有淒厲的吶喊聲,在身側傳來,令人毛骨悚然。
就在這最後一絲深沉的黑氣,也被拔除之時,二人猛地感覺到身心之中一片輕鬆。
彷彿久久蒙在心靈之上的霧霾,一掃而空,整個人都懶洋洋的,如泡溫泉般舒適。
“方纔那是·····”
他們也都不是新人了,積年修行,一些該有的常識基本已經具備。
“師兄,我的鬼將也被淨化了!”
“我的也是!”
魏嘉老神在在,並不願多做解釋。
一旁的申瑞陽冷哼了一聲,提醒道:
“我大成乃是地上聖朝,國力之強,龍氣之盛,遠非歷朝可比,方纔你們所見,便是龍氣化形。”
“當然,你二人何德何能,自不可能得驚動龍氣。”
“只是,龍氣向來一往無前,至尊至高,自不能容許宵小作祟。”
“我看你們竹山教的道法,大有問題呀!”
不愧是精通望氣之術的術士,申瑞陽眼神端的毒辣。
方纔那灰黑之氣,只是暴露在空氣之中短短數秒,就被他順着聯繫,窺探到了幾分本質。
“竟然是冥土最常見的黑煞之氣,由死靈餓斃之後所化,包含了生前死後那一腔怨毒·····這等物事煉化入體,哪怕是鐵打的漢子,也受不起吧!”
他呵呵幾聲,冷笑着:
“你們還養煉鬼將?這不是以陽養陰,以人煉鬼,活活把一個個活人餵給陰鬼的法門嗎?”
他說一句,師兄妹二人便面色蒼白一分。
說到後來,二人幾乎是汗如雨下,面頰上、脖頸裡,脊背上,都溼透了。
“竟然如此,難怪三師兄他要叛門!”
“難怪門中從無人能活過五十歲!”
“難怪專門招收孤兒!”
“難怪不讓我們下山,也限制我們跟其他門派交流!”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好狠的祖師!好狠的掌門!”
許多事情,都是身在局中,因而難以自知。
但一旦跳出局外,回首再看,往往就撥雲見霧一般,窺見真相。
竹山教這做法,着實也算不得高明,都是前人故智。
無非是某年某月某日,竹山教的祖師,苦於缺少一些強力的炮灰。
於是就傳下有問題的道法,招攬弟子,久而久之,形成了教門。
汲取冥土黑煞之氣,以活人之體寄宿陰鬼,以此培養出一個個強壯的鬼將。
至於門人弟子,常年被黑煞侵蝕身體,不過壯年就會精血枯竭,最終暴斃而亡。
魂體又被體內鬼將常年抽取,極其脆弱,死後立時灰灰,導致不能形成死靈。
這就是竹山教道法的真相。
這一脈道法的問題,過去並不是無人察覺,否則便不會有叛徒。
只是,有機緣能解決身上的問題的,終究是少數。
“二位,現在我們也算同事了,不妨說說你們身上的故事?”
魏嘉和申瑞陽,都比較好奇,這看起來也就十八九歲的師兄妹,到底經歷了什麼。
看起來很傻白甜,彷彿一直生活在象牙塔裡,很多時候都顯得很手忙腳亂,令人替他們感到捉急。
“我們······”
二人都流露出一副回憶的模樣。
“記事的時候,我就已經在山門之內,怎麼來的,我就不大記得了。”
師妹先說着:
“我聽一些門中老人說過,死魂湯飲下,結緣竹山,從此魂歸竹山,不入陰陽·······”
她面上有着難言的恐懼,似乎回憶起了很不好的過去。
“只是,在此之後,就再沒有看見那些師長了······他們都葬在了後山禁地!”
“我倒是不知道我們還喝過死魂湯那種東西,我只偶然聽見有人談論韭菜、血牛······”
“可不就是?一入竹山,淪爲‘韭菜’,從此過上了每日都被迫收割靈力,供養陰鬼的日子!”
“可憐那麼多師兄師姐,生前被白白欺騙,修了這種陰邪法門,就連死了連孤魂野鬼都做不成!”
師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攥出兩行血印子。
滴滴鮮紅的血珠滲出,他卻渾然不覺。
須知,便是常人之魂,死後也可形成死靈。
哪怕沒有香火祭祀,單憑自身魂體靈力,也可支持一段時日。
可竹山弟子,生前身體常年受損,又被迫壓榨靈力供養鬼將,本身魂體已經是常年失血,異常脆弱,死後連形成死靈的機會都沒有。
這等二次之死,就連冥君陰神也都無可奈何,可謂是陰毒至極!
這樣的門派,也配我們賣命?
原先有多愛,現在粉轉黑,就有多恨!
“真人,我們這就把竹山教的秘密情報都告訴您······”
“求您,一定要破壞它!”
“絕不能讓竹山祖師的陰謀詭計得逞!”
“對,千萬別放過這種邪魔外道!”
師兄妹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將所知曉的竹山派動向,秘密情報,賣得一乾二淨······
魏嘉聽着聽着,漸漸睜大了眼睛。
“原來如此······”
識海之中,石印微微震動,噴灑出絲絲雲光,形成了一個新的虛擬面板:
“阻止竹山教,爭取秘境權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