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可以被葉孤城一劍刺進心臟還能活下來。
絕對沒有。
蘇陽倒下了,胸口有一個小小的創口,正汩汩的朝外流血。
無論一個人生前是怎麼樣的人,有着多高的武功,多麼光輝的事蹟,在死後沒有任何不同,就僅僅是一個死人,一具屍體。
這具屍體安靜的躺在地上。
紅鞋子裡醫術最好的恐怕要數二孃,她蹲在蘇陽的屍體邊上,雙指撫着他的脈搏,又探了探他的鼻息,片刻後,衝公孫大娘搖了搖頭。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誰也沒想到,今天死的居然是蘇陽,甚至連陸小鳳也完全沒有意料道白衣人居然會全力朝蘇陽出手。
蘇陽臨死前的話似乎還回蕩在他們的耳邊:“你今天是來殺我的!”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難道這纔是白衣人此行的目的?他受金九齡之託,來助蘇陽和陸小鳳一臂之力,來帶繡花大盜公孫大娘歸案,可是他爲什麼反而殺了蘇陽。
“你必須給我一個解釋,無論你是誰都一樣!”
陸小鳳的聲音中充滿了一種無法描敘的悲痛和憤怒之意。
白衣人冷冷道:“他是劍客,我也是劍客,劍客之間的事,需要什麼解釋。”
陸小鳳其實明白他的意思,這是一個絕頂劍客的驕傲,正是因爲這種驕傲,白衣人才會出現在這裡,因爲這裡有血劍。有劍器舞,所以他纔會來,否則就算是平南王親自出面。也未必能請得動他。
他來,就是爲了看一看這兩柄劍,可是這種層次的劍客一出手,連他們自己都預料不到結果。除非蘇陽眼睜睜的看着他把公孫大娘帶走,或者和公孫大娘火併,但這一點顯然是不可能的。
一股無法言說的壓抑和憤怒在陸小鳳的心底的膨脹開,白衣人的做法連他也挑不出任何不妥。金九齡的做法同樣沒有任何可以指摘的地方,就算是公孫大娘和老實和尚,看起來好像也不應該爲蘇陽的的死負責。
如果一定要爲蘇陽的死找一個原因。那就只能說他是一個劍客,他在劍術還沒有達到巔峰的時候,遇上了另一名已經攀上巔峰的劍客。
但這種事,又能怪誰?
誰也怪不了!
陸小鳳的眼光緩緩的轉移到公孫大娘的身上。一字一句道:“紅鞋子到底是不是繡花大盜!”
不等公孫大娘說話。老實和尚忽然道:“陸小鳳,你若是不想步他的後塵,青龍會的事你少管!”
陸小鳳怒極反笑,蘇陽的死和青龍會脫不了關係。
房間裡陡然颳起一陣風,陸小鳳狠狠的一掌朝老實和尚的腦袋劈下去,老實和尚大袖一揮,砰的一聲,袖袍已經裂開。露出了一條白玉般的手臂。
又是一掌,陸小鳳發了瘋一樣狂擊老實和尚。老實和尚的武功原本和陸小鳳就只有一線之差,兩人在房間裡打了起來,身形所過之處,房間裡的傢俱紛紛粉碎,拳腳之聲不絕於耳。
“和尚當你是朋友,你莫要不識好歹!”老實和尚大吼一聲,雙臂衣衫盡裂。
啪啪啪幾聲從他的僧袍裡掉下來一大堆的包裹,裡面全部是金銀財寶。
看到這些東西,陸小鳳一股無名火更盛,整個人宛若癲狂,雙眼之中血絲密佈,像一隻要吃人的野獸。
老實和尚皺了皺眉,轉身朝窗外跳出去,施展開輕功,像一隻大鳥朝遠處飄去。
陸小鳳毫不猶豫的跟了出去。 兩人輕功都是極高,一時間已經不知去向。
房間裡,現在就只剩下白衣人,紅鞋子的幾個女人,和一個死人。
公孫大娘手持雙劍,緩緩道:“白雲城主名不虛傳,只是你今日已殺一人,銳氣已失。”
白衣人搖搖頭道:“你既然知道我是誰,當然也知道的劍法。”
“天外飛仙?”
“天外飛仙,怎會沾人間情懷?”白衣人淡淡道:“凡人生死,又怎會挫我銳氣?倒是你,帶了這一羣女子在身邊,只怕已經不敢全力以赴,出劍時心中有所羈絆,到時候你必死無疑。”
公孫大娘沉默片刻,對一衆女子沉聲道:“你們都出去!”
歐陽情、紅衣女子、江輕霞等人還要說什麼,公孫大娘猛地雙臂一震,手中兩柄短劍如同兩條矯龍驚天,在房內繞了一圈,一片叮叮噹噹之聲,衆女只覺得手上一震,再低頭看時,兵器已經脫手而出。
雙劍回到公孫大娘的手中,她沉聲對白衣人道:“我若是敗了,我死或者跟你走,但只有我一個人。”
“好!”
接下里的四五天裡,江湖中連續發生了三件大事。
第一件事,新進崛起的血劍浮屠,江湖裡近百年來最神秘也是崛起最快的蘇陽,死在白雲城主葉孤城的天外飛仙之下。
這條消息很不可思議,幾乎讓所有人都大跌眼鏡,血劍從出道以來,所遇到的無一不是江湖頂尖高手,卻能屢屢戰而勝之,以至於給人一種感覺,好像這位憑空出現的少年就是奇蹟的創造者,在他身上沒有什麼不可能,曾經那些顯赫一時的高手在對上他之前,沒有人會認爲血劍有任何優勢,但結果卻無一例外的紛紛栽在他的手裡。
一旦這種奇蹟成爲一種習慣之後,所有人就會下意識的認爲,下一個奇蹟也必然會發生。
而白雲城主終結了這種奇蹟。
第二件事,陸小鳳追殺老實和尚。這兩個曾經的密友,不知道因爲什麼緣故。反目成仇,變成了生死仇敵。
他們兩的事,有資格插手的人不多。但寥寥無幾的那幾個人,卻明白這件事不是自己應該插手的。
誰也阻止不了陸小鳳,據說陸小鳳甚至因爲這件事和前來勸說的花滿樓動了手,甚至一把火燒了西門吹雪的萬梅山莊。
也直到這時候,江湖上的人才發現,老實和尚的武功其實並不如陸小鳳,所以纔會像一條喪家之犬一樣被追的到處跑。
第三件事。白雲城主葉孤城,與大內紫禁之巔,約戰西門吹雪。
這一件事。徹底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甚至已經超過了前兩件事的影響,也正是因爲這第三件事,很多人才漸漸的想起來。江湖中用劍最強的。並不是血劍,而是這兩個人。
其實,對於六扇門和平南王府而言,還有一樁事。
繡花大盜終於落網了。
繡花大盜是由葉孤城親自押送回來,直接秘密的交給了負責整件事的金九齡,追查的過程之中,證據鏈連貫而充分,人贓俱在。已經沒有太多的疑點,唯一缺少的。就是一份犯人自己的供詞。
獲取供詞這件事,金九齡這個曾經的六扇門老總,一向很有辦法。
清晨,天還沒有亮,一輛馬車就從金九齡的家的後門馳出來,又轉過七八條街,進入一條斜街。
窄街短而窄,這條街共有七家鋪,店門全都很古老破舊,其中有三家賣的是古董字畫,卻大半是贗品,還有兩家是糊裱店,一家很小的刻印店,一家油傘鋪子。
這本就是條很冷落的街道,只有那些又窮又酸的老學究,纔會光顧這些店鋪,車馬卻在這條街停下來。車簾被揭開,金九齡下車後從車廂裡拖出來一隻大箱子,一個半聾半瞎的老頭子,已打開了那家糊裱店的小門,金九齡提着藤箱閃身而入。
店鋪裡掛着些還沒有裱好的低劣字畫,金九齡掀起一張僞冒唐伯虎的贗品山水,將牆上的一塊磚頭輕輕掀,立刻現出了一道暗門。
門後面是條很窄的秘道。走過這條秘道,再打開一道暗門,眼前豁然開朗,居然是個很隱蔽的小院子。
公孫大娘終於醒了,她醒來時,發現自己已到了一間極精緻的女子閨房,躺在一張極華美的牀上。屋子裡瀰漫着種比蘭花更清雅的幽香,卻不知香是從哪裡來的。
她靜靜的躺着沒有動,因爲她根本不能動,無論是她身上的七日醉,還是葉孤城點的穴道,以及金九齡在她身上用的手段,其中任何一個都足以讓一個絕頂高手成爲一個廢人。
突然間,帳頂上一樣東西掉下來,掉在她身上,竟是條蛇。公孫大娘平生最怕的就是蛇。她的臉已嚇得發綠,卻還是不能動,只有眼睜睜的看着這條蛇在她身上爬。她想叫,卻已嚇得連聲音都發不出。
眼見着這條蛇已快爬到她臉上,突然間人影一閃,金九齡出現在牀頭,輕輕伸手一夾夾着了這條蛇,摔出窗外。
公孫大娘總算鬆了口氣,臉上已全是冷汗。
金九齡微笑着看着她柔聲道:“大娘你受驚了。”
公孫大娘道:‘你這屋子裡怎麼會有蛇?‘
金九齡道:“蛇是我特地捉來的!”
公孫大娘變色道:“爲什麼?”
金九齡笑道:“因爲我一定要試試,大娘你是不是真的不能動,你是不是真的是公孫大娘。聽說青龍會財堂的副堂主武功之高,天下已是罕見,只是有一個毛病,就是怕蛇。”
公孫大娘眼神一凌,搖頭道:“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你當然懂。”金九齡微笑道:“你若是不懂,房間裡還有幾十條各種各樣的蛇,等看到這些蛇,你或許就懂了。”
他拿出一個布口袋晃了晃,笑道:“居然古代的紂王曾經發明過一種有趣的刑法,專門對付不聽話的女人,就是把女人的褲子脫了,然後下身放進一條裝滿了蛇的麻袋裡,再把麻袋口扎死,你想不想看看?”
公孫大娘只覺得兩腿上好像立刻就有無數的蛇爬過,忍不住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金九齡哈哈一笑:“我就是金九齡啊,難道葉孤城沒有告訴你要帶你來見誰?”
公孫大娘突然冷笑,道:“其實你心裡想要什麼,我也知道。”
金九齡道:“哦?”
公孫大娘道:“你只不過想要一張我親筆寫的口供!”
金九齡微笑道:“公孫大娘果然是聰明人,那你知不知道口供的內容是什麼?”
公孫大娘道:“你要我承認我就是繡花大盜,承認那些案子全是我做的,包括華玉軒,包括鎮遠和平南王府。”
“難道你不是繡花大盜?”金九齡道。
“我當然是,紅鞋子從很多年之前就是!”公孫大娘咬牙道:“可這幾樁事不是我做的!”
“當然是你做的。”金九齡幽幽的嘆了口氣,忽然壓低了聲音,湊到公孫大娘的耳邊,小聲道:“你看看,爲了這個繡花大盜,已經死了這麼多人,連血劍都死了,我們趕快結案不好嗎?對各方面都有個交代,其實你也很清楚,江湖裡也好,朝堂也也罷,上面要的無非就是一個交代而已,至於這個交代到底是不是事實,只要能說的過去,這都不重要。”
公孫大娘譏笑道:“你果然不愧是六扇門的第一把好手,難怪能辦成這麼多大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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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更了吧應該,後面好像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