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左冷禪這山嶽似的一劍,夏雲墨神色不動,衣袖一拂,桌上的一根筷子立時就飛射而出。
這根飛出的筷子並不迅疾,也沒有雷霆萬鈞的威力,但左冷禪的長劍與其一撞,那劍勢立時如冰雪遇驕陽般瓦解消解。
筷子被劍身一彈,又折了回來,夏雲墨反手一抄,便落入了他的掌心之中。
左冷禪眉頭微皺,只覺得對方這一筷子恰好就落在了“開門見山”這一劍的薄弱處,以最小的力量,將他這一劍化解。
左冷禪長劍一振,體內真氣再次爆發,力貫劍體,嗡嗡顫音不絕,劍勢如龍,卻是嵩山劍法中一招“千古人龍”。
夏雲墨仍舊是彈出一根筷子,這根筷子化作道清光,凌空一折,恰巧擊在左冷禪長劍的二尺三寸之處,霎時間便將這一劍破解。
“怎麼可能?他莫非也懂嵩山劍法。”
左冷禪眉頭一皺,心中生出一股不祥的預感,對方連續兩次破解嵩山劍法,顯然並非湊巧。
他不肯相信嵩山派賴以馳名的劍法,會被對方輕易破解。掌中精鐵長劍揮灑如星海,布開森嚴精妙的劍勢,襲殺而來。
但左冷禪的劍勢纔剛佈下,一個酒杯已閃電般衝入,在一陣“叮叮噹噹”的撞擊聲中,已然將劍勢衝破,酒杯卻又“滴滴滴”的旋轉回桌子上,非但沒有碎,連半點裂痕都沒有,簡直神乎其技。
左冷禪已然驚駭欲絕,方證大師和沖虛道長更是無比凝重。
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他二人所見到的,所想到的,遠比左冷禪見到的,想到的更多。
左冷禪的劍法的確精妙絕倫,或許比不過江湖中盛傳的“西門吹雪”、“葉孤城”這等絕世劍客,但也是天下第一流的人物。
再加上其內功深厚,交手經驗豐富,天下間能勝過他的並不多。
縱然是他們二人和左冷禪交手,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可這人每一招擊出,卻都能恰恰擊在左冷禪劍法招式的薄弱處,讓攻擊土崩瓦解。
這人對嵩山劍法的瞭解程度,只怕就是左冷禪也遠不及也。
“好賊子,再來吃我一劍”
左冷禪面色凝重,又是一劍刺出。
這一劍縹緲輕靈,迅疾如電,內蘊變化之道,卻已不是嵩山劍法。
這一次夏雲墨卻沒有再用筷子迎敵,拇指扣着食指,化作閃電般的一彈。
當!
指尖與長劍交擊,左冷禪只覺得一股可怕巨力傳來,手掌一震,就再難把持,精鐵長劍脫手而飛。
這左冷禪當真不俗,在長劍被擊飛的那一剎,面上罩着一層寒氣,四周溫度驟然下降,只見他左手一拂,一股可怕森寒的真氣已然噴涌而出,正是寒冰神掌。
昔年,左冷禪與任我行爭鬥,險些喪命於任我行的吸星大法之下。因此,他耗費十數年苦功夫,苦修至陰至寒的寒冰真氣。
而寒冰神掌則是以寒冰真氣爲根基,掌力至陰至寒,陰柔歹毒,招式宏大,叫人避無可避。
周遭的空氣幾乎凝結,寒氣無孔不入的滲透下來,便是薛冰也不由得打了個寒顫,運起真氣抵抗這一股寒意。
左冷禪嘴角擒着一絲冷笑,這一掌揮出,招式處於將發未發間,氣機不斷上揚,只有等真正交手時,才叫這傢伙知道什麼叫做雷霆一擊。
呼!
夏雲墨依舊坐在凳子上,體內日輪轉動,太陽真氣瘋狂涌動,同樣一掌拍出。
他這一掌恰好與左冷禪的寒冰神掌相反,真氣灼熱不堪,似一輪大日蘊在其手掌中,就連四周的空氣都扭曲變形,予人一種宛如在沙漠種前行的感覺。
砰!!
兩道截然相反的掌力,毫無花假的碰撞起來。
勁力激盪,極寒極熱的真氣四下散開,將桌椅板凳掀翻,也虧得那些食客見情況不對,早已跑路,躲得遠遠,否則此刻只怕已然殃及池魚。
左冷禪悶哼一聲,只覺得對方的真氣如烈火、如熔漿,灼熱而澎湃,身形踉蹌後退兩步。
而夏雲墨趁勢掠起,這一掌餘威不絕,繼而朝着左冷禪的胸口拍去。
“阿彌陀佛。”
卻是一旁的方證施以援手,他這一聲佛號用上了少林“金剛禪獅子吼”的功夫。
濃重肅穆,如獅吼,如龍吟,直震得整個客棧竟都顫抖起來,
四周躲得遠遠的食客耳朵嗡嗡作響,更生出一股“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感覺,已不禁跪拜在地。
而夏雲墨眉頭微微一皺,攻勢已慢了三分。
方證和尚身爲少林方丈,倒也名副其實,並非徒有虛名之輩,這一記“金剛禪獅子吼”的確非同小可。
“鏘啷!”
沖虛道長手中長劍出鞘,陡然向前劃出,似快似慢,予人一種空間顛覆的感覺。
其劍尖輕晃,劃出數十個白色光圈,大圈小圈,正圈斜圈,閃爍不定,如同幾十柄長劍護在左冷禪面前。
夏雲墨這一掌終於衝破了白色光圈的封鎖,勁力卻也消耗的差不多了,落在左冷禪身上,也起不了多大作用,他索性撤掌回身,拊掌稱讚道:“好個獅子吼,好個太極劍法。”
“真是不要臉,一個嵩山掌門,一個少林方丈,一個武當掌門,三個人打一個,算什麼泰山北斗,算什麼英雄好漢,都不覺得羞愧,我一個小女子都覺得替你們臉紅。”
薛冰用纖纖玉指,颳了刮臉皮,想要以言語擠兌三人。
“哼,對付這等不遵守規矩的人,便如同對付邪魔外道一般,何必講什麼單打獨鬥。”
左冷禪冷冷一笑,心中卻忍不住一陣後怕。若無方證和尚和沖虛老道幫他化解,先前這一掌落實,已然凶多吉少了。
“阿彌陀佛。”方證和尚眉眼低垂,緩緩道:“朱居士武功蓋世,老僧三人無論是誰,都遠不及也,只能聯手一擊,還未居士切勿見怪。”
夏雲墨呵呵一笑道:“無妨,三位只管出手,再下若爲三位所敗,自願皈依我佛,暮鼓晨鐘,誦經唸佛。”
“既然如此,那且恕老僧無禮了。”
方證方丈首先攻出,只見他先前一踏,輕飄飄的拍出一掌。
但掌到中途,忽然微微搖晃,登時一掌變兩掌,兩掌變四掌,四掌變八掌,八掌變十六掌,進而幻化爲三十二掌,掌法變幻莫測,每一掌擊出,甫到中途,已變爲好幾個方位,掌法奇幻。
這每一掌拍出,更有一股宏大的禪意,一掌疊着一掌,掀起一股股禪意掌勁,宛如浪潮一般向四面八方席捲而去。
在角落的食客瞧來,這位大師已然化作了一尊龐大的千手佛陀,雙眸中燃燒着無邊的怒火,似要將世間一切污穢的焚化的乾乾淨淨。
沖虛道長整個人越發的縹緲起來,彷彿神話中的仙人一般。他長劍轉動,展開連綿不絕的劍勢,劃出一個一個又一個的圓圈,千百個光圈好似潮水一般,向夏雲墨涌了過去。密不透風,剛柔並濟,已然將太極劍法中的精妙展示出來。。
左冷禪此時也顧不得傷勢,一聲長嘯,身子宛如大鳥一般飛掠而起,體內真氣沸騰,雙手就好似包裹在一層凝結不散的陰冷冰風之中,四周氣溫驟然下降,再次將寒冰神掌催到了極致。
三大高手聯手一擊,天地交泰,其威勢相互融合,匯聚成一股洶涌的氣勁洪流,震的整座酒樓嗡嗡作響,直似搖搖欲墜一般。
方證三人心裡都很明白,對手是平生未遇的勁敵,更是事關武林數百年的安危,因此都是全力催發,絕無半點保留。
“來得好!”
夏雲墨非但沒有後退,反而向前踏出三步,每踏出一步,身上的氣勢便盛一分,等第三步踏出,他倏然握緊成拳,一招“墨一”打了出去。
轟!!
碰撞聲宛如雷鳴,勁氣激盪,將四周的桌椅板凳盡數摧毀,就連厚實的地板也都宛如浪潮一般翻涌而起。
不多時,一場足以震撼當今武林的戰鬥就已打響。
少林、武當、嵩山三大掌門,聯手對付一個不足弱冠的年輕後輩,這話若是傳到外面去,只怕還以爲是在說笑話。
就算是四絕宗師,在年輕時也頂多與其中一人抗衡,而絕無法力敵三大掌門。
可是,事實遠比想象中更加可怕。
夏雲墨非但力敵三大派掌門,甚至還遊刃有餘,絲毫不落下風。
但見夏雲墨身形縹緲若煙,充滿了玄妙意味,飄然若仙。一掌一拳中,都似蘊含了劈山裂海般的威力,叫人無可抵擋。
“這傢伙好厲害呀!”
薛冰那燦若星辰的眸子裡,閃爍着欽佩的光芒。
即使她一直認爲夏雲墨很是臭屁,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但卻也不得不承認,這人的身上有攝人心魄的魅力,叫人幾乎挪不開眼睛。
“三位的武功我已看得差不多了。”
忽然,夏雲墨身影好似鬼魅般的飄掠出三人的攻擊範圍,手臂一振,五指彎曲,掌心生出一股奇特的吸力,立時一旁的“小樓一夜聽春雨”好似被一根無形絲線牽扯,霎時間就飛到了他的掌中。
“我有一式魔刀,請三位品鑑。”
“呼”的一聲,夏雲墨的衣袍無風自動,魔念如潮水涌動,天魔迷夢大·法運轉。
霎時間,他滿頭青絲揚起,瀑布般揮灑。眸光流轉,竟泛着一抹血紅。整個人煥發出一種超然的氣質,好似一尊九幽地獄中的魔頭重臨人間,站在了世界的巔峰和中心。
五指握緊刀柄,“嗆”的一聲,半弧狀的刀光亮起,如同一輪圓月憑空升起,凜冽攝人的刀氣揮灑全場,刀光所過之處,俱是鬱郁風雷之音。
方證、沖虛、左冷禪三人心頭一凝,紛紛將功力催至巔峰,卻不算太過擔心。
這一刀威力不俗,但想要一次性將三人解決,似乎可能性並不大。
可這乃是“魔刀”,是“魔念”與刀法的結合出的墨三,又豈是那樣容易擺脫的。
刀氣隨着魔念涌現,已然朝着將三人籠罩起來。
霎時間,三人眼前天翻地覆,已是另一片景象。
左冷禪怔了怔,環顧四周,卻發現自己是坐在一處高臺之上,四下全是各門各派掌門長老,紛紛跪在地上,高呼“參左拜盟主!”
而在方證的眼中,已然來到了一片靈山勝境,佛陀道場。這裡有一尊尊佛陀、菩薩、羅漢肅穆端坐,在靜聽西方如來佛祖講解經文。
至於沖虛,則是感到觸動了某種玄之又玄的氣機,擡眼一望,天穹涌現出七彩絢爛的雲霞。
一道古樸巍峨,大如山嶽的石門立於漫天雲霞之中,石門上赫然是刻着“南天門”二字。
武林盟主、西方極樂世界、成仙得道……
這是他們三人的終極幻想,是他們畢生的追求。
三人眼中熱淚盈眶,卻忽的又感到一股可怕的心悸傳來,等眼前再次恍惚之時,已然看到一道銀河垂泄般的刀光倏然斬下。
這便是夏雲墨的第三式自創絕學,墨三,也可以喚作“永世沉淪”,魔念勾動人心,沉淪九幽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
客棧中,一片狼藉。戰鬥已經結束了,躲在角落裡的客人們在偷偷張望着,也不敢出來。
地上多了一具屍體,正是嵩山掌門左冷禪。
除此外,還有兩攤鮮血,血跡一直蔓延到客棧之外。
“跑的倒是挺快。”夏雲墨冷哼了一聲。
“永世沉淪”畢竟還是草創,威力不足。而這方證和沖虛一個是道士,一個是和尚,心性修爲極爲不俗,反應極快,竟是在這一刀之下逃了性命。
可是,既然得罪了夏雲墨又怎麼能夠真正逃得掉。
“勾魂!”夏雲墨唸了一聲。
宛如鬼魅一般的勾魂也不知道從哪裡飄了出來,抱拳道:“主人。”
夏雲墨笑道:“方證,沖虛重傷,你師父的機會來了,去告訴他們,掌控武當、少林,不要讓我失望。”
“是。”
勾魂那宛如一潭死水般的眸子,不知何時也燃起了熊熊烈火。
他身影一閃,很快就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