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雙手撐着面前的土地,剛把腳從路面上拿下來,雙手就立刻感覺到了重力。
我站在土地上,視角終於恢復了,剛纔的眩暈感也不見了,再回頭去看峭壁的來路,直聳入雲一般,真想象不到我是從那麼高的地方走下來的。
在樹林裡轉悠了一圈我就覺得這裡熟悉,忽然想起來這不就是北部工業區的小樹林嘛,我追着呂子皓來過這裡好幾次。
但我印象中我從泛亞大廈往北,沿着那條陌生的路一直走,筆直的路沒有任何變化,怎麼下來之後又到了北部工業區這邊?
我是從北邊進入到這裡的,也就是說這裡應該是城市的南邊纔對,爲什麼北部工業區會在這裡?
果然沒有認錯,從樹林裡走出來之後,我看着熟悉的路標,上面寫着北部工業區五個字。
只不過我從樹林裡出來,走在之前走過的小路上,路面完全發生了變化,一直到公路上更讓我驚訝,回去的路竟然換了一個方向。
跟之前的方向完全相反!
奇怪了,我不可能記錯,光是跟着呂子皓來這裡就來了好幾次。
這條路上罕有人來,等了好一會兒也沒有車輛經過,我只好徒步沿着路面往回走,這才發現很多東西都換了一個相反的位置。
忽然我前面快速騎過來一個摩托車,那人帶着頭盔,直接就衝着我過來了。
還好我反應快躲了過去,那人含含糊糊地罵了一聲,雖然沒聽太清楚,但似乎是哦擋着了他的路。
逆行還騎這麼快,我在心裡有些不爽。
雖然是這樣,但我看到了一個陌生人,這個人並不是另外一個“我”或者“薇薇”,也不是“呂子皓”,而是完全的陌生人。
出來了?我出來了?
我在心裡竊喜,剛剛被罵了一句也完全忘在了腦後,而且現在頭頂上飛過了一架飛機,帶着隆隆的響聲,這是我在那座廢城完全看不到的。
就像是一個孤獨的人,終於融入了社會當中。
不適應,我忽然有這種感覺,或許是跟“自己”打交道太多了,內心竟然有些擔心起見到陌生人。
過了很長一段與社會脫節的生活,感覺自己都已經快要成土著人了,尤其是在我走到大路上,看着車來車往,我竟然有些迷茫了。
除了迷茫,我感覺這些過往的車輛很不對勁,於是我就這麼一直看着。
大概幾十秒鐘之後我才發現,這裡車輛駕駛室在右邊,就連道路都是靠左行駛,怪不得之前我靠右走會有人騎摩托車迎面衝過來。
可這個城市跟我之前的是同一個城市,怎麼就變成南北顛倒,左右相反了?
我擺手攔車,但所有人完全無視了我,就跟沒有看見我一樣,或者說沒有一個人願意讓我搭順風車。
無奈我只好往市區慢慢走着,大概兩個小時我終於回到了市區,這裡所有的街道我都熟悉,但左右完全相反。
我自己也不知道在那座廢城裡面呆了多久,想要找人問一問現在幾號了,可我攔住的行人聽到我詢問年月,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神經病。”這是爲數不多對我說話的人。
神經病?
我低頭看着自己這身衣服,跟這個城市完全不搭調,而且上面髒兮兮的,自從因爲僞裝穿上就根本沒有換掉過。
這條街我還算比較熟悉,我跟薇薇逛過好幾次了,按照我的印象應該有一個雜貨店,裡面什麼都有,鐘錶日曆肯定少不了。
根據完全相反的方向,我分辨了一下,果然在反方向有一個雜貨店。
我衝進去第一眼就看見了掛在正對着門面的掛鐘,上面的日期竟然是空白的!
還不等我說話就被老闆給攔住了,然後把我往外推:“去去去,我這裡不施捨,你要錢就到別處去吧,我這種小店本來就沒什麼生意。”
“不是,我,今天……”
我話還沒說完就被推了出去,然後老闆就關上了門,可我隔着玻璃看到裡面掛着的時鐘,上面都沒有顯示日期。
對了,我的手機呢?
我找遍了身上都沒有找到手機,回想上次我用的時候還是拿它來撥打自己的電話號碼,然後爬上樓頂……
那之後我就沒有在用過手機,不知道它掉在什麼地方了。
我用力砸了一下玻璃,心想不會這麼巧吧,時鐘上都沒顯示日期。
可就這麼砸了一下,裡面的老闆就不樂意了,衝出來就罵罵咧咧的,我心裡咯噔一下,趕緊逃也似地離開了。
蹲在路邊,我看着走過的行人拿着手機,就過去客氣地藉手機。
“我打個電話可以嗎?”失敗幾次之後,我找了一個看起來很文靜的女孩說道。
這個女人摘下耳機,似乎沒有太介意,就把我手機遞給了我。
我直接打開手機,上面仍舊沒有顯示日期,但現在日期對我來說已經不是最重要的了,而是撥了薇薇的電話號碼過去。
“喂?”薇薇的聲音從電話裡面傳了出來。
聽到這個聲音我異常激動,嘴脣發抖的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半天才說道:“那個,是我,小灑。”
對於我的聲音薇薇沉默了,我不知道爲什麼,急忙說道:“怎麼不說話?”
薇薇抽了一下鼻子:“別逗我了,小灑已經去世了幾個月了。”
聽到這個消息我腦子快要炸開了,整個人如遭雷擊一般愣在原地,好像有無數個聲音在我耳邊一直重複着那句話。
“小灑已經去世幾個月了。”
似乎是因爲我沒有吭聲,過了一會兒薇薇就掛了電話,我聽着嘟嘟的忙音發呆。
旁邊那個文靜的女孩也覺得我不太對勁,慢慢從我手中抽走了手機,不解地看了我一眼什麼也沒說就離開了。
不可能,“我”怎麼可能去世,而且是好幾個月了。
忽然我想起了在泛亞大廈裡面的那個屋子裡,一進門正對面就是我的遺像,下面是一排蠟燭,在正前面放了一口紅漆棺材。
恍惚中兩邊有披麻戴孝的親戚,還有穿着一身黑衣的薇薇,無端出現的這個腦補讓我覺得異常熟悉,但我明明沒有經歷過……
不行,我要回家去看看!
我找準了方向就快速跑了過去,可距離還有很大一段,而且我的身體也不像以前了,跑了兩步就開始大喘氣。
該死的,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因爲距離的關係,我打算先回到爸媽家裡看看,如果“我”真的死了,在爸媽家裡肯定會有我的遺像。
整個小區都是相反的,這讓我感覺很彆扭,而且家門也是反着的。
咚咚咚——
很快們就打開了,我還沒有說話,就看見鬢邊有些白絲的老媽打開了門,一臉陌生地看着我:“你找誰?”
我驚訝地看着她,沒想到老媽竟然不認識我了!
這情況在之前那個世界中的機場裡也出現過,其他人看我都是另外一個模樣,說不定年紀還很大。
我含含糊糊了一陣,就說是來看看小灑的,老媽這才把我讓到了屋裡來。
其實剛剛在老媽開門的時候我就已經打量過了,整個我熟悉的家都是相反的,而且在客廳一角多了一個小供桌,上面擺了我的黑白照片。
跟那間屋子裡的遺像一模一樣!
我驚訝地看着那副黑白相片,旁邊還有沒少燒完的香。
“小灑,你朋友來看你了。”老媽在旁邊偷偷抹着眼淚說道。
之後我就在熟悉的地方找到了日曆,老媽一直都有撕日曆的習慣,上面肯定是今天的日期,可日曆牌上卻是一片空白。
沒有任何關於日期的信息,只有一些周公解夢糊弄人的東西,而且向後翻了好幾頁,全部都是空白的。
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在哪都看不到日期?!
“今天是幾號?”我不解地問道。
而對於我這句話,老媽就像是充耳未聞一樣,根本沒有理會,但聊一些其他的事情她就能聽到,並且很流暢地回答我。
也沒有看到老爸,或許是出去了,我雖然不捨,但現在我的樣子根本就不是張小灑,還是很理智地說了幾句就離開了。
看來必須要回我的住處看一眼了,而且日期是怎麼一回事。
從單元門裡出來正好碰見了回來的老爸,他一臉憔悴的樣子,看起來過得並不好,估計就是因爲“我”去世了吧。
我側身讓過,他似乎也沒有多留意我,只是用眼角瞄了我一下,習慣性的客氣點頭就上樓去了。
同樣我也沒有說什麼,這點我跟老爸還是很相似的,但卻在小區門口看到了李爺爺,還有……
李爺爺的老伴!
我驚訝地看着他們相互攙扶着走過去,速度很慢,但對我來說簡直就是時光倒流,也只有在我很小的時候才見過李爺爺的老伴,後來不久就去世了。
怎麼會這樣,明明已經死了的人竟然還活着,而應該活着的“我”竟然死了。
就在這個時候,我在小區門口看到一個白色的人影,一眨眼就不見了,不過還是被我捕捉到了動向,快速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