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科技魔方(十五)

回家、洗澡、躺在牀上。

芮一禾的腦子裡冒出一個個繁雜的念頭, 她先是任由念頭無邊無際的發散。半夜時分,再慢慢的一點一點的整理。

進副本之前,一共有五條線索。和世界本質有關的是前三條:

【一、魔方世界是一個虛擬世界, 但在其中死亡, 也是真正的死亡。】

【二、維持世界治安的是綠洲護衛隊。】

【三、扮演好自己的角色。OOC程度在30%以上的, 將引起護衛隊的關注;45%以上, 會被重點觀察;60%以上, 會被帶進綠洲進行審訊;超過80%直接清除。】

進副本之後,關鍵性的線索的來源分別是:星期二小姐拷貝的知識,玩家王揚帆的嘗試, 崩潰者們在聊天中透露的信息。

少女告訴芮一禾,人類就是外星異種。加上幾位崩潰者的印證, 芮一禾可以確定。14年前, 確實有世界末日。但外星異種降臨是假的, 帶來末日是科技魔方。

可以把科技魔方想象成遊戲系統,現實世界中的它高高懸掛在天上, 將一根根角蟲手插進人類的身體裡,捕捉腦電波。強行讓全人類登入一款真實無比的全息遊戲,篡改記憶,操控他們。

但人類的精神和意志是難以捉摸的變量。

有些人對記憶被篡改,接受度良好。有些人卻對記憶篡改的適應性很差, 且能輕易地發現虛擬世界的不真實。

科技魔方便讓服從自己的大部分人和反對自己的一小部分人戰鬥。只是在大部分人的眼中, 那一小部分人被魔方扭曲成“異種”而已。爲什麼異種長得千奇百怪?因爲他們本來就是人類的想象力的產物。

從頭到尾, 都只有人類打人類。

在虛擬世界中活着的人類, 在現實世界中也還活着。插在人們身軀裡的長長的吸管, 一邊吸取着對魔方有用的能量,一邊也在往人類的軀體裡輸送維持生命機能的物質。

然而, 在虛擬世界中無所不能的魔方,對現實世界的影響力有限。這麼多年以來,再沒有新的孩子出生。等到現實世界中的人全部老死,世界也就隨之毀滅了。

芮一禾在牀上翻身,側躺着。

科技魔方涸澤而漁,焚林而獵,不注重生態環境的保護,不講究可持續發展。明顯是打算幹完這波,然後找下一個目標。

不過它從人類身上能得到什麼呢?

這一點的答案應該在綠洲造夢公司裡,有機會的話要去造夢公司深度參觀一番。

再說玩家需要注意的OOC值,和崩潰值的四個臨界點一模一樣。芮一禾在圖書館遇到傑克的時候,就已經猜到,OOC值和崩潰值根本就是同一個東西。

加入護衛隊之後,芮一禾發現OOC值是虛擬世界主腦魔方,對每一個居民的行爲邏輯運算。被數據化的因素很複雜,天生的性格、成長環境、周圍的發生的事情等等,魔方用數據化的一切,衡量居民對虛擬世界的適應性。

適應性高的人,崩潰值低。

適應性低的人,崩潰值高。

根本沒什麼異種卵,情緒崩潰也不會孵化出異種,只會發現自己身處一個虛擬世界。當一個人發現世界不真實,就能用語言、動作和文字等等來影響周圍的人。這就是護衛隊嚴陣以待的要及時扼殺的感染。

對待敵人,魔方寧可殺錯、絕不放過,但對待綠洲護衛隊的態度卻很微妙。謹慎、小心,吸納新人既要通過種種關卡,還要需數據和人類專家共同評定,最後纔是洗腦。而且每個護衛隊員都要進行定期心理諮詢,兩次諮詢的間隔時間不能超過一個月。

護衛隊是魔方手中最強的武器。

線索四、魔方的核心在綠洲。

芮一禾的牀靠着窗,能看到在燈光通明的大樓。她懷疑核心藏在最強武器們公認的,全綠洲最安全的總部大樓裡。

可惜她不知道核心是什麼,也許是一張椅子,也許是一隻杯子,甚至有可能是一個大活人。

要想知道得更多,她還得繼續努力。從護衛隊中脫穎而出,成爲一把對魔方來說,不可或缺的武器。

……

早上七點十五分,兩名陌生的護衛隊員敲響房門,對睡眼朦朧的芮一禾說:“請跟我們走一趟。”

這種請人的態度,感覺不太妙啊!

芮一禾的第一反應是聯繫便宜叔叔邁克,得到的回答是不會有事的,儘管跟着他們過來。

“他們會帶我去哪?”

剛剛沒攔着她和邁克叔叔通訊的兩位隊員,態度變得強制,其中一人直接關閉掉她的通訊頁面,切斷通訊。芮一禾只來得及聽到邁克叔叔說,“總隊長想見一見你……”

後面大概是對侄女的囑託,比如安慰她不用怕之類的。

剛剛打開的是視頻通訊,邁克叔叔顯然是在辦公室裡,辦公室裡還有其他人。跟芮一禾說話的時候,他還頻頻向旁邊看,似乎是在徵求意見。

誰能教一名大隊長做事呢?

而且邁克叔叔說的不是“跟着他們去”,而是“跟着他們過來”。

辦公室裡的另一個人是總隊長?

果然,芮一禾被帶到邁克叔叔的辦公室門口,兩個護衛隊員替她打開門。顯然不會跟着進去,而是要留下守門。

派人“請”她的態度不算好,肯定是懷疑她。從王揚帆被抓到的那一刻開始,芮一禾就知道自己註定會被懷疑。不知道王揚帆都交代了些什麼?奇怪的是,這位總隊長又特地選在邁克叔叔的辦公室見她。

這是希望她不要太緊張的意思嗎?

芮一禾走進辦公室,沒看到便宜蘇蘇邁克。只看到背對她站在落地窗牆的人,一個男人。她又遲疑的停下腳步,有些茫然有些無措。

和想象中年邁的老者不同,總隊長的背影出奇的年輕。

表面上,頗爲不安的十九歲少女,心中卻漫無邊際的想着:要是轉過來的男人眉心有一點紅痣,她一定會非常驚訝。這會成爲引路使先生最炫酷的一次出場,未來無法超越的那種。

這當然是不可能的。

如果引路使先生能使用總隊長的身份,玩家可以直接通關遊戲了。

轉過來的男人年輕英俊,絕對不超過三十歲。身穿護衛隊標誌性的西裝,胸前的空間勳章有着荒漠綠洲和日月星辰的圖案。他的目光掃過芮一禾的臉龐,指了指沙發,“拉塞爾,坐下說話。”

芮一禾侷促不安的坐下,莫名的緊張卻又很快在沉默中消失。儘管年紀不大,加入護衛隊的時間又短,但她已經是一名能很快把情緒調節到最佳狀態的護衛隊員了。

“請問,您找我有什麼事嗎?”

總隊長在對面的沙發坐下,放鬆的後靠。一個簡單的動作,極具壓迫力。

“不要緊張,爲只是想找你聊天而已。”

芮一禾不解的問:“聊天?”

“對,聊天,很多新人都跟我聊過天。我偶爾還會充當心理醫生,坐在心理諮詢室內聽隊員們訴說心聲。雖然沒有拿到出手的證件,但我的專業水平不比任何一名心理醫生差。”

“那……”

芮一禾輕咬下脣,“每一個跟您聊天的新人,都有特殊的能力嗎?”

“沒有,你是第一個。”

年輕的總隊長有一雙天生帶笑的眼睛,如果他願意,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

芮一禾沉默的看着他,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對不起,我不太習慣跟人聊天。現在的氣氛讓我覺得有點尷尬,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

“根據我對你的瞭解,你確實是這樣的姑娘,”總隊長被她的誠實逗笑了,“那我隨便問問。首先,是一個非常老套的問題。你爲什麼想成爲護衛隊員了?”

“我想要自己的人生變得更有意義,”芮一禾斟酌着說。

總隊長:“這個回答太空泛,太虛無縹緲。”

“我不想要虛擬的人生,希望能觸碰到真實……我也說不清,就是覺得之前的每一天都過得毫無意義。太平淡、太無聊,渴望能有與衆不同的、刺激的生活。”

因爲說得亂七八糟,芮一禾的窘得臉色發紅。

總隊長:“成爲護衛隊員讓你的人生變得更有意義了嗎?”

芮一禾:“嗯,我覺得自己不再輕飄飄的。現在的每一天都沒有虛度,我知道自己在做正確的事。”

“哦,”總隊長不置可否的輕笑,忽然說:“前天下午逮捕的犯人——王揚帆,你還有印象嗎?”

芮一禾點頭,“他有一雙紅色的眼睛。”

“這是他的特殊能力。你知道他是怎麼獲得特殊能力的嗎?”

總隊長很喜歡提問,每次提出問題之後,那雙眼睛就一直盯着回答問題的人。似乎想要從對方的面部表情中,得到真實的答案。

芮一禾搖頭。

總隊長身體前傾,形狀完美的眼睛裡如有一個小小的漩渦,要把芮一禾的意識吸進去。

“六天前的早上,他從牀上醒來,發現自己獲得一種叫做‘寫輪眼’的特殊能力。你呢?拉塞爾,你是什麼時候發現自己有特殊能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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