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僵持了有十幾秒,我的胳膊發酸,眼看堅持不住的時候,突然就覺得下雨了。
這雨這麼下來之後,這血葫蘆突然慘叫起來,然後身體竟然一軟,就像是觸電了一樣趴在我身體上顫抖了起來。
我這還沒回過神來,突然手電筒在上面亮了,照着我的臉。就聽虎子喊道:“老陳,還楞啥呢?快出來啊!”
我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掀開這血葫蘆就往上爬,虎子一伸手抓住我的手,把我拉了上去。我到了上面就開始提褲子。
就聽虎子說:“多虧虎爺還是童子身,老陳,要不是我守身如玉,今天你就交代這裡了。”
我這時候總算是明白過來那場雨是什麼了,我說:“我說這雨怎麼一股子尿騷味呢。”
“最近水喝得不多。你就將就點吧。”
虎子說着,用手電筒照了照棺材裡面,那血葫蘆這時候臉朝下,趴在了棺材裡。她竟然一動不動了。虎子說:“老陳,封棺。”
我被嚇傻了,經過這麼一折騰哪裡還有力氣,但是又不能不幹。
只能咬牙把棺蓋推回來蓋上,虎子用斧子將棺蓋上的棺釘一個個砸下去。然後我倆把槨蓋又拽回來,推進去之後,封好。之後用河沙將坑填平了。
這一套幹下來,東方見白。
大風還在吹着,很快就把我倆弄出來的痕跡給吹平了。看起來,就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再看虎子的臉上,出了汗之後粘上灰土,已經不像樣子了。從他就看得出來,我自己也是這個德行。
虎子和我坐在了河牀上,背靠着背,他說:“老陳,你跟我去北京吧。我估摸了一下,一個金簪子,還有那塊牌子,怎麼也能值個萬八千的。我倆有本錢了,可以做點小買賣。”
我說:“沒戶口能行嗎?那不成了盲流子了嗎?”
虎子說:“你不和我回去的話,這兩件東西我倆就分了。乾脆我倆就抓鬮,抓到啥就是啥。”
說着,隨手虎子就拿起了兩個石子,一大一小,他把手背過去,然後把兩隻手伸出來說:“老陳,抓到啥是啥,大的是牌子,小的是簪子。”
我伸手點了點左手,他兩隻手同時鬆開,我選的是大的。
他從挎包裡把牌子拿出來遞給了我。這金牌大概四公分寬,七公分長,上面有看不懂的文字。虎子說:“好像是契丹文,這東西八成是遼代的。千萬別當金子就這麼賣了,這是文物。”
我點點頭,把牌子在袖子上蹭了蹭之後,塞到了大衣裡面的口袋裡。
我倆回去大龍溝之後,天已經大亮。虎子去找隊長請假,說自己肚子轉着筋的疼,擰着勁的疼,讓我護送他回灤縣。
其實上學時候就是這把戲,倆人商量好之後,一個假裝肚子疼,一個假裝護送回家。之後倆人就去河套下河摸魚去了。
我和虎子離開大龍溝揹着行李往回走,先回了我家。
我家冷鍋冷竈,除了我會喘氣,連耗子都沒有。
何等輝煌的一個富貴人家,這才幾十年,到了我這一代就這樣了,難免令人唏噓。
虎子看了我家的情況之後,語重心長說:“老陳,你還是跟我去北京吧。你看看你,在家就一個人,有啥意思?在這裡一輩子你能有啥出息?”
我說:“我去北京能幹啥?”
虎子說:“有本錢了想幹點啥都行。我們可以租個房,開個書店。現在金庸、古龍、臥龍生武俠小說多火啊,我們連租帶賣,在北京一個月也能混個兩三百的不成問題。”
“那畢竟不是我的家。”我說。
虎子嘆口氣,他說人各有志吧。隨後給我寫了個地址,說:“老陳,你這樣,你在家裡要是呆膩了,你就去北京找我。我肯定安排你。”
我嗯了一聲,然後去東刁找我三姨奶借了一瓢白麪,扒拉了一鍋疙瘩湯,我和虎子就在我家的炕桌上給扒拉了。
第二天一早,我送虎子到了國道旁,等到了去灤縣的公共汽車,送走了虎子。
我回來之後,在家裡撿了半月糞,拾了一剁柴火。靠着東家借西家挪點糧食度日,時間久了,也就沒有人借給我了。怎麼辦呢?
我現在也算是被逼上梁山了,拿着那塊金牌就去了縣裡。在縣裡餓着肚子走了一天,也沒有能找到買家。
有那種擺地攤的老頭,看了東西之後,直搖頭,給我三十塊錢問我賣不賣。
我實在是氣氛,心說這小地方就是不行,不識貨啊,這東西別說是金的,就算是鐵的也不止這個價吧。
到了種地的時候,別家都是一家一國的,有人拉牲口,有人掌犁杖,有人下種,有人施肥。我孤身一人,根本就種不成地。想種地,連種子化肥都沒有,這可怎麼辦啊!
這時候我才意識到,我在這裡,根本就沒有辦法生存下去。
我給虎子寫了一封信,問他混的咋樣,和他說了下我的情況。
半月後我收到了虎子的回信,他讓我立即坐火車去北京,還給了我一個電話號碼,讓我買好車票之後給他打個電話,他去火車站接我。
說心裡話,現在家裡已經沒有一粒糧食,餓得耗子都跑了。
我問了下村支書,出遠門是不是需要村裡給開一封介紹信,支書倒是大方,當場就給我開了一封介紹信,證明我叫陳原,去北/京是去訪友的,然後加蓋了村委會的公章。
我拿到介紹信之後心裡頓時就踏實了很多,我沒怎麼出過遠門,心裡還是挺忐忑的。
我去火車站買票,這也是我第一次知道火車票是這樣的一個寬兩公分長四公分左右的小紙板兒。我是第二天八點零五的車票,中午十二點二十八分到北/京站。
村裡有一部手搖電話,我給村支書送了一盒官廳煙,村支書纔打開了電話室的門。
他幫我搖電話,然後通過那邊的話務員轉接過去,那邊接電話的是個女人,我說找虎子,她問我找虎子什麼事。
我說我是虎子的朋友,我坐明天的火車去北/京,到時候需要他去接我一下。那邊女人說知道了,會轉告虎子的。
掛斷了電話之後,村支書問我去北/京幹啥,我說去找朋友謀個出路。
村支書說,現在改革開放了,很多人都去了南方打工,陳原,你將來要是發財了,別忘了大叔啊。我笑着說那不能。
我也沒有什麼好帶的,幾件衣服,從大板櫃裡找出來一套還算新的被褥,這被褥還是我祖母的嫁妝帶過來的,都是好棉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