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樣高的緯度,即使是秋天,泰晤士河的水也足夠冰涼到透徹骨髓。但是對凌霜來說還嫌太暖了,只是,這種污水實在惹人生厭。
手被緊緊的攥住,整個人懸在空中,下方是漆黑的河面,這是,白銘直接用右手抓住了她,同時吸取着她身上的冰元素,並且高速地對剛剛構建的法術模型進行解構與複寫。
不愧是支配法術的神之右手嗎。
黑暗而污濁的泰晤士河上飛快地閃過一抹微光,而後,體積巨大的物體劇烈搖晃,因衝擊幾乎散架的上半部分船體被蔓延開來的冰晶但藤蔓強行固定在一起,藤蔓將甲板層層纏繞,使它維持住了一定的形體,不至於完全坍塌,雙倍的魔法使時間消耗大大的減少,在整艘船完全散架前挽救了它。
剛纔突然出現的衝擊力應該是某種東西發生了爆炸,整個船的頂層甲板都被衝擊掀飛,下面的幾層甲板也受到了衝擊,白銘在千鈞一髮之際用神之右手複製了凌霜的能力,將本來已經開裂的船體重新綁在一起。
“夠嗆啊……”白銘使盡了力氣從殘損的甲板上坐起來,一拳摜在自己肚子上,一大口氣喘了過來。
“精神鏈接從剛剛開始斷裂了,江姐陷入苦戰了,要麼是因爲有別人干擾了鏈接。”凌霜將頭髮攏起來,並將劉海也撩起來用髮卡別住。
不僅如此,在這用冰荊棘維持形體的甲板上,並沒有看見其他人,衆人都被之前的衝擊給分割了開來。
沒有看到其他隊員,也不知道情況怎麼樣了,現在幾乎就是摸瞎,無法互相得知情況,只留下一些不成人樣的囚徒屍體,倒在甲板上,或連同破裂的碎片一起浮出水面。
“我們應該重新集結,隊長絕對不會在河上死的。”凌霜說道,輕盈地越過船舷跳到河面,冰元素在她腳下凝聚,形成了一條跟隨她的路徑。白銘也跳了下來,不過他還是不能像凌霜一樣好好運用,無法用除了手的其他部位傳輸魔力,差點沒有形成冰面自己掉進河裡。
“你還是不要使用復刻了,用刀來保護我吧,神之右手是完全復刻沒錯,但是消耗的是你的體力,並且你總不能用你不習慣的方式戰鬥吧?我們各司其職就好。”凌霜揚了揚手中的冰塊,白銘定睛一看,原來自己的手套被封存在其中,“我可不喜歡這個被弄髒了,所以說你也多注意一下自己的衛生吧!”說着,她把冰塊拋給白銘。
“你如果對比一下我和沈弋的房間你就知道我在男性中是多麼重視清潔了。”白銘一接過來便消除掉了外層的冰,順帶黑了沈弋,其實換成齊方想也沒差。
船上沒有看到其他人,船身受損也很嚴重,很可能發生二次坍塌,也聯繫不上其他人,盲目往甲板下走去尋找隊友自己反而容易遇上麻煩,被困在下面還需要其他人來救,相比之下兩人現在最好的選擇就是回到岸上去待命。
剛剛走出幾米,卻突然聽得背後接連幾聲落水聲,兩人同時心裡一驚,戰鬥意識卻已經作用在了身體上,同時回首,一道刀壓和一支冰矛飛出,正切中兩個正在掉落的人形,將他們撕裂。
這不算完,更多的又跟隨着前面的一個接一個地跳入水中,白銘極目看去,發現那些都是囚徒。“這不對……”“他們已經沒有生命了,驅動着他們……它們的是別的能量,這些囚徒在剛剛已經被屍體爆炸的衝擊或者毒氣殺死了。”凌霜秀眉緊蹙,自是避不了一場干戈了。
“那個死靈法師不是已經死了嗎?”看着眼前的場景,白銘不禁想起了那場遭遇戰。
“這次和死靈法術不一樣!我能感覺到那並不是藉由死氣或者兇靈施展,而是——固定的法術單元,這些活屍一樣的產物身上都有獨立循環運作的法術核心,就像人工心臟!這是鍊金術的領域!”
對於兩人來說其實鍊金術與死靈法術沒有太大的區別,反正都讓他們陷入苦戰。
“你說的這個擬態心臟,它厲害嗎?”白銘繃起全部肌肉,保持着手搭在刀柄上的動作,灰光緩慢的在刀鞘上流轉。
“它不是厲不厲害的問題,真的是很少見的那一種。”凌霜身邊不可視的元素飛快的捲動着水流。
這一次的鍊金生物由於距離素材死亡時間很短,所以其在靈活性上大大優於活屍,一個又一個,從河裡魚躍而出撲向兩人。
“ICE DUST!”
“冰塵!”
白銘和凌霜同時高呼,凌霜身邊的冰元素全部凝形化作暴雪襲向白銘,但是並不是攻擊他,再仔細看一下,可以發現灰淵的灰色能量纏繞在刀身上呈漩渦狀轉動,冰元素全部被這股渦流糾纏捕獲,成爲灰淵能量的一部分。
白銘颯地出刀,刀刃咬進第一個目標體內,毫無阻攔,但是白銘卻停下了。
並不意味着風暴的結束。
鍊金生物的體表幾乎是一瞬間便被冰霜完全覆蓋,緊接着灰色的霧刃從冰霜之下迸發,細密的裂紋籠罩,鍊金生物的身體瞬間崩潰,化作碎屑灑落在泰晤士河污濁的水流中。而那一道冰與灰霧的風暴沒有就此化解,它從灰淵上迸發時便穿透過鍊金生物的軀體,繼續向其身後侵襲近十米,其他的全部被冰塵風暴絞殺成爲齏粉。
然而冰塵依然纏繞在灰淵上,還沒有被用盡,自是不用再多言,白銘不再掩藏森冷的殺意,眼神中的極寒正如這冰塵。灰霧裹挾着飛雪與冰霜,增添了一道銀芒。
“當他們耀武揚威時,無人知曉……”手腕翻動,刀影閃爍,銀灰色的風暴狂涌。刀身畫出一個完美的弧度,正對着刀鞘,恰似弦月。
刀身緩緩的滑入鞘中,護手與刀鞘相合,發出細微而清脆的鳴聲,一絲微風都足以使其被吞沒。
“當他們哀嚎求饒時,無人應答……”白銘慢慢的,說出了末句。
銀灰的刀光漫天怒放,無數的飛雪飄落,生命也被着雪掩埋。
“你可真的下得去手!這和一起說過的不一樣啊!”就像雪崩一樣,冷峻的肅殺的氣息瞬間崩塌,白銘痛苦地伏倒在甲板上,連剛剛低沉的聲線都受氣十足了。
“我覺得你樂在其中。”凌霜歪歪頭,壞壞地笑着眨了一下眼睛,用美聲吟誦道:“ICE DUST——當他們耀武揚威時,無人知曉;當他們哀嚎求饒時,無人應答。”
確實很好聽,經凌霜的美聲吟誦出來更有漠視一切的氣勢,但是對於白銘來說就像穿心利劍。
“求別說!過於羞恥,過於生草了啊!”白銘痛苦的哀嚎。
當他哀嚎求饒時,無人應答。凌霜只是蹲下來饒有興味地端詳他的表情,微笑越發顯得天真。
越是看着天真,越是覺得腹黑得可怕。
也許沈弋真的一語成讖。
“好了,不玩兒你了。稍微忍耐一下,可以暫時止住血,找到隊長後再用藥品。”凌霜小心的掀起白銘的衣袖,“冰塵”這一招在最開始兩個人一起研發時並沒有這麼大的威力,這一次是因爲同時對付的敵人過多,所以才都加大了力度,只是能量因此變得不易控制,殃及了白銘的手臂,現在白銘的右臂上佈滿了細密的裂口,血液將衣服浸染了個透。但是現在凌霜也只能先把傷口都凍結住,好在傷口都沒有過深。
“當他們哀嚎求饒時,無人應答……很好的句子,我懷着謝意,收下了。”句子再一次被重複,不過,在白銘和凌霜聽不見的暗處。一塊帶着一根桅杆的殘骸,孤獨地漂在其他大部分殘骸之外。這個死灰般顏色皮膚的人,身上完好的地方沒有幾處,到處都是觸目驚心的縫合線,野蠻的地將明顯來自於不同地方的肢體,強行拼接在一起,處處都訴說着不相符合,不協調,如同宣告着對靈魂的褻瀆。
他的頭整個套在灰色的麻袋中,肩膀上佈滿了驚悚的鋼釘,骯髒的繃帶掩蓋着那些罪惡的痕跡,其身高接近兩米,活像一個粗製濫造的物體,而不是人類。
“鬧劇到此爲止了,全部都應該寂靜無聲,包括今晚的喧囂,將是日後永恆的沉寂的序章。”
“文采真好啊,很好的句子。”
壯漢一驚,回頭向上看去。一抹金色,無論如何都無法被黑夜吞沒,正飄揚在桅杆上,居高臨下。
“可惜我沒有工夫管你的美學,”陽龍折下了一根粗壯的橫桅,“只是這一句我很喜歡——”
“當你哀嚎求饒時——”陽龍將橫桅向壯漢,也就是那不知真面目的“獄卒”猛力拋投而去。
同時金色的影子也迅猛突至。
暴風雨一般的拳頭轟擊在木頭上,傳遞到下面的獄卒身上,木屑飛濺。
“無人應答!”
熾烈的金色光芒在灰燼天堂上閃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