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淅淅瀝瀝地下着,沖刷兩道身影上的血跡。
宇智波佐助神色震驚,他雙手握着的草薙劍洞穿了宇智波鼬這個恨之入骨的哥哥的身體,然而……
叮噹,苦無掉落在積了一層水的地面上,發出略帶沉悶的響聲,宇智波鼬一隻手按着宇智波佐助的肩膀,原本握着苦無的另一隻手食指中指併攏,毫無殺傷力地點在宇智波佐助的眉心上。
這是宇智波佐助印象中,宇智波鼬還是哥哥的時候經常對他做出的動作,還有那句熟悉的話……
“佐助,原諒我……”宇智波鼬吐着血,緩緩擡起頭,看着近在咫尺的弟弟,冷漠的臉上緩緩露出一個宇智波佐助無比熟悉的溫和笑容,“這是最後一次了……”
最後一刻,宇智波佐助一往無前地刺穿了哥哥的身體,而宇智波鼬則是鬆開苦無,雙指併攏不輕不重地點在弟弟的額頭上。
宇智波佐助的臉頰顫動着,面癱冷漠的神色如同面具般緩緩破碎,取而代之的是劇烈的痛苦和憤怒,他怒吼道:“爲什麼?你這又算是什麼?!”
“數年的仇恨,對自己殘酷的訓練,爲了殺死你我不惜捨棄漸漸觸及到的溫暖,失去了曾經擁有又失去,漸漸得到的溫暖,我斬斷一切,獨自在黑暗中冰冷自己的心,就是爲了殺死你!”
“爲了殺死你!我捨棄了一切!”
“爲了殺死你!我放棄了一切!”
“爲了殺死你!我斬斷了一切!”
“爲了殺死你!爲了殺死你!爲了殺死你!”宇智波佐助不斷髮出崩潰般的怒吼和咆哮,他死死握緊手中的劍柄,不斷質問,宣泄着內心難以言喻的情感,“你這又算什麼?!放水嗎?!侮辱我這麼多年來的仇恨嗎?!還是將我當成一個傀儡?!我曾經那麼愛你!我曾經那麼恨你!現在又算是什麼?你告訴我,我要怎麼樣原諒你?!!”
“咳咳……”宇智波鼬不斷咳血,氣息微弱地擠出最後一句話,“因爲……你……是我唯一的……弟弟……對不……起……我……永遠……”
宇智波鼬緩緩閉上眼睛,那因爲萬花筒瀕臨失明而無比模糊的世界陷入了黑暗。
“啊!!!!!!”
模模糊糊,他聽到了什麼痛苦的喊聲,這種聲音他很熟悉,非常熟悉,那是失去重要之人的痛苦,他曾經也發出過那種喊聲,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對了,那是在戰場上……殘酷的戰爭,小孩子就要上戰場的戰爭,他的一個朋友死在了戰場上,他開了寫輪眼,成了天才……
比起忍者,他更願意做一個普通人,普通人的小孩享受天倫之樂,忍者的小孩上陣廝殺,普通人的小孩有着童真童趣,忍者的小孩與童年這個詞絕緣。
但,作爲宇智波,是不可能成爲普通人的,因爲那名爲寫輪眼的詛咒,名爲寫輪眼的血繼限界。
戰爭戰爭戰爭!死亡死亡死亡!
他是天才忍者,他要上戰場,戰場總是容易讓不同的人成爲朋友,成爲摯友,他性格很好,交到了不少朋友,而戰場也最容易讓朋友變爲孤單的人,他重視朋友,但忍者的戰場和忍者的職責,讓他一次次看見朋友在面前死去。
戰爭,朋友陣亡……二勾玉。
戰爭,朋友陣亡……三勾玉。
揹負着這讓他厭惡憎恨的血統,他失去了笑容,從來都是面無表情,開着一雙三勾玉寫輪眼被族人成爲天才,然而這雙眼睛,是以多少朋友的生命爲代價換來的?
漸漸的,戰爭結束了,一切似乎都沒有改變,只是死人被遺忘,活人成了英雄,他成了宇智波一族的天才,他的朋友除了他沒多少人記得,然後,他身邊沒有朋友,成了孤傲的天才……
好在,他還有一個弟弟,唯有在可愛的弟弟面前,他纔會露出一點點笑容。
在和平年代出生,他的弟弟很幸運。
然而,由於九尾暴動的事件,四代火影陣亡,而九尾暴動的時候,瞳孔中浮現出三勾玉寫輪眼——那是被寫輪眼以幻術控制的表現。
宇智波一族遭到了猜忌,木葉和宇智波衝突日益激烈,他的父親,宇智波的族長選擇了造反的道路,當時戰爭結束沒多久,四代火影陣亡,如果宇智波再與木葉兩敗俱傷,無論誰勝誰負……木葉必將衰弱,那時候窺視火之國富裕的他國必然會掀起戰爭。
和平不能毀滅……
他當了三代火影的臥底,將家族裡的秘密信息告訴三代火影,三代火影試圖和宇智波和談,讓一切保持穩定,他爲之努力,他的摯友,與他同樣追求和平的宇智波止水爲此努力。
結果,宇智波止水被團藏奪走了一隻寫輪眼,將剩下的一隻眼睛交給他之後死去,因爲宇智波止水的死,他那被詛咒的血統起作用了,他的摯友死去,他開啓了萬花筒,然而此刻一切都無法挽回。
他不恨嗎?他恨!他親手殺死族人不痛苦嗎?痛苦!但一切爲了木葉的和平,爲了忍界的和平……他不想再看到小孩上戰場的殘酷戰爭。
滅族之夜,他和自稱宇智波斑的神秘人,以及志村團藏的根,將自己的族人殺了個乾乾淨淨,他唯一的條件,就是讓他唯一的弟弟活下來,並讓自己的弟弟帶着對自己的恨生活下去,用恨讓他越來越強。
自稱宇智波斑的神秘人想用他的恨控制他,但比起對團藏的恨,對神秘人的恨,對木葉黑暗的恨,他更恨的是忍者這種東西,更恨的是查克拉這種東西,更恨的是宇智波的血脈,更恨殘酷而無意義的戰爭……
他愛兩樣東西,一個是和平,一個是唯一的弟弟。
他默默注視着弟弟的成長,讓弟弟帶着對自己的恨成長,暗中保護着自己的弟弟,不讓木葉中的黑暗向他伸出觸手。
而他本身得了重病,隨着萬花筒的使用,這詛咒一般的東西對他的侵蝕越來越重,不只是失明,他的身體也日漸衰弱。
他計劃好了一切,計劃好了自己死在弟弟手中,計劃好了將眼睛奉獻給自己的弟弟,讓他開啓永恆萬花筒,計劃好了用止水萬花筒寫輪眼的專屬瞳術——別天神,能夠修改人潛意識想法的最強幻術,十年才能用一次的最強幻術,用它讓自己弟弟回到木葉,守護木葉,守護和平。
然而他的弟弟超乎他的想象,沒有殺死他就開啓了萬花筒,而且用奇怪的方法鎖定了他,他來不及佈置自己死後如何給弟弟施加別天神,只能提前開啓這計劃中的一戰。
自稱爲宇智波斑的神秘人和曉組織最近將注意力集中在田之國的事情上,這是個很好的機會,只要他打敗弟弟,將眼睛移植給弟弟,爲其開啓永久光明的萬花筒,然後對弟弟使用別天神,讓因爲追求力量叛逃木葉的弟弟回到木葉,守護木葉,守護和平。
然而,他欣慰中帶着悲傷,他的弟弟已經有真正殺死他的實力,同時他的弟弟已經開始有了自己的想法,三年過去,弟弟真正成長了……他開始迷茫自己的計劃還用不用得着。
曾經是爲了保護弟弟並讓弟弟以仇恨進步,現在……自己需要對他用別天神嗎?那樣的話,對方就是一個在自己安排下,被自己欺瞞着的傀儡,按照自己的想法而活。
自己要死了,用自己的血洗掉自己作爲忍者的黑暗,堂堂正正以一個人的身份死去,他漸漸釋然了,自己已經爲和平竭盡了全力,不應該讓弟弟走上自己的道路。
他認爲的好,不一定是對方的好。
他是宇智波佐助,不是宇智波鼬。
最後,他選着將一切託付給對方,讓弟弟用自己的眼睛重見光明,而自己的眼睛會默默看着他選擇的道路,無論是得知真相選擇向木葉復仇,還是走上和他一樣守護和平的道路,這些都無所謂,他不會爲此憤怒,也不會爲此欣慰。
因爲,他無比深愛着自己的弟弟。
緩緩睜開眼睛,宇智波鼬覺得沉重的身體無比輕鬆,雖然那怪病依舊讓自己的身體緩緩衰弱,讓自己的精神撕裂般疼痛,但多年來衰弱的身體,似乎回到了從前滿是活力的那一刻。
那奇怪的病依舊存在而且更嚴重,恢復了活力的身體依舊在快速衰弱,但他似乎沒有死。
模模糊糊地看着夜空,繁星、明月、黑夜,所有東西都一片模糊混沌,而他早已熟悉這種情況,從得到這雙被詛咒的眼睛開始,他眼中的世界,就隨着恨與悲痛漸漸失明。
耳邊傳來木質車輪滾動的聲音,自己似乎躺在堅硬的木板上,隨着車輪滾動,身體不由得微微晃動,周圍是模模糊糊的森林,遠處傳來悠悠鳥鳴,清脆蟲唱。
真是美好的世界啊……
“我……還沒死嗎……”宇智波鼬望着模糊的夜空,輕輕說出這句話。
正拉着車不急不緩前進的人頭也不回,冷淡地說道:“在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之前,你絕對不能死。”
“是嗎……”宇智波鼬笑了起來,模模糊糊看見前面拉着木輪車的背影,心有所感地嘆息道,“佐助……你長大了。”
拉着車的宇智波佐助閉着眼睛,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哼,可惜你還是老樣子。”
弟弟拉着木輪車,哥哥躺在木輪車上,兩人漸行漸遠,消失在森林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