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伯斯火山遺蹟。
這是一座特大死火山,在很久以前被半神火蟒隆德的附屬,岩漿巨蟒一族佔據。
作爲冰雪國度中少有的炎系生物,失去隆德的它們跑到風雪的邊界也難逃一死。
而洶涌澎湃的特大火山,也因殺死它們的偉力陷入死寂。
賈克斯邁着穩重的步伐,手裡拿着一枚生雞蛋,來到早已封閉的原火山口上,一腳戳出。
結實的死灰色山體被踏出方方正正的洞口,深不見底,看樣子貫穿到了核心處。
堆積許久的冰晶雪花一股腦涌入洞口,卻又立馬化成一絲絲水汽,被噴出溢散。
賈克斯一撩深紫色的長袍,從身後抽出半根可伸縮的祖安路燈,把雞蛋放到洞口甩了甩,一劃將其剝開吃掉後,躍入洞中。
進入山體不到兩秒,暴動的元素在他身體四周摩擦出火光。
向下望去,山體內部僅剩扭曲的光與熱,一切物體都已燃燒殆盡,不斷壓縮聚攏的強大符文之力支撐着這裡沒有崩碎。
或者說,在排斥其它雜質進入這個火焰的專屬領域。
“成型了啊。”賈克斯提着路燈來到溫度最高的核心處,打量着面前的火焰團。
低劣的能量控制手法,只會將火焰領域外的山體全部吞噬,而這種排斥雜質進入的手段,意味着面前的怪物有了長進。
要知道,對方的戰鬥方式就像個癲狂的野魔獸,要不是對致命危機太過敏銳,遁逃方式太過無解,賈克斯早就拿下它了。
他單手將手裡的路燈轉了幾圈,找到感受後,打着旋靠近那團浮在半空的火焰。
火焰團砰然炸裂,密密麻麻的細小符文交織串聯,形成一條條煜煜生輝的鎖鏈。
赤色、橙色、金色……鎖鏈像星河流動,纏繞成一團不斷膨脹和收縮的能量體,要焚盡萬物的璀璨惡魔在烈焰中瞬間成型。
它保留了人的形骸,但通體由某種漆黑的惡毒物質組成,空無一物的眼眶、嘴巴和頭頂令人心滲,全身冒着極致的火焰。
“看起來像模像樣的,學會思考了嗎?”賈克斯面具下的雙眼微微眯起,體內洶涌的力量包裹着路燈,試探性往前一抽。
極致的力道帶出微不可見的裂縫,看似有實體的烈焰惡魔被抽出大片金色符文。
一時間,沖天火光大綻,沸騰朦朧的領域成片歪曲,無數道烈焰柱從地上噴涌。
溢散的符文也變成了流水般的火焰,向不斷移形換影,看似一直瞬移的賈克斯附着而去。
與此同時,賈克斯的長袍下冒出白煙,彷彿他即將燃燒。
“唔,不錯,看來藉助冰雪之力陷入半沉睡狀態的符文完全不在巔峰期,也是,想從老法師手上奪取另外的世界符文,比戰勝那些自詡神靈的古獸更難。”
“然而兩者對你來說,都做不到。”賈克斯嘲笑着火男。
世界符文並不是沒有智慧,相反,它一瞬間就能侵入並完全擁有人類的一生,基根早已忘掉的事,它能如電影般回放出來。
那些第一第三第五次心動,那些怨恨與生活裡的溫暖,對它而言,全是黑白劇。
這也是烈焰惡魔常年尋找世界符文無果,只能沉睡在弗雷爾卓德外的主要原因。
它沒有低級慾望,還幹不贏那些有它覬覦之物的更強者。
“呃——讓火焰的世界,淨化你的靈魂!”布蘭德宏大的低語震盪着烈焰領域,烈日般的力量降臨,火焰的風暴即刻成型。
領域內的符文自毀般焚燒,破壞性的風暴能摧毀一切事物。
布蘭德此刻的爆發已經有了滅世級的味道,看似強悍,但任何有智慧的半神都能輕易躲掉,然而露出笑容的賈克斯沒有。
“風暴,對上風暴!”
他吼着把燈管撕開,露出裡面夾雜的火炬法杖,將它揮舞成漫天光影,彷彿無處不在,連帶着墨紫的虛空之力一起爆發。
北方的古神面對惡魔這種招式也得退避三舍,可他不會。
對於一心要戰勝虛空的偉大戰士而言,沒有任何招數能讓他退後,若是不能征服沿途的困難,死亡與毀滅不過是遲早的事。
意志早就可以折斷鋼鐵的賈克斯盯着火焰風暴,一步步邁向浮空震顫的能量體,那枚無法形容的世界符文碎片就在心臟處。
他曾見過被供奉在艾歐尼亞神聖殿堂,隨便一絲微光或能量就能照耀方圓十里的璀璨琉璃。
也曾見過北方凍結了數公里,還能一窺到底的剔透冰晶。還有封住上古兇獸的絕世琥珀,代表科技最高水平的能量結晶……
那些玩意,沒有一個比得上他眼前的世界符文。
在有心人眼裡,它玲瓏剔透又溢彩流光,彷彿墜落人世的完美星辰,一眼千年。
天神的無暇血液,日月的永恆光輝,俗人或強者能見到的所有光與火都在其上,交相輝映,攝魂奪魄,無法用言語形容!
瀰漫着瑞彩霞光的符文向賈克斯展現了它的另一種能力。
就是這種力量,讓瑞茲感到恐懼,讓基根墮落成大惡魔。
到了飛昇者、瑞茲和賈克斯這種級別,弱點已然很少,放眼望去,千百年以來,1擊毀它們的往往不是更強大的暴力,而是無聲中侵蝕人心的,囈語。
“如果得到了這樣的力量,會不會對抗擊虛空有所幫助?”盯着烈焰風暴前進的賈克斯心裡涌出很多看似正常的想法。
他不知這些想法是發自內心,還是出自某種奇怪的躁動。
不等細細辨認,對抗着他的風暴忽然減弱,揮舞着火炬法杖的他一步衝至布蘭德面前,左手流光般抓出,將符文捏在手上。
他的右手,是被無數天神戰士的血液澆灌,寄存着艾卡西亞最後一縷希望的光。
他的左手,是熔鍊了基根,在符文之地斷續遊蕩數百年,吸取了不知多少詭力的世界符文。
兩者在同一時間纏繞而上,同他體內最純正,連天神戰士、傳奇法師和世界瑰寶也能感染的虛空之力展開新一輪鬥爭。
而第四方力量,纔是賈克斯千瘡百孔卻強韌到極致,近乎無法摧毀的意志精神。
……
“剛纔應該是這個方向啊。”
“雖然一閃即逝,但那種力量,不是布蘭德還能是誰?”
銀龍背上的張啓東伸出個頭,遙望下方完好無損的雪山,表情疑惑不解還尷尬。
按奎因所說,武器大師和火男戰鬥的聲勢之浩蕩,是個合格的空騎兵都能發現。
然而沒等到大爆炸的張啓東,察覺到了烈焰領域凝聚時,這個方向產生的一丁點異常,遂不顧奎因的白眼,毅然前來探查。
結果明顯,慘遭打臉!
“走吧,浪費時間。”奎因一拍華洛,準備調頭。
娑娜沒說什麼,讓銀龍跟着轉身,按照奎因這段時間觀察到的規律推斷,下一次雙方爆發大戰的地點,遠遠不在這邊。
唯獨張啓東看着下方的雪花,感覺到一絲說不出來的異常。
“不對,這裡就是有異常,是巨鷹和銀龍排斥了風雪和溫度,所以感受不到!”
他說着,輕輕縱身一躍。
“白癡,我們不用管他。”奎因看着娑娜,認真嚴肅地說。
“還是一起下去看看吧,把他拋下,我們也失去了尋找的意義。”貼心的娑娜考慮到張啓東的自尊心,率先讓銀龍降落。
奎因冷哼一聲,同步落下。
然而沒等她們落到山上,身體便感受到了極細微的氣溫變化。
墜到一半的張啓東臉上浮現信誓旦旦的挽尊笑容,結果向下俯衝的華洛和銀龍先後掠過,快他一步踏足下方的山體之上。
奎因展翼飄浮盤旋,鷹一般銳利的眼神掃過整座雪山,最後和張啓東同時着陸。
“沒有異常?”她蹲下去摸摸積雪,掃開後拍打兩下岩石,用不肯定的語氣道。
“找到了!”
只比她慢一點的張啓東單手握拳,朝巖體轟擊而下。
奎因下意識地開始嘲諷,“難不成你還想靠蠻力砸碎……”
不等她說完,在兩人兩首難以置信的目光中,山體成片塌陷,露出無底的深洞。
“死火山?一點火元素都沒?”張啓東嘟囔着直接跳入。
“這傢伙,難道就是這樣做事的嗎?”奎因不滿地叫嚷。
娑娜似笑非笑地盯了她一眼,兩人乘上坐騎,一同深入。
沒過多久,兩人兩獸追上僵在半空的張啓東,還來不及詢問,她們便前進到了差不多相同的位置上,身體也跟着僵住。
“這、這~是什麼?”娑娜忍不住顫抖,嘴巴無法正常發音。
“好奇——怪的感覺!”一旁的奎因咬着牙,使勁安撫華洛,“快,把你的音律魔法也加持到華洛身上,它頂不住了。”
“好,好~”娑娜心中默唸,暖意涌入兩人一鳥體內。
“神奇。”緩解許多的張啓東舒展一口氣,“娑娜,這就是我和你提到過的,虛空之力!”
“只是下方那股惡意給我的感覺更純粹,讓面對過一次虛空的我差點失守,另外,還有幾種奇怪又熟悉的感覺……”
他向兩人解釋。
“下去看看?”面色倔強的奎因提議。
“看看!”張啓東咬牙應和,“這種感覺,我不信賈克斯會輸,但我建議放華洛和小銀上去,出事再讓它們下來救人。”
娑娜和奎因點頭同意。
放飛兩頭坐騎後,三人一同墜入似乎沒有邊際的漆黑深洞。
張啓東知道不是沒有邊際,而是太黑,他無法用肉眼看到。
深入不知多久,張啓東於精神視界看到一個奇特的糾纏體,對方被幾種無法用顏色去形容的“光”盤繞,比惡靈還恐怖。
他一把捉住娑娜和奎因,自言自語道:“妖異噬人的低語,神聖雄偉的火焰,觸及靈魂的引誘,還有一縷超級奧特之光?”
他憑自己的見識拆解對方,然後斷定,那應該是賈克斯!
不用他提醒,眼神鋒利的奎因和感知不弱的娑娜也“看”到了奇怪的賈克斯。
在她們的視角,賈克斯好似無光的深邃夜空,只有薄如煙霧的星光不時繚繞其上,但蒼穹後似乎又有大星在高懸閃爍。
張啓東眼神忽明忽暗。
再三思考後,他臉色一定,小心翼翼地朝賈克斯飛近。
“壓制了這麼多年,虛空還是佔據上風嗎,除了意志,沒有力量能阻擋它嗎?”
如萬年石雕的賈克斯不知道衆人到來,心中波動四起。
沒錯,他壓制了數千年的虛空邪神之力,在攝取到世界符文後,再次復甦了。
就像身體裡寄宿着殺不死,甩不脫,還能攻佔腦海和意志的可怕寄生蟲,只要有機會得到養分,隨時會朝宿主發動衝擊。
天神之血,希望之光越與其糾纏,就越容易被腐化。
或許,只有老法師那種能正面拿下,並隨身封印世界符文的狠角色,纔有戰勝虛空的可能。
很快,封閉所有感官的賈克斯神色越發寂然,他已下定決心,必要時自我湮滅。
在他體內,世界符文和虛空之力都想着吞噬對方,意志和希望之光在四處救火,但兩種極端的世界級力量太難平衡了。
稍有不慎,讓虛空吞噬掉符文,或者讓符文躲過一切力量侵入己身,他都算輸。
他有心同時打壓兩方,但它們就像有意識一樣,根本不給意志分開擊破的機會。
若不是他只有一個,不能被平分,或許結局更驚悚。
“娑娜,動手!”
寂寥冷靜的幽閉空間,迴盪起張啓東不安中透着頭鐵的聲音。
娑娜已然架上她的古琴。
“堅毅詠歎調,是母親讓我目睹一位無畏先鋒長達半年,從他無盡的汗水和傷口中得到……”
“曲雖好,卻不能多聽。”
她輕輕嘆息一聲後,浸入自己的精神世界中,古琴被奏響。
傷勢還沒徹底恢復,稍有疲憊的張啓東感覺精神一振,靈魂跟着某種魔力共顫,狀態極速回升的同時,肉體開始自我癒合。
“這枚就是世界符文了吧!”
張啓東潤潤脣,搓搓手,“雖然不起眼,但感覺比大蛇之力還牛批,不知道能不能將其拿……呸,爲了救人,爲了救人!”
他心中警醒,右手卻不自覺地探出,摸上了賈克斯手中那枚,暗淡的符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