灣仔碼頭和十八號碼頭分別位於島的東西兩側,前者面朝瓦羅蘭大陸,後者幾乎對正暗影島方向。
從海灣神廟出來,張啓東在腦子裡過了一遍路線後,乾脆縱身一躍,腳尖連連點在嶙峋的奇峰上,以近乎翱翔的方式橫渡比爾吉沃特。
其實到他這個等級,飛行不再是什麼難事。適當的爆發體內能量,他甚至能在空中騰移衝刺和轉圈。
其他類型的強者或許方法不同,但都能做到類似的效果。
在艾歐尼亞那種魔力充足,修煉手段複雜多樣的地方,青銅階位,也就是小有天資,再修煉些許年頭的強者就能做到浮空戰鬥。
可這裡是比爾吉沃特,一般的白銀乃至黃金都很難騰空。
純元素法師就更別多想了,年邁體弱的連走個路都隨時可能摔倒,只能靠精神力勉強頂着。
思索間,張啓東像流星般劃過海島上空,以這座島上從未有人展現過的速度,朝着十八號碼頭墜去。
他目光在極遠處就鎖定了那個整潔的碼頭,傾塌的別墅也在他眼中出現,只是那兒怪異的毫無動靜。
張啓東調整方向和姿勢。
“嘭!”
他並未減速,整個身體呼嘯着從天而降,以勢不可擋的姿態重重踏在地面上,踩出數十米寬的裂痕。
“嗯?跑了?”
“剛剛離開,應該還能追上。”扯下面罩,腳步有些虛浮,臉上氣血稍弱的盧錫安極速飄來,應聲答道。
眼睛微眯着掃過倒地的雷文,腦袋被爆掉的水鬼屍體,單手撐着地板半跪在地,左側肩膀流血的好運姐,張啓東決定追上去瞄一眼。
“那邊。”盧錫安指向海面。
張啓東右腳踏地前衝,別墅到碼頭的距離被瞬息跨越。
他只能看見漆黑的水面上有一艘小船搖晃着駛離碼頭。
速度還賊快。
“是俄洛伊給了提醒嗎?”
“她看出我想趁這個機會殺掉普朗克?”張啓東如火如炬的雙瞳在燃燒,小船上的身影被他映入眼內。
刀疤刺青,老槍和普朗克!
穿着深色袍子,位於船首的霸氣海盜明顯感受到了他的視線,光禿禿的腦袋緩緩轉過來,與他對視。
四目相對,空氣摩擦升溫。
他們的眼神彷彿在劇烈交戰,一如張啓東剛登島時。
只不過對方龐大的死亡艦隊和詭異的狂風暴雨已經成爲過去式,自己的金炎反倒可以徹底顯化了。
此處應有張狂的笑聲應景。
“好不容易成了強勢方,普朗克居然二話不說的逃了,絲毫沒有顧及臉面什麼的……”張啓東一時語塞。
不得不說,這很真實。
“如果你要追,應該還能追到。”及時趕到的盧錫安接話。
“追不了。”
張啓東眼中的金芒閃爍不定。他從踏出神廟開始,精神力就一直遍佈在身體四周,抵禦可能的窺探。
加上他趕路的耗時極短,能在這種情況下通知並讓普朗克撤退的,除了俄洛伊還有誰?
他還不想和對方明着幹。
畢竟對方纔是比爾吉沃特真正的扛把子,起碼目前是。
殺人初戀,尤其是情緣未了的初戀,幾乎等同於殺人雙親。回憶起俄洛伊的身材,張啓東不得不敬佩普朗克這個奇葩,這都能算入獸戀了……
搖搖頭,拋開心中的雜念,張啓東轉身看向受傷後頹廢不起的好運姐,對盧錫安低聲問到:
“剛纔發生了什麼?”
……
累贅。
雷文成了徹底的累贅。
據盧錫安所說,勝券在握的普朗克突然神色微變後,下令讓衆人撤退,並將槍口瞄準了無法動彈的雷文,逼迫厄運女士放棄追逐。
而盧錫安本人確實爆發了一次精神力,因此他只能靠掩體和移速勉強牽制其他三人,無法正面迎敵。
於是選擇權來到好運姐手上。
她可能猜到了普朗克爲什麼要跑,所以堅持不肯放任他們撤退,於是普朗克果斷地開槍了。
不過他將子彈打在了雷文身前的地面上,可好運姐回頭了,於是反應不及時的她被老槍擊中肩膀……
“口是心非的女人麼。”
張啓東思索着來到莎拉麪前,若無其事地低頭開口道:
“再不救,雷文可就死了。”
實際上,他已經透徹地檢查了一遍雷文的傷口,老槍的子彈從脖子後方打入,垂直擊穿大半個身體,將半截脊椎大骨打成了粉末。
當然,若不是雷文精通縮頭術,說不定他的腦袋早就爆掉了。
不過脊椎上端承託顱骨,下聯髖骨,中附肋骨,同時作爲胸廓、腹腔和盆腔的後壁,支持着人體很多不可或缺的功能,普通人受到這種傷勢必死無疑,而雷文……
“付點代價,活應該是能活,可若是想完全治好,恐怕要看運氣,當然,也可以送他去祖安接受改造。”張啓東誠懇地對着好運姐道。
“靠手裡的槍贏不了,再想其它的方法便是,還是說,你想選擇放棄?”盧錫安也開口了。他神色如常,或者應該說泰然自若。
莎拉聽到這終於擡頭。
她那雙無力中摻着冰冷和仇恨的眼眸掃過二人,說了句“謝謝”,隨後默默起身走向雷文。
“我會幫你的。”張啓東忽然開口,“快速成長到足以擊殺他,或是聚集能擊殺他的武力就行。”
既然他註定不能親自下場,那和俄洛伊來一場“博弈”又如何。
好運姐有氣無力的背影一頓。
她轉過頭,雙眼略含希冀地問:“我想知道,你是如何在那麼短的時間裡變強的,真是因爲鬍子女士和衆神的試煉嗎?”
“額~”張啓東欲言又止。
他無奈地瞅了一眼身旁的盧錫安,莊重威嚴地答道:“是的,但不是每個人都有資格踏上這個旅途,而且據我所知,失敗的可能性非常高。”
“更具體的,我會過段時間,根據你的表現決定是否告訴你。”
所謂的表現其實不重要。
重要的,是盧錫安的任務難度。若是開局一隻老婆,遍地都是敵人,出門遇到五星BOSS,那還是趁早打消好運姐的念頭吧。
事情的關鍵在於,鬍子女士有沒有把這些英雄當“人”看,哪怕是“工具人”也好,不要一次用掉就行。
“一言爲定!”
莎拉眼中閃過異彩。
“咳咳,先說明白,我說的表現不是那個表現,你不要做一些多餘的事情,我是不會……”張啓東打了一劑預防針後便獨自離去。
讓莎拉獨自扛雷文還是太不人道,想來盧錫安會自告奮勇的。
他還有事要做。
……
在來的路上,他順道粗略地觀察了幾個碼頭。
五個中有三個人聲鼎沸。
碼頭工人在通宵達旦的幹活。
帶着腥氣的溼冷海風颳過,將碼頭各處的火把颳得是左搖右晃,奄奄一息。畢竟不是什麼大幫派,晚上用的照明工具只是湊合。
但碼頭依舊是熱火朝天,渾濁的汗水不停從工人身上滑落,在遠處看起來還有點反光,十分油膩。
不僅如此,張啓東還用肉眼看到了他們的血氣。
血氣聚攏成一團,散發微紅光芒,抵禦着溼冷的海風,讓工人們能在最冷的天光膀子幹活。
雖然此時大多數船隻不敢外出獵海,但在藍焰羣島附近還有可以撈撈魚的,臉不黑就不會翻皮水。
那些食腐魚類和海鮮海產不說賣錢,起碼能保證幫派內部的食物供應,吝嗇一點的船長都不會放過。
以上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碼頭上還有隨身掛着酒壺的手藝人和精銳海盜在修建防禦工事。
各式火炮,符文船弩,巨型鎖鏈魚叉槍……手藝人們將船上的大殺器拆下來,讓精銳幫衆在合適的地方打地基,造簡陋軌道,然後重組。
除了這些殺器,還有一個碼頭做了額外佈置,很到位那種。
他們在海面上佈滿裝炮彈的小船,在碼頭邊緣和懸崖加裝鋒利的鋼鐵刀刃,然後將桶裝的海獸油脂擺在一旁,還修建了可堪一用的掩體……
他們要做的其實是邊打邊退。
比爾吉沃特在藍焰羣島邊緣,這些碼頭又在比爾吉沃特的邊緣,亡靈的力量在此處還不是最弱的。
實在不敵的海盜們可以且戰且退,退到外城區纔是決戰的地方。
若是在外城區還守不住,那這個城區的所有人就只能等待屠殺。
還有,這次比爾吉沃特灣是迎接蝕魂夜的主要方向,因此這個方向的碼頭都有所佈置。
類似反方向的十八號碼頭,就只是簡單的弄了點他看不明白的設施,有些幫派乾脆就沒在碼頭佈防。
這樣不好,遲早要改。
但不是現在……張啓東自覺還指揮不動這些大海賊,哪怕在祭祀後,他的武力確實已經穩穩壓住他們。
他要的是積極發揮主觀能動性的手下,而不是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鹹魚,這一切都要在蝕魂夜謀劃。
事情其實很簡單。
萊卓斯不是和他達成了“口頭盟約”嗎?到時展露一下自己的實力和某種可能性,讓它多派一點高階亡靈圍攻整個島嶼,自己再“斬將奪旗”,從正面一舉擊潰亡靈的攻勢……
無恥,自然是無恥了點。
犧牲,也是會有的。
可是這是目前他能找到的最優解。
打壓大海賊,收服馴化海盜,讓自己一舉揚名,順便拿了萊卓斯的報酬讓自己下定決心插手暗影島……
雙贏加一箭五六雕。
超級加加倍,血賺不虧。
……
“出手太早或亡靈的攻勢太弱都達不到預估的效果,出手太晚或他們的準備不足都會導致傷亡慘重。”
“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讓他們提前佈置好防禦工事,和亡靈來一場艱苦的戰鬥,待他們發現亡靈潮的恐怖之後,自己再出來光榮救場。”
“而且這件事還不能由自己,由管理局來提,避免有心人以及神廟發現我竄通萊卓斯……咦,爲什麼我會對自己用竄通這種詞彙?”
張啓東把腦子裡的想法梳理好後,在心中篩選合適的執行者。
拋開管理局和心腹,他能“委託”的人不多,爵士可能算一個,莎拉算一個,盧錫安一個,奧考平日裡也可以算一個,菲茲勉強算一個……
“得,若要理由充分,最後還是得請一下鄧肯。”張啓東算來算去,最終算到了比爾吉沃特的首富頭上。
以處理老舊炮彈,過期武器爲由頭,讓鄧肯借用我的名義援助各個碼頭搞防禦工事。
這樣海盜們本着“有便宜不佔大傻瓜”的原則,大概率會在碼頭處防守一波。
這件事還不能自己去。
得讓老傑克先找別的藉口去探望石佳爾夫人,或是讓盧錫安用精神力屏蔽自己,再通過莎拉去聯繫,方能做到滴水不漏。
即使最後事發了,也只有神廟知道,畢竟鄧肯和海盜幾乎從不聯繫,沒人能從他那得知前因後果。
“系統,你有把握替我瞞過真者,把話傳給盧錫安嗎?”張啓東敲定後,對許久不見蹤影的系統問到。
【去到神廟,能】
“行,那我就去看看奧考。”張啓東化作一道在山峰間跳躍的流光,馬不停蹄地奔向山頂神廟。
“再過些天,島上就該流傳第四個傳說了,穿梭在白天黑夜,永不停歇的極速海盜之王。”張啓東頂着迎面撲來的狂風自嘲。
名畫——他在路上。
熟悉的破門呈微微打開狀,張啓東沒有猶豫,攜帶風雷殺進。
“奧~額!”他愣住。
他整張臉連着身子直接僵住。
“潮汐海靈”菲茲,“魔法貓咪”悠米,“仙靈女巫”露露和她的皮克斯,“英勇投彈手”庫奇,“麥林炮手”崔絲塔娜——三隻矮人加一隻貓,再加一條魚和一隻小精靈,總計六個正圍着火焰烤魚!
奧考則是坐在一旁閉目養神。
我呸!閉目養神?張啓東又好氣又好笑。爲了防止俄洛伊搞事,他一直開着精神力屏障,未曾想,竟讓他目睹如此可恥的一幕!
神廟裡特麼的只有一團火啊!
火焰上的錘子和法杖已經給六條色澤金黃的魚讓出了位置,孤零零地擺放在一旁的地上。
難道這貨就不想解釋解釋?
張啓東剛想張口發出冷笑,隨即他注意到了一個事實。
六隻來自精神領域的特殊生命從他闖進來那一刻開始,就在盯着他,只是他下意識地忽視了。
沒錯,下意識地忽視了!
“嘿嘿,大家晚上好呀。”
電光火石間,將情緒收拾好的張啓東換了一副面孔。
他反手就是一個乾巴巴的問好,帶着擠出來的,看起來就不太和諧友善的笑容給到在座的約德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