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間,諾克薩斯都城。
不朽的紅色旗幟異常鮮活,彷彿野獸生撕獵物後嘴角殘留的滾燙血液。
穿着黑色鋼甲的士兵面無表情,來回檢查着每個外來者,這些都是近日才發生的改變。
都城深處,不朽堡壘。
披着黑色羽衣,滿頭白髮的的斯維因正襟危坐,完全將身形融入黑暗中,只是兩根手指敲擊椅子扶手的聲音尤爲突兀。
這個習慣學自那位大名鼎鼎的諾克薩斯之手——德萊厄斯。
現在想來,思考的時候配上一點動作確實更容易放鬆心神。
他不遠萬里投映的烏鴉,已經被滅了。是被烈陽教派的長老幹死的,死的很乾脆,好像還烤熟了。
臨“死”前,烏鴉感受到了純正的烈陽聖力,純正到比自己體內的惡魔之力還要強大數分。
他也記住了那隻大眼睛的眼神,還有對方身上莫名恐怖的氣息,彷彿上位生命帶來的壓制感。
斯維因承認,自己是個很奇特的存在,融合了一些見不得人的東西,又向着更恐怖的東西借來了些許力量。
前者對那隻眼睛身上的特質顯得尤爲痛恨,這種痛恨在剛剛差點干擾到他,至於後者嘛……
自己的存在應該也暴露了,惡魔的氣息無法遮掩……惡魔比暗裔更恐怖,暗裔好歹能交流,惡魔就是純粹、強大、喜歡掠奪生命和靈魂的極端邪惡存在。
最出名的例子,應當就是瑞茲那個唯一的徒弟,被世界符文“吞噬”的墮落者,盤踞北方山脈的超級惡魔“烈焰”布蘭德了。
失去理智,完全瘋狂又強大。
人們應該慶幸自己是這種力量的駕馭者,否則帶着諾克薩斯這輛龐大的戰車,他完全可以撞碎整個世界……斯維因擡起自己赤紅的手臂,有些失神的想到很多。
此刻的諾克薩斯很虛弱,是前所未有的虛弱,不過富有潛力。
古代的諾克西人僅僅是一個殘暴的野蠻人部落,然而正是這種部落在當時建立起了諾克薩斯——他們與四面八方的敵人激烈交鋒,睚眥必報,不勝不歸。
這一段艱難求生的歷史讓諾克薩斯人從骨子裡感到驕傲自豪,也因此極端重視力量。
斯維因認爲,這是歷史中的任何國家都無法比擬的潛力。
雖然達克威爾那個白癡差點毀掉整個帝國,雖然國內有很多所謂的“老牌貴族”心懷鬼胎……但他們無法去降低帝國的潛力。
唯一能比肩的,或許是古恕瑞瑪的那位飛昇女皇瑟塔卡。
斯維因在黑暗中閉上眼眸。
沒錯,諾克薩斯要造神。
以德萊厄斯爲藍本的雕像已經遍佈帝國的各個角落,還沿着帝國的腳步存在於世界各地供人膜拜。
總有一天,這個諾克薩斯名義上的“武力化身”會成爲真正的“諾克薩斯武力化身”,無敵於世。
讓一位強大的“神”來終結黑暗,這是斯維因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儘管這個神不是他自己。
想着想着,他又感受到了來自南方沙漠深處的波動,一時間有些心煩,但還是忍着不適,讓赤紅的手臂跳出了眼珠子。
……
維考拉,破爛的城堞上。
“趁着西南方向的海域局勢吸引目光,趁機復活那位皇帝麼?”
一隻眼眸黯紅的烏鴉優雅地停在老舊不堪的黃色泥土矮牆上,時不時隨意地雕琢兩下自己的羽毛。
都是些什麼狗屁習慣……
烏鴉強忍着某些天性給身體帶來的不適,細細打量着戰場。
西南方向的紛爭太大了,自從接觸到這等隱蔽神秘的力量後,他才明白自己的渺小。
相比之下,還是這裡更穩妥一些,同時也值得他謀劃一番。
“窺視者?”一個波動傳來。
剛被烈陽教派長老偷偷轟死一次,時刻保持着高度警惕的烏鴉雙翅一振,黯紅的屏障瞬間抵消了轟來的奧術能量炮。
“這——又是什麼東西?”烏鴉心裡閃過一個大大的問號。
就在兩分鐘前,他還釋然地嘲笑自己奇怪,如今卻看到了一個連自己都無法辨識的東西。
沒有實體物質,全靠巨大的能量與一種奇怪的魔法融合凝固,就像是一種強大的能量體。
這個能量體不斷吸取着太陽的力量,身上纏着刻滿符文的鎖鏈和一口印着某種遠古花紋的石棺碎片,詭異帶着點強悍。
而且它身體四周旋動着閃閃發亮的奧術能量漩渦,將空氣中的塵與光折射成各種顏色……地上還有一些焦黑的屍體在燃燒,地上的轟炸痕跡表明抵抗者不在少數。
沒等烏鴉仔細觀察完畢,懸浮在空中的能量體全身燃起炙熱明亮的白色“火焰”,卻轟出了彷彿蘊含着黑暗巫術的奧能衝擊。
“是光還是暗?”
烏鴉想直接用能量抵抗,卻猜不準對方的施法基礎,只能狼狽地撲哧着翅膀四處閃躲。
無冤無仇,突遭橫禍!
它很想先停下來了解一下局勢,做出適合自己的判斷和選擇,但看這個能量體的模樣。
“祂是澤拉斯。”一個略微沙啞的聲音在烏鴉背後響起,“竊取黃沙深處邪惡力量的罪魁禍首,恕瑞瑪的忤逆之人,也是古老帝國覆滅的成就者。如今是一隻巫靈。”
烏鴉轉過頭,看見一張狗臉。
這不是歧視,而是事實。此時此刻身爲一隻烏鴉的他,看到了一隻站着的,酷似老鼠的“狗”。
“內瑟斯!”
很快,烏鴉心中一驚。
它有很多部分記憶,每一個都對這個名字的印象特別深刻。
恕瑞瑪帝國大圖書館的建立者;
有史以來最智慧博學的沙漠大聖者之一;
能自由掌控飛昇之力的史詩級英雄……在肉身、戰技、魔法、靈魂等層面都是頂尖的非人存在。
“謝謝你的讚美,不過我想請你幫我個忙。”內瑟斯一張略爲搞笑的臉上,寫滿滄桑。
傳說中飛昇者可以看穿人的血肉和骨骼,看穿人的靈魂,看穿他們靈魂裡閃爍的背叛,原來這不是後人吹噓的……斯維因心裡閃過一個念頭,便看到內瑟斯微微點了點頭,確認了它的心中想法。
“未來並不是刻在石碑上的經文,而是一條支流衆多的河流,它的河牀會在任一時刻轉道;即使是命運早已在星辰間寫就的人或者‘神’,也會在放任之後發現,生命之水流進了乾涸的死地。”
“澤拉斯已經被某種東西腐蝕了,心智扭曲,幾乎等同於一頭野獸,現在的祂妄圖顛覆全世界……而且恕瑞瑪的皇帝即將復活。”內瑟斯不斷開口“點播”烏鴉。
復活儀式只差一個步驟,讓太陽催動飛昇圓盤和它們的皇帝融合,屆時皇帝就會以“飛昇者”的身份重返人間,而且是直接吞噬了圓盤的超級血脈飛昇者。
當然,僅僅是圓盤碎片。
“合作麼……”烏鴉沉思。
看都不用看,在戰鬥力方面,目前肯定是內瑟斯這一方弱,而且澤拉斯的心智狀況沒那麼差。
現在的內瑟斯就在和澤拉斯交流,在更高級的靈魂層面。
只是,恕瑞瑪的皇帝……
這個玩意還是很有吸引力的。
“不用考慮了,知道你是一個大國的統領後,澤拉斯已經決定連你一起順手殺掉了。”內瑟斯嘆息一聲,憨厚的小臉上寫滿無奈。
烏鴉:“……”
我看起來像個傻子嗎?
不過澤拉斯這種存在確實不適合結盟,強不強大是一說,能不能活得長久又是一說。
“既然如此!”烏鴉低鳴一聲,暗紅色的沼澤在爪子下浮現,它迅速成長爲一個虛影。
一個模糊的,披着黑色羽衣,雙臂健全的白頭髮虛影。
虛影和狗頭對視一眼。
前者淡然地開始施法。不就是黑暗巫術嘛,他也會,而且不弱。
後者怒吼一聲,狂沙層層狂涌環繞,身形猛然壯大。剎那間,三個半人半神的生物開始大戰。
……
守望者之海,深海海域。
確定安魂曲在最後一個音符無限“卡死”之後,張啓東默默鬆了口氣,隨後又立馬歡樂起來。
錘石正在他面前,接受鞭撻。
雖然這隻恐怖的魔靈沒有求饒,但張啓東還是能從很細微的地方看出,對方是真的十分痛苦。
比如透明觸手每抽一下,對方的“臉色”就會難看一點。
眼睜睜地看着青黑交雜的本源掉出後直接散落海面,對方的表情就跟吃了聖水拌洋蔥翔一樣。
“會不會直接殺了錘石?”張啓東在心底悄悄問系統。
很快他就得到了答案——不會。因爲抹掉錘石也是需要消耗本源之力的,這種事要他自己來。
不過對方的實力會下降到一定的程度,大概和高階亡靈中的精英差不多,就是那天和戰爭之影過招,救了他一命的“持矛者”。
那種水平就是高階中的精英。
“對了,還有個史詩要撿!”
張啓東忽然注意到飄浮在天空中的青色燈籠。
這種武器並不是誰撿到就屬於誰,就像他的五星社稷圖一樣,給忘機用,難不成就是忘機的了?
如果可以這樣,那福光島也沒必要封印那麼多鬼東西了。
畢竟再邪惡的武器也只是武器,如果有強者能駕馭這種武器的話,那福光島肯定是不缺少擁有大毅力的正義之輩的。
不過這些他都管不着,史詩用不到也得先撿了再說啊!
張啓東慢慢飄向青色燈籠。
百米、十米、三米……到手,沒有任何意外和意料之內的情況。
提起燈籠,張啓東沒有任何感覺,就像提起一個普通的木燈籠似的,完全感受不到異樣和力量。
現在燈籠裡還有大批光點,燈籠外,也有很多光點圍繞着被鞭打的錘石盤旋飛舞,他都感應不到,無法試着放出收回。
在屬性被完美剋制的情況下,這盞燈籠抗住了咆哮的“太陽神的翼神龍”,再考慮到靈魂和屏障的稀有性和實用性,它應該能被評爲五星道具,歸到較弱那一檔。
一件五星道具,自然不是撿到手就能用的,最保險的辦法就是腳踏實地的“煉化”和“打烙印”,前者靠自己,後者看各種能力。
“若是能搞定這個東西,盧錫安的線就解決了。”張啓東不由地一陣心滿意足,雖然莫名其妙飛來橫禍,但結果似乎挺好的。
盧錫安正好和他交情不淺,還在前一段時間幫助他“苟”過了遭遇突襲事件的弱小發育期。
在這種真實世界,想靠硬實力從錘石手裡救回老婆,恐怕起碼得達到五星六星,足以截殺兩三個君王並保證勝利才行。
【還有一件事……】
“什麼事,能讓你都唧唧磨磨的。”張啓東把玩着燈籠,心情大好。
【這些飄出來的光點活不了多久,它們精純的同時虛弱至極,鬍子女士的旋渦,你和錘石的存在本身就會影響到它們】
“所以呢?”
【吸收吧,折磨數百年而誕生的優秀靈魂結晶,本就是最佳的靈魂補給品,遠勝什麼天材地寶】
“你在說什麼!!!???”
張啓東瞬間僵住了。
【他們都不是什麼至強者,本身就已經失去了具體心智,徒留下來的一點意志和記憶還即將消散在天地間,你吸收了也是一種繼承,還能尋找他們的後代好友之類的】
“吸收意志和記憶……那,那,那不就是吃掉了他們?”張啓東看向盤旋着“歡呼雀躍”的光點。
【並不是,反正宿主你遲早要對抗暗影島,你完全可以想象成,自己加入了一個大組織,因爲能力優秀背上了最沉重的任務,偶然間遇到了前輩們留下的豐厚遺產】
“這樣想是好了一點……可是!”
經歷很多事情後,張啓東已經放下某種芥蒂,他懷疑的是這些東西管用嗎。
【試試就知道了,去吧】
“爲什麼我總感覺命運‘它’不是個好東西?”
張啓東疑惑着靠近光點,按照系統教的方法放**神力,緩緩朝着光點收攏。
嘭!
彷彿有一顆玻璃珠子被超強的壓力按爆,有什麼東西刺穿他的腦袋,瞬間深入他的靈魂裡。
一些關於瓦羅蘭、關於福光島、關於光明教團的事情紮根在他靈魂深處,好像本就是他體驗過並且牢記的人生一樣。
也是,這些可是經歷了數百年折磨都遺留在光點裡的“意志”,張啓東自己又怎麼可能磨滅。
一顆、兩顆、十顆……很快,所有光點全進了他的靈魂。
關於瓦羅蘭的印象和某種感覺漸漸清晰,好像他本就是這裡土生土長的人,而不是什麼外來的穿越客。一些疑惑也得到了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