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擁有生命力的古怪鉤子不停顫動,鉤子後連着的一節節骨頭上泛起了微弱的死寂之光。
這光的源頭在錘石那兒,它持着骨頭長鏈的手輕輕一拉,另一隻手上提着的燈籠便爆發了。
彷彿一個可怕的東西甦醒,幽光一閃而逝後,燈籠內部閃爍的光點開始瘋狂飛舞,宛如星空。
青黑色的神秘符文流轉,幾乎實質化的“死亡”和“靈魂”等意念顯化,如同流光般攀附到節節骨鏈上,一直延伸到盡頭的那端,也就是張啓東胸前的鉤子上。
張啓東一個踉蹌,本就不受控制的身軀完全朝上方傾瀉。
他被鉤子微微吊起,雙腳離開了海面,緊接着身體上傳來難以言喻的撕裂感,彷彿整個人正在被“抽絲剝繭”,血肉中有什麼要脫離出去,每一處都疼痛無比。
一個淡藍色的人形虛幻光影從張啓東的肉身上被拉出。
張啓東的肉身又爆發出一陣強烈的血氣,把光影納回。
來來回回,反覆拉扯。
短短數秒,淡藍色的虛幻光影已經會在拉扯中飛出肉身大半,光影上的面孔也開始模糊。
“像條蠕蟲一樣掙扎吧!
“我該怎麼樣折磨你呢?”錘石猙獰的臉上閃過一絲暴戾。
它已經在考慮如何摧毀張啓東的意志,讓他變成完全服從自己的奴隸,這可不是個簡單活。
它手上的燈籠裡,還有數百顆尚未屈服的靈魂呢。有那麼幾顆,陪着他走過了極漫長的時光。
嗯,得有上千年了。
“沒辦法我就只能拼命了!”張啓東準備咬牙激活剩下的大蛇之血,這是他立馬能動用的底牌,而且再過一會或許就失效了。
那隻惡毒的鉤子在拉扯中,不斷汲取着自己的肉身力量!
【你穩住自己,我幫你定住】
關鍵時刻,一直藏匿不出的系統終於忍不住了。有些斑駁的七彩光芒在張啓東腳底閃動,那是一顆比玻璃珠還小數倍的光點。
張啓東完全放下抵抗,轉而鞏固自己的氣血,不讓鉤子繼續肆虐。
鉤子的作用被壓制後,整暇以待的錘石已經有些驚訝。等它發現張啓東的靈魂雖然大部分已經離體,但就是怎麼拉也拉不出來時,腦袋上的火焰猛然躥高。
如果說燈籠是吸塵器,張啓東的靈魂是一塊布,這顆玻璃珠就像釘在佈下方的釘子,完全深入泥土,任由吸塵器怎麼使勁,也無法徹底將布片吸入收納盒中。
偏偏錘石又看不見這顆釘子。
它只能握緊手中的鎖鏈,一身幽能全力激發,直至身上稀有的法術長袍無風自蕩,颯颯作響。
“怎麼可能?”它望着絲毫不動的淡藍虛影有些錯愕。
自己手中的燈籠可不是什麼常見的魔法武器,這是在經歷福光島鉅變後,第一個破封而出,同時吸納暗影之力完成自身改造的頂級封印物,被它取名“災厄”。
“災厄”和它,和黑霧契合無比,不過現在沒有黑霧。
“不要畏懼終結,在黑暗中欣然接受命運吧。”錘石慎重考慮過後,拉着鎖鏈的手猛地往回一扯,自己朝着張啓東飛了過去。
世人皆知它是一隻強大無比的幽魂,卻不知如今它的鎖鏈揮出的攻擊足以擊碎任何“老朋友”。
那些光明哨兵就是這樣死的。
死在“災厄”的擺動之下。
……
很煩很暴躁。
張啓東覺得自己要爆炸了。
自降臨瓦羅蘭以來,雖然見過了想都不敢想的風景,得到了切實的好處,但一些他本不想招惹的麻煩也是一個接着一個主動上門。
加入烏鴉幫之前就不提了。
猩紅爵士篡個位,自己居然被好運姐逮住了;和老蛇去個祖安,捲入事件的同時還被“燼”盯上了;外出拳皇轉一圈回來,竟然直接槓廢普朗克,讓他升級了。
最後自己想安穩的苟一下,選擇出來抓點魚再抽空遁走補個狀態,卻撞上了心懷歹意的錘石。
雖然這些事情算得上是事出有因,但他確實有點噁心,不是噁心別的,而是自己的冒失和愚蠢。
明明盧錫安事前給了提醒,明明知道“海洋之災”和“海獸祭司”關係不簡單,明明清楚大蛇之力尚未徹底煉化,可自己就是會犯傻!
看着掠來的青火魔影,張啓東丟出“猴毛”的慾望無比強烈,大不了帶上重要的人跑路算了。
【別,我感覺援兵就快到了,待會你控制靈魂主動撞上去】
“援兵?還要撞上去?”張啓東聽到一半,覺得已經抓住了重點,不料後半句更加讓他不解。
【撞,朝着燈籠撞】
“行。”對話在瞬間完成,錘石也已經飛到他身前不遠處。
張啓東看不清五官的模糊靈魂一陣顫粟後,腳下一鬆,淡藍光影便主動朝着飛來的燈籠撞去。
提着青黑交雜的燈籠“災厄”,錘石絲毫不畏懼靈體類攻擊,無論何種方式——它有自信。
故而它明知張啓東這時飛來另有所謀,還是把“災厄”往前一遞,準備把靈魂接入燈籠中。
【希望這個深青囚籠夠給力吧】
在靈魂即將和燈籠接觸那一瞬,系統幽幽地“感嘆”一句後,把一張淡金色的超微型卡牌偷偷放置到靈魂的最前端。
是“太陽神的翼神龍”!
三幻神當中最強的卡牌,原型是拉伯埃衆神中地位最崇高,力量也最強大的太陽神“拉”。
卡牌出現的一剎那,錘石便感應到了那宛如新生太陽般的偉力。
它第一時間想把“災厄”抽走,可張啓東是主動往前在撞。
系統的計算能力確實是頂尖的,卡牌出現時,留給錘石的時間甚至找不到單位形容,可以說根本沒有時間,一切無縫連接。
青黑的燈籠對上淡金的卡牌,無數冤魂死靈對上尚未釋放的太陽翼神龍,前者勉強僵持,後者則摧枯拉朽。
神龍僅僅是在卡牌中顯露身形,那“偉岸”身影散發出的熾烈金光便湮滅了無數個不知在燈籠外囚禁了多少年的亡魂。
燈籠中的光點趁勢鑽出。
那還沒完,神聖的金色火焰在卡牌上熊熊燃燒,淡金色的火光耀及燈籠的骨架和錘石,彷彿一顆小太陽正面砸在了它們身上。
下一秒,全身青色火焰暴漲的錘石強行扯開燈籠飛速後退,眨眼便退到了深青囚籠的邊緣,眼窩中火光忽明忽暗,奄奄一息。
它的鉤子也被彈回。
張啓東的靈魂也已迴歸身體。
只是天上的太陽似乎多了幾分不同,陽光比剛纔更明亮了。
……
恕瑞瑪,巨神峰,烈陽聖殿。
古老的聖殿不算宏偉,只是幾團永不熄滅的金色神炎散發着耀眼光輝,照亮了聖殿上的遠古壁畫,讓空氣中充滿了一種肅穆到足以使普通人窒息的沉重感。
“剛纔是不是有什麼錯覺?”
“我也以爲是錯覺!”
兩個烈陽教派的老祭祀互相對視,眼神裡透露出“你也感受到了,原來剛纔不是錯覺”的驚訝。
“會不會是蕾歐娜大……”
“不會,今天她領着一隊拉霍拉克去尋找肆虐沙漠的惡魔了,我要……”一位稍微年長的祭祀邊說邊靠近金色神炎,手裡握着一張古老神聖的圖紙。
“萬一真的是錯覺呢?”另一位祭祀連忙上前,按住了即將開口的老者,“濫用神炎可是……”
這種東西不是聖殿自古以來便有的,而是“太陽星靈”從遙遠天界帶下來,專門用來針對一些危險的異世界來客的。
額,還有“月亮星靈”。
那位星靈不知爲何,在成爲星靈的第一天便殺上烈陽教派,屠滅了一個大據點的祭祀和拉霍拉克戰士,堪稱瘋狂。
那是近百年來犧牲最慘重的一次戰鬥,他們會永遠銘記。
“放心,這不是第一次了,蕾歐娜是我的學生,她一直……”年長的祭祀微微一笑,眼睛已經盯在圖紙上,“庇護瓦羅蘭的無上烈陽,請您降下偉力,尋找剛纔在……”
另一位老祭祀有些無語。
有資格看管神炎的祭司當然是教派中資歷最老的祭祀,他也是其中之一,所以他明白,蕾歐娜其實是星靈當中的異類。
那位“月之星靈”的做法纔是“正確的”,畢竟烈陽一派封鎖了皎月教派很久很久,如果不是那個叛徒,恐怕皎月教派的星靈再等數百年都等不到一個信衆。
而一次降下兩位星靈,意味着瓦羅蘭會有無法預測的危機發生,畢竟當年的暗裔戰爭……
面對這種危機,年長祭祀的想法是“寧錯殺,勿放過”,天天主動申請來看守神炎,哪裡的動靜稍微大一點,就一定要探測一番,甚至會同時“點亮”三四朵。
蕾歐娜大人也從不懲罰他,而他,可能真的是爲星靈大人好吧。
一念至此,這位祭祀也加入了祈禱,提高神炎的尋找速度。
很快,火光中出現畫面。
“這麼模糊?”年老的祭祀精神一振,“是大海,而且還是深處……”
兩人身上的烈陽之力瘋狂往神炎裡涌動,臉也越靠越近。
只見一望無際的深藍大海上,有一個突兀的青光囚籠出現。
囚籠裡閃爍着上百顆明亮的純白光點,光點中有一個身上肆虐着青色火焰的惡魔,光點下是一個站在海面上的普通人。
“又是這隻惡魔在狩獵,還放出了那麼多純潔的靈魂供自己折磨享樂,真希望星靈大人……”後加入祈禱的祭祀嘆氣,不管畫面中是誰,只要有確切收穫就行。
“不對!”
“那是一個——普通人?”年老的祭祀意識到問題所在。
神炎確實探測不到任何波動,那個普通人又穩穩地站在了海面上,一看就不對勁。
就在兩人準備盡全力探查時,青光囚籠顏色緩緩加深,越來越厚的波動逐漸扭曲了炎中畫面。
“這!”年老祭祀重重跺腳。
“你派人去尋找蕾歐娜大人,並隨時準備降下神諭,我想辦法去找到他們……怎麼是在深海里呢!”另一個祭祀當機立斷道,語氣中對海洋這個地方充滿莫名意味。
亡者和真者他們自然是瞭解的,蟒行羣島上的衆神,暗影島上永恆不滅的神秘暗影之力,這些早已在教派的記錄中。
烈陽教派信奉太陽,而太陽照耀整個瓦羅蘭,所以他們經常自詡爲瓦羅蘭的守護者。當然,拉霍拉克確實也是某種意義上的守護者,可他們還想做得更多。
只是星靈不降,他們對真者和亡者也束手無策。
就像亡者殺到真者地盤上,五個打一個都打不贏一樣,他們只適合在沙漠裡戰鬥,去到海里就是找死,即使“太陽星靈”也無法完全克服這一點。
不過一旦涉及到星靈降生之秘,想必兩位星靈可能會合作。
屆時日月輪轉,整個瓦羅蘭會時刻處於星靈的神威之下。
“小心點。”年老的祭祀張了張嘴,最後只說出這三個字。
“放心吧,我會先找一個小島完成‘降臨’的。”另一位祭祀已經徑直離開,他要去祭壇。
烈陽祭壇是教派供奉了數千年的場所,所有的聖堂武士和拉霍拉克都在這裡誕生,整個祭壇已經被奇異的力量灌滿。
不用蕾歐娜親自主持,祭祀們可以借聖堂之力發動比較慢的降臨儀式,其實就是小規模的超遠距離傳送。只要陽光照到的地方,都可以定位爲傳送地點。
一般來說,涌動着蟒行羣島衆神之力的海面和島嶼不行,普通的島嶼大多數時候可以。
“如果攔住了我,是不是就可以基本上鎖定那位了。”祭祀沒敢念出名字,而是尋找召集了一批最精銳的聖堂武士準備出發。
拉霍拉克大多數是用來清理異類的,修行針對各種鬼東西的殺伐之術,畢竟異世界來的不一定是人。
聖堂武士就是修行烈陽之力的強大戰士,對付有可能遇到的暗影島勢力剛好綽綽有餘。
至於海盜,老祭祀們沒見過這種東西,就像一般的海盜不知道沙漠長什麼樣子。就連沙盜他都沒怎麼見過,誰敢來這兒作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