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天嗣仙域的一個小鎮,名爲天牛。
天牛鎮上,有大仙門轄下的一個星際傳送陣。據說,前往惠天的陣法開啓了。
鎮子的西頭,一座百丈的山崗鬱鬱蔥蔥。此處,稱爲牛頭崗。從其平坦的石階往上,便是傳送陣的所在。
天色尚早,牛頭崗下有修士往來不絕。
另有五人聚在一處。其中的林一背手而立,獨自遠眺。那雲霧天空之中,一輪日頭時而晦暗,時而熠熠光明。
仙奴站在師父的身旁,好奇地東張西望着,小女兒家的神態自然而然。這兩人身後的不遠處,童家的三兄弟則是垂頭喪氣的模樣。
童裡稍稍振作了下,自言自語道:“我輩修士,沒有凡俗間故土難離一說。權作出門遠遊一趟……”他衝着左右牽強一笑,安慰道:“呵呵,沒啥……”其兩個兄弟挺了挺胸,佯作輕鬆不成,又沒精打采地垂下腦袋。修煉了數千年,尚未成仙,卻成了奴僕,還有苦難言。唉!命運多舛啊!
仙奴轉身看了一眼,三兄弟頓時沒了聲。她恍若未覺一般,往一旁偎近了一步,輕聲問道:“師父,您此次可是專門爲了奴兒而來……”
林一點了點頭,並未說話。
仙奴秀眸含波,微微垂首,腮邊露出一抹欣然笑容。少頃,她學着背起了雙手在原地搖晃着,一如風中擺柳般的婀娜多姿。有意無意間,發覺自己的身高才及林一的肩頭,她禁不住又是嫣然抿脣,俏皮的神色中盡是抑制不住的愉悅……
林一沒有在意身旁的動靜,而是回想着天坑中的情形。在吳融的拾掇下,依仗着天煞雷火,費了一番周折,他還是除去了地下玄冰四周的陰寒桎梏。之後,其將那一大塊玄冰收入一個乾坤戒中。至於如何破除玄冰禁制,還須留待日後再想法子。
吳融曾說不願屈身於他人的體內。其無心之言,總是暗含玄機。
鬼靈之士,所少的不過是一具肉身罷了。真若有了仙人的遺骸用來合體修煉,飄忽不定的遊魂,便會成爲有血有肉的真正修士。
或許,這纔是吳融的真正用意。
這位鬼靈前輩看似執拗,卻又不失睿智。其不僅知道鬼靈域那位老者的姓名,彼此間還應當頗爲熟悉。由此看來,他與他的手下,來歷絕不簡單!
無論怎樣,都不能輕易放縱。那可是數十個修爲高強的鬼靈,除非盡在掌握……
便於此時,淳于風從牛頭崗上循階而下。他飄然到了近前,先衝着仙奴謙和一笑,才轉向林一說道:“我已從來往的道友口中得知,因有妖族出沒並四處劫掠,致使惠天一度混亂不已,傳送陣被迫關閉了數日……”
聽到了妖族二字,林一收回思緒微微一怔,示意淳于風接着說下去。對方自告奮勇打探消息,倒是盡心盡力。
淳于風又擔憂說道:“據悉,有妖王帶着數百妖族,於四下橫行而神出鬼沒。惠天各家高人聯手驅逐,卻難覓敵蹤,已通傳界外仙域嚴加防備……”見仙奴神色訝然,他善解人意地安慰道:“仙子勿憂!我等返回界內,便可遠離禍端……”其又不可思議地嘆道:“想不到啊!仙域之外,還有妖域的存在!非我族類,禍心難測……”
仙奴的小臉微微一寒,根本不理會淳于風,而是昂首看向一旁,眼光中露出徵詢之色。
妖域的妖王主動現身,頗爲罕見。不用多想,十之*爲了妖壇一事而來。林一與仙奴稍稍對視,眉梢一挑,不動聲色地說道:“返回界內……”
這一刻,師徒倆心有靈犀。
淳于風鬆了口氣,忙道:“諸位隨我來……”其轉身便走,忽又停轉,有些尷尬地分說道:“由此陣法傳送,每人仙晶十塊,可不便宜……”他自家拮据,生怕別人也不富裕。真若如此,不如將醜話說在前頭,以免到時候彼此難堪。
林一無動於衷,慢步往前。
仙奴四下打量,左近沒人。她衝着那三兄弟吩咐道:“入我……手鐲!”說着,其擡起手腕露出一個石鐲子。
童家的三兄弟正去意彷徨,聞得此言,乾脆站在原地不走了。老大童裡帶着難看的笑容,不情不願地說道:“仙子!這是何意……”童力與童離跟着附和道:“若是仙晶都掏不出來,我兄弟以後的日子怎過……”
仙奴不容置疑地說道:“家師的仙晶來之不易,能省下來一塊是一塊。”她端詳着三兄弟的神情,恍然道:“天狼兩人可以俯首聽命,早早已被家師收在身邊,而你等卻忤逆不從,分明是想早入輪迴……”其轉身便走,手上已多出一枚玉簡來,輕描淡寫地又道:“與我討價還價的下場,頃刻便知……”
仨兄弟不敢有二心,而高手的矜持尚在。如此這般,不過是想着掙得幾分僕從該有的臉面罷了!身爲合體的修士,裝入女子的手鐲中,太不像話了!如今這小小的願望都難以得逞,徒呼奈何!童裡臉色一苦,與兩位兄弟招呼了聲,匆匆隱去了身形,急急遁入仙奴手腕上的妖圈之中。
“哼!只此一回,下不爲例!”仙奴不加顏色地叱了一聲。其腳下不停,追上了林一,情不自禁地扯動了下對方的衣袖,邀功似地自得笑道:“省下了三十塊仙晶呢!”隨着相處日久,她與師父愈發的親近……
林一腳下一頓,回首瞥了眼。對方粉舌一吐,悄悄縮回手去。他接着往前,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未幾,其又暗暗長吁了下。喜歡扯着自己的衣袖的,有過兩個女子……
在仙奴出聲說話之際,淳于風已停了下來。當一對師徒從身前走過,他猶自衝着那搖曳多姿的身影默默出神。
那女子已非當初所見的模樣,卻更是讓人心動不已。其柔弱中添了幾分冰霜的冷傲,靜美中多了脫俗的驚豔!她若能對淳某人這般的隨性自然,縱使捱打捱罵又有何妨!
……
天羅仙域,羅家後院的靜室之中,兩人相對而坐。
羅清子手拈着長鬚,詫然道:“兄長!你再說一遍……”
羅坤子點了點頭,不急不緩地說道:“我羅家一直要找尋的那個林一,在我羅家的洞府結界呆了六年之久,與一女弟子合謀竊取雨子的畫軸而事發,被羅恨子長老帶人追殺……”
不是沒聽清方纔的話,而是太過意外了。羅清子鬆開長鬚,擺手止住了羅坤子,沉吟着自語道:“他一個來自下界的煉虛小輩,竟以外門弟子的身份潛伏於我羅家,別無所圖,只爲竊取雨子的畫軸,並有人甘爲內應而不惜性命……”他看着羅坤子,問道:“你意下如何?”
羅坤子答道:“匪夷所思!”
羅清子接着問道:“同爲一個煉虛的小輩,不僅破開羅家的洞府結界,還差點殺了梵天修爲的羅恨子,該如何看待?”
羅坤子不明所以,隨口回道:“難以相信……”
羅清子又問:“還是這個小輩,從下界竄到界內,再大老遠跑到界外肆意妄爲,不奇怪嗎?”
羅坤子想了想,無言以對。
“一點都不奇怪……”羅清子兩眼中精光一閃,沉聲說道:“據界內所傳,如你方纔所說,他一個年輕人,不僅得到了昊天塔的寶物,還有着妖、魔、道一體的逆天修爲,更是對雨子的畫軸情有獨鍾,豈不就是應驗了那句話……?”
羅坤子似有所悟,又不解地問道:“雨子的畫軸怎會與一個下界的小輩有所牽連?家主是說……”
羅清子稍作遲疑,說道:“那畫軸乃雨子生父意外所得,乃來自遠古之物,曾有人對之頗爲忌憚……”話到此處,他心有顧忌而不予多說,轉而幽幽自語道:“七星降劫難,明月保太平……”
繞了一圈子,羅坤子總算是明白了家主的用意,失聲道:“當年的七星伴月,早被傳言爲寰宇動盪之兆。而每逢天地大亂,必有應劫之人。林一是七星、還是明月?他怎會……”
“他又爲何不會?”羅清子的神色凝重了許多,說道:“你我早有耳聞,紫薇仙境之中有當年仙帝留下的傳承,非憑藉着昊天塔的寶物而不可得。此外,雨子的畫軸,同樣與遠古秘辛有關。那小子從下界一路躥了上來,所作所爲,無不直指一個去處……”
羅坤子微微變色,說道:“遠古仙域,唯仙帝獨尊……”
“慎言!”羅清子鄭重叮囑了一句。對方不敢大意,稍稍緩了口氣,頷首稱是。他又似有所指地示意道:“你我兄弟心裡有數即可!管他是七星,還是明月,早便有人在等着呢!”
羅坤子沉思片刻,還是有些疑惑地問道:“林一與羅家已勢同水火,以後又該怎樣呢?”
“呵呵!”羅清子好似早有成算,撫須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地說道:“聖賢不出,皆爲妖孽!”
羅坤子心頭釋然,神色亦跟着輕鬆了許多。須臾之後,他忽而又想到了什麼,忙道:“還有一事尚未稟明……“
“何事?”羅清子問道。
羅坤子說道:“妖域內亂,有妖王帶着一羣妖物出走,並竄至我仙域爲非作歹……”
“哦?”羅清子深邃的眼光一閃……